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2 / 2)

囚她 休屠城 8397 字 4個月前

施少連低頭喝茶不說話。

眉山遠,眼波輕,梨花倦怠,良久他道:“妹妹回去吧,今日去繡閣,原隻是想告訴妹妹一句話,那人已經不見了,妹妹自此可安心,至於書不書什麼的,不過一本書而已,算不得什麼。”

甜釀看著他意興闌珊的去書桌前坐,倚在椅內低頭翻開書冊賬目,不再理睬她,呆呆的獨站片刻,然後朝著他略一斂衽,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良久抬眼,雙目尾梢微紅,像一點胭脂輕點在眼尾,詭異的冶豔,暮色暗淡下來,紫蘇要點燈,被他輕喝住:“不必了,就這樣我坐一會。”

兄妹兩人的生分不知從何時開始,也許是從長大成人那刻就已經存在,貌合神離的相依相存,連施老夫人都察覺:“你們兄妹兩人,如今倒是客客氣氣,是不是要嫁了,麵上抹不開了。”

的確也太忙了,這已經是三月暖春,苗兒的婚期在即,況家已經為婚事忙的腳不沾地,施家也要上下打點,苗兒也太緊張了,日日失神睡不著,隻得和甜釀同床共眠,甜釀的婚期也在不久之後,自己的喜服才初初完工,還有一些活計要繡娘一起幫忙,每日裡和施少連匆匆見過一麵,有時候鎮日裡也未得一見。

那本書,甜釀絞儘腦汁想了個法子,去外頭再買本一模一樣的原本,隻是這書是很多年前的拓本,書肆裡已很難尋,圓哥兒聽聞此事,也跑了很多地方,最後終於找到一本送到了甜釀手中。

甜釀將書冊拭淨,將破損的書頁替換下來,小心翼翼粘齊補全,將修補後的書冊送到了見曦園,又被紫蘇退回來,說這是施少連送給她的書,隨意她如何處置。

如今這局麵非她所願,她也無可奈何,心頭紛紛亂亂,不知如何扭轉,卻又轉念一想,出嫁在即,不如就此結局,故而就此淡著,也不再掙紮,安心和苗兒在繡閣內等待出嫁。

況家近來都忙著采買成親之日用的各色物品,張家也不得閒,張夫人各色各樣都要挑頂好的,不在人前落麵子,委托親友去各處采買,要金陵的緞子,要宣窯燒的碗碟杯盞,南地新醃的果脯蜜餞,她家不得閒,施家也不得閒。趙安人這年春裡本來有好些樂事,一時見施、張兩家都忙著兒女親事,無暇過來捧場,心中也是急,連著好些日子都請冰人上門說話。

施少連倒是時時被施老夫人差使著,往趙家去送些東西,傳些話,窈兒見他次數多,和他逐漸更相熟些,有時去施家鋪子買些東西,和他遇上了,也能一起喝一盞茶,說上幾句話。

趙安人撞見窈兒被施少連送回來,兩人在門前話彆,神色輕盈親熱,略皺了皺眉,四下無人時訓了句窈兒:“女子在外,總不好和男人太過親近,他家更該避著閒。”

窈兒心頭也是不痛快,這陣兒被自己母親逼著不知去過多少官宦人家的席麵,見過多少冰人,又不知聽了母親多少叨絮:“我和少連哥哥隻是正巧遇上了,說了幾句話罷了,也沒做些什麼。”

“你們是沒做些什麼,但若被旁人看見了,還不知怎麼嚼舌根傳出去。”趙安人耳提麵命,“你在家無事,就少出門閒逛,貞靜淑禮些,在家女紅針線也罷,讀書寫字也好,撫琴奏曲也可,總要有門像樣的才藝,才能拿得出手,也能讓人刮目相看。”

“娘整日不是逼我這個,就是逼我那個,不就是想要我嫁的高顯麼,可惜了,我瞧的上的人家瞧不上我,我瞧不上的死也不嫁。”窈兒氣憤,“一個兩個...娘都看不上眼,娘以為自己的女兒能有多好,能攀上哪個貴人,嫁得哪名王孫?”

窈兒哭訴一番,氣的連夜飯都沒吃,躺在自己屋內悶頭睡覺,趙安人也氣的頭疼,早早的歇了,隔日早上起來,便有些頭暈無力,下不來床來。

窈兒慌了,連喚人去請醫問藥,請的正好是施家生藥鋪的翟大夫,這事兒傳入施老夫人耳中,忙不迭的自己帶著施少連去探問趙安人,送了好些名貴補藥,張夫人也聽聞趙安人生病,隻是這幾日自己實在不得閒,遣杜若帶著禮去看望自家舅母。

家中缺些熏喜屋的胡椒,張夫人尋思自己二兒在市舶司當差,裝載香料的標船往來如流,能尋些便宜又上佳的貨色,故托張優采買,張優詫異道:“施家鋪子裡也售香,娘去他家問一塊不就得了,何必繞個彎路讓我去買?”

“我們從他家娶妻,難不成娶親用的東西還從他家出麼?”張夫人使喚自己兒子,“務必要上好些的,不攙著雜香,這樣熏出來味道才純。”

隔幾日,張優帶了一紙包胡椒回來,張夫人打開一看,也禁不住念叨他:“你這胡椒哪兒尋來的,花了多少銀子?”

張優如實報了,張夫人隻說:“哪裡就值這個價,傻兒不識貨,被人騙了還不知道。”

“我哪懂得這些東西。”張優嘀咕,“娘就收著湊合用吧。”

“不成不成,你去換個好的來。”張夫人不肯,“哪裡能湊合,這樣的雜香,到時候熏出來,被褥都一股子的嗆味。”

隔日張優又喚了一包胡椒回來,張夫人仍是不滿意,要張優退了重新再買,他這日喝了些酒,正滿心有些不耐煩,又聽自己母親嘮叨,自己成婚時,母親還未曾多操心幾分,這回到了圓哥兒,處處緊著好的挑,偏心的令人心寒,忍不住燥氣上湧,脫口而出:“不過娶個妓子生的女兒,也配用那頂好的胡椒香?我家肯娶,便是他施家幾世修的福分!”

張夫人愣了楞:“你說什麼?”

話已出口,張優頭腦瞬時清醒,舌頭打了個結:“沒...沒說什麼?”

“什麼妓子生的女兒?”張夫人臉色下沉,盯著他問,“優哥兒,你說清粗些,事關家裡名聲,你若敢說渾說,我可不饒你。”

張優咬咬牙:“這些話,我原想瞞著家裡頭的,我聽說,那施家的王姨娘,原先是吳江的私/娼,後被施老家主贖了身,偷偷帶到江都來的,老家主一死,她又偷偷跟漢子私奔了。”

“你又是從何得知的這話?誰家嚼的舌頭,喊他出來跟我說道。”

張優結結巴巴,扯了個謊:“外頭傳的紛紛揚揚,隻是瞞著我們不說,我也隻是偶爾聽人壁角提起,娘自己出去打聽打聽,是真是假便知一二。”

原來是他近來新上手的一個粉頭,名叫雪姐兒的,雪姐兒圖他瀟灑形貌,又是新客,使勁手段討他歡心,他以往也沒遇見這樣的,床下性子潑辣,床上功夫詭譎,兩人這陣兒如膠似漆,無話不談。

這雪姐兒又有個舊的恩客,正是施家的藍表叔,隻是近來走的不勤,被彆家搶了去,雪姐兒寒了幾分心,張優又被她迷的五迷三道,常和她說些家中事,雪姐兒聽說他幼弟即將迎娶施家行二的姑娘,盈盈笑:“沒想到你們這樣的清貴人家,也願意討這樣親,我聽的心頭也高興,真想上門討杯喜酒喝呢。”

“什麼意思?”

這雪姐兒有心報複:“那施家的藍表叔偶爾也在我這坐坐,有次他喝醉了酒,我們兩人說掏心窩子的話,聽他含含糊糊說起自家一件事,說是家裡有個姨娘,也和我們一般的出身,但命比我們好,從良享了福,隻是後來又不檢點,自己跟漢子跑了。”

張優聽畢此言,臉上一陣青白,拂袖而起:“你這話是真是假?”

“都是那藍表叔說起的,是真是假奴也不知,他這人說話十有**當不得真,奴隻隨便聽些,也從未往外傳過,隻是官人今日問起,我才想起有這麼一出,也非挑唆你們兩家,隻是心頭生出千萬般羨慕,我們這般的人,誰不想有個好歸宿,好前程。”雪姐兒抹抹淚花,”祖宗,你可彆說是我這兒傳出去的,也彆當真,若是懷了施家姑娘的名聲,非得打殺我不可。”

張優不欲母親知道他在外浪蕩之事,隨口扯了個謊,卻見他母親張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陣天旋地轉跌坐在了凳上,張優又是端茶遞水,又是捶背順氣。

良久之後,張夫人麵色鐵青,腳步沉沉的往屋外走,連聲喊車夫套車,婢子也不帶,要出門去。

張優跌腳:“這下糟了。”

這時時辰已是不早,桂姨娘正要服侍施老夫人睡下,聽門房來說張夫人來訪,俱是愣了楞,以為親家有何緊要事,連忙換衣裳出來迎客,卻見張夫人怒氣衝衝的進來,對施老夫人道:“當初聘書上,白紙黑字,清清白白寫的我兒娶妻良家子,老夫人若在這事兒相瞞,便是害了我們全家老小,日日被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