第20章 第 20 章(1 / 2)

囚她 休屠城 10529 字 4個月前

沈嬤嬤投入趙家, 每日裡陪著趙安人說些佛法機鋒、因果報應打發度日,她無親無故,因著年歲漸老,無依無靠, 但這些年身邊也攢了幾個錢, 常尋思著認一門親,依傍個養子度日送終。

日子久了, 便和常來趙家的梳頭婆子相熟, 兩人相談甚歡, 私交大抵不錯,梳頭婆子聽她有此等心思, 連連道巧,說是自己有一遠房侄兒, 幼喪所親,旁無弟兄, 是酒樓裡跑堂的夥計,為人最是忠厚老實, 也時常自艾無長輩可依仗。

後來沈嬤嬤見過那年輕侄兒三四回,為人倒是好, 又娶了一房媳婦, 跟著兩個孩兒, 圍著她喊嬤嬤, 心中甚是喜歡, 兩下一思量,沈嬤嬤認了乾兒子, 那夥計認了乾娘, 夫妻兩人時不時孝敬沈嬤嬤甜酒飯菜, 鞋襪衣裳,沈嬤嬤見這夫妻兩人忠厚,一口一個親娘的喊,心下也喜歡,自此也常往他家去住一兩日,補貼一點銀子給夫妻兩人養家,一來二去,自然是極親熱,就如親生母子一般。

施少連也偶爾去丹桂街坐坐,半載相處下來,月奴的膽怯好了許多,也敢主動和他說話,學著噓寒問暖,也和院子裡的媽媽姐姐們熱絡了些,平日裡若是家裡有客熱鬨,也能出來獻個琵琶語。

風月場裡的姑娘就是這樣,起初再如何不適,日子久了,心腸冷了,也就見怪不怪,理所當然,若是遇上心慈些的恩客,便是感激知遇之恩,矢誌不渝起來。

媽媽常教誨她們,她們陷入火坑,怨不得自己命苦,歸根結底就是這些男人的錯,莫說媽媽愛鈔,姐兒愛俏,若是姐兒有幾分骨氣,最好是當吸血蟲,將這群男人的血都吸的乾淨,最後踢出門,冷眼看那昔日枕邊人淒慘倉皇,才是解氣。

偶然這番話被施少連聽見,他點點頭,含笑對月奴道:“你媽媽說的有理。”

這半載下來,他養著月奴,不讓她另外接客,往她屋裡添了許多的衣裳首飾,媽媽也高興,但每回都是他的小廝提前將東西送來,每每這時月奴就知道,她要等著他來。

但也不是回回都來尋歡作樂,若是和其他人來談事,他說完就走,從不招呼月奴,若是興致上來,月奴身上再不舒服,也要服侍他一二。施少連其實並不好伺候,雖然看著溫和柔情,但他的手段有時極其難堪,似乎就盯著她的某一時刻死命的琢磨,她又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麼,隻覺得施少連喜怒無常,因此也常有些惴惴不安。

反正好的壞的,他倒是都坦坦蕩蕩的,也無所謂她如何想。

盼盼和嬌嬌都羨慕月奴的好福氣,不用應酬奉迎,也指點月奴:“他既然對你好,你使些招數,讓他給你銀子贖身,給你在外置個屋子養著多好,或者就去施家住,總比這兒強多了。”

盼盼近來和藍表叔打的火熱,多少也聽聞了些施家家事,又說:“他家裡近來營生好,有大把的銀子沒處使,家世又簡單清白,他還未娶親納妾,你籠絡住他,以後就是一輩子的衣食無憂。”

月奴趁情濃意熱時,略略提了此事:“這兒吵,住的又擠,倒不如換個地方住。”

施少連淡淡看了她一眼,聲音平平,卻似乎冷漠:“去什麼地方住?”

月奴不敢言語,喏喏低下頭。

施少連麵色平靜的披衣而起,沐浴更衣出門。

媽媽依舊給月奴端來避子湯,看著她一口灌下去才離去,月奴悶悶的坐了半日,直坐到屋內漆黑,聽聞外間有談笑聲,盼盼和嬌嬌都迎了出去,原來是藍可俊和詹少全幾人來喝酒作樂。

藍可俊纏著盼盼要了個親嘴,盼盼往旁一躲,拿香巾子替他抹嘴:“施家大哥兒才走了不許久,你就來,回回這樣,倒像是商量好似的。”

藍可俊嘿嘿一笑:“叔侄兩人同進同出,倒是不太好。”

叔侄兩人都在一個院子裡尋歡作樂,多少有些不好看,近來田氏又不知怎的盯的他緊,他也不敢和施少連同進同出,怕被施家的小廝們撞見傳開了去,施少連倒不打緊,他屋裡隻不過一個收房丫頭,施老夫人和桂姨娘都不管這些,他若被田氏抓到把柄,還要拖到施老夫人麵前去哭訴一遍,麵上不好看。

花廳裡擺了酒菜,男女幾人混坐在一處,喝酒吃菜,藍可俊要聽曲兒,媽媽索性喚月奴下來彈琵琶。

月奴穿著條紅小襖,白綾裙,黑油油的發,斜挑著隻銀簪子,兩個珍珠耳墜兒像抖落在花瓣邊緣的露珠,搖搖晃晃,花骨朵似的,眾人一看,這哪是年初裡那個鄉下來的害羞丫頭,連連稱歎,藍表叔哎喲了一身:“倒是有些不一般的模樣。”

盼盼往他嘴裡灌酒:“可算了吧,哪有做叔叔的,肖想侄兒的人。”

藍可俊嘿嘿一笑:“我可沒彆的意思,隻是這身裝扮,倒像家裡養的一般。”

在座的幾個粉頭都有些不樂意了:“藍大官人這話,意思是說我們這樣的,都該野的沒邊際,不配在人家裡呆著。”

“我這嘴。”藍可俊輕摑自己一耳光,招呼大家,“喝酒,喝酒。”

月奴低頭,一聲不響的抱著琵琶,坐在簾外奏曲,席麵上氣氛熱鬨起來,推杯送盞之間,起初都像模像樣的坐著,酒熱之後便有些亂,貼肩並臀,交杯換盞不斷。

詹少全聽聞施少連八月裡去了一趟金陵,帶著十幾輛大車回來,連連咂舌:“沒料想你家的產業的做的這般大,一批新貨少不得賺個千兩銀子吧。”

藍表叔頗為得意的搖搖頭:“我親眼盯著夥計們卸貨,整整卸了一夜都未卸完,開市第一日,就足足賺了三百兩。”

眾人驚歎了一回,有人羨道:“這等好日子,守著那幾個大鋪子,每日隻等著數銀子就是。”

“若論產業,也就一般中等富裕之家,風吹一吹就倒,但我家侄兒又有些野心,如今家裡頭統共就那幾口人,有進項沒出項的,銀子都在庫裡發黴,他也少不得往金陵去探探門路。”

“這是打算作甚去?難道要把鋪子開到金陵去?”

“我侄兒未明說,我猜著他那意思,是把銀子鋪開到金陵去,賺幾個息錢。”

懂門道的人一聽即曉,原來是暗地裡放些官吏債,俱起身向藍可俊敬酒:“以後府上水漲船高,可彆忘了提攜小弟一二。”

施家的鋪子營生都握在施少連手裡,每日不過是讓藍可俊各處跑腿周旋,任他賺些中間油水,小打小鬨的施少連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想在鋪子裡多鑽營些銀兩,有本有帳,孫秉老又查的細,怕是不容易。但若能跟著施少連放息,可是大有賺頭在。

喝過熱酒,盼盼扶著藍可俊回屋內歇息,正寬衣解帶時,盼盼突然不肯,推脫他:“前幾日去買胭脂,遇見雪姐兒,看著我好一頓白眼,怕是惱我搶了她的漢子,我也不敢搶同行姐妹的生意,怕你下回去她那要打要跪,你還是回去吧。”

雪姐兒潑辣刁鑽,盼盼溫柔體貼,他兩個都愛,兩下不舍,一把摟住佳人:“這是什麼話,她性子潑,我不與她計較,如何在你嘴裡成了要打要跪,一見了你的麵,三魂六魄都飛了,哪裡還記得什麼雪姐兒。”

兩人嬉笑著滾入床間,正是錦帷春暖,**合暢。

幾場秋雨淋淋漓漓,江都城漸染了層層斑斕秋色,日子踏入十月,日短夜長,眼見著天冷起來。

施府上下忙著裁製過冬的新衣,今年秋雨多,日子也總陰寒著,雖然還未冷到用暖爐的時候,但趁著天晴,賬房孫先生吩咐人往各院裡送過冬的香炭。

甜釀這陣子忙著替施少連做衣裳,大哥哥的衣裳都由甜釀和紫蘇打理,她把自己的喜服放一放,連著替施少連做了兩身衣裳,那日做到傍晚,眼睛實在酸的熬不住,上床閉眼躺著睡著了,連晚飯都未吃。

次日施少連得知此事,不許她再做針線,甜釀不肯,施少連索性買了個女紅甚佳的婢女,塞進了繡閣。

甜釀多添了個使女,雲綺當然也要有,施少連索性喚牙婆上門,添了十來個奴仆。

施老夫人原先身邊就有四個婢女嬤嬤,一個分去照顧喜哥兒,索性再添了兩人,桂姨娘有兩個服侍的,再添兩個支使的婆子,喜哥兒添了個十一二歲上下的小婢女,一個**歲的小廝,雲綺和甜釀原先各自身邊隻有一人,都再添了一人,隻有見曦園沒有再往上加,起頭那個針線甚佳的婢女先放在甜釀身邊用,以後再挪到見曦園去。

既然家裡加了人,那後罩房的藍家,原先也有三個婢女兩個小廝,又給苗兒和芳兒身邊都放了個婢女。

家裡添了下人,屋子便有些不夠住了,正好施家隔壁的人家賣宅子,施少連花了七百兩銀子買了隔壁地契,要打通院牆,重新造園子院落。

既然要擴建園子,後罩房一麵的牆壁都要鑿去,苗兒挪去繡閣和甜釀同住,芳兒和雲綺都住在桂姨娘耳房裡,果兒和喜哥兒養在老夫人膝下,藍表叔夫婦兩人挑了外堂兩間屋子暫住。

修園子的活計當然委托況家,況老爹和況苑都來看過,丈量土地房舍,畫了花園圖紙,傳給施家眾人看,雲綺道:“我要自己的院子,屋子要亮堂些,要書房,繡樓,園子裡栽些香草香花,埋兩缸睡蓮。”

甜釀倒不發話,施老夫人道:“明年裡你還得從新屋子裡出嫁,要什麼樣的,趁早和你大哥哥說。”

甜釀想了想:“那就清幽些,屋子半掩在樹下,樹杪間露出凍碧色的簷角,要雪白的窗子,院子裡一架秋千,薔薇架,石榴花。”

施老夫人又去問藍家的意思,夫妻兩人自然是想跟著施家,於是在園子一角騰出一塊地,為藍家落了個院子。

園子圖稿又送回去況苑那,不過十天半月就有傭工來,拆了半爿院牆,用幕布遮掩,搬來花花草草,先從隔壁人家開始修起。

十一月裡,施家終於有了閒功夫,內宅要設宴款待親友,又因為此前施少連得了幾匣銀絲炭,令人送往趙安人家,趙安人回送了一匣安神的蘇合香,甚得施老夫人的喜歡,也一並邀請了趙安人母女來施家吃酒。

沈嬤嬤也要跟著趙安人一道前去,正是給施老夫人說些佛法,要提前去置一身素潔些的衣裳,還要買個籠在袖裡的檀香小餅。

她在乾兒子家住了一日,夫妻兩人聽聞她要去施家,乾兒子道:“這施家倒是好闊氣的人家,他家但凡逢年過節,宴請布席,廚裡燒不及的大菜,常在外頭買,我去送過幾次,家裡極闊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