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2 / 2)

囚她 休屠城 11840 字 4個月前

“去瓜州運糧,再往金陵去辦事,做買賣。”

“哥哥在金陵有什麼買賣?”

“今年兩湖的新糧下來了,行客們把餘糧運到南直隸來賣,我來看看行情。”

甜釀不懂這些,輕輕嗯了一聲,施少連反手去摟甜釀的纖腰:“到我麵前來。”

甜釀被他反手一拖,半歪著身體,從他身側滑到他懷中,枕在他腿上,安安靜靜看著他。

他仍是一手搭在窗沿,一手攬著她的纖腰,兩人凝神互視,都是年輕的、鮮嫩好看的臉龐,彼此的眼裡都倒影著對方的麵容,都是不動聲色,不起波瀾。

艙室靜謐,身旁茶爐上的茶壺突然沸騰,咕嚕咕嚕作響,水霧彌散,滿室氤氳,又被瞬間闖入的江風吹去。

兩人麵上都拂過一點潮熱的水氣。

他突然勾起唇角,目光盯著她的紅唇:“妹妹好大的膽子。”

“哥哥教導有方。”

“還是妹妹聰穎,一點就透。”停在她腰間的手慢慢往上爬,捏住她柔軟的手,揉了揉,而後順著手背鑽入衣袖,一路撫摸向上,最後停住,來回撫弄著伶俜鎖骨。

衣袖往上卷蹭,露出纖細晧腕雪臂,被風一吹,冰冰涼涼。衣裳內有什麼東西在遊走,擒住一隻酣睡的白鳥,揉捏摩挲,語氣輕飄:“妹妹的心在哪?似乎不太好尋?”

她抿唇,輕輕瞟了眼他:“哥哥的心在什麼位置,我的心就在什麼位置。”

“找到了,原來在這。”

茶壺蓋“咯”的一聲,重重被水汽頂跳起來,尖銳的聲響劃破靜室,他猛然手上施力一揉,手下嬌軀哆嗦,甜釀輕喘聲從喉間溢出,身體不防一滑,從他腿上往下摔,又被施少連拉著胳膊攥起來。

甜釀扶著榻沿站穩,閉著眼緩了緩,睜眼見施少連目不轉睛看著她,將他的手揮開,往後退幾步。

“水開了。”施少連收回手,昂起下巴示意,“妹妹泡茶。”

甜釀收斂心神,麵上沾了些輕緋,又被江風刮出幾分涼意,扭身去拎茶壺,泡了一盞釅茶,遞給施少連:“喝茶。”

施少連垂眼,接過茶杯:“謝謝妹妹。”

他低頭喝茶,她便退下,施少連見她離去身影,伸手那隻逞壞的手,在鼻端下輕輕一嗅,指間還縈繞著甜甜的香氣。

施家眾人見到去金陵的馬車又原模原樣回來,一旁還跟著施少連時,都是目瞪口呆,措手不及,施老夫人捂著胸口,幾要心梗。

施少連朝祖母行禮:“祖母。”

“你...”施老夫人拄著拐,指著他,又顫顫指指孫翁老,“這...”

“藍表叔獨自北上濟寧運糧,我臨時起意南下金陵辦事,未告知家中。”施少連見施老夫人臉上皺紋蹙成一朵菊花,冷聲道,“恰好在金陵城外遇見孫先生一行人。”

施少連掀起眼皮:“也恰好知道二妹妹要去金陵嫁人。”他拍拍手,讓人把捆在車內的田氏等人扔到地上,“是誰的主意?哪家哪戶?什麼身世底細,短短時日就能定下一門親事,連男方是圓是扁都不知就送二妹妹去金陵?”

施老夫人聽得施少連冷聲發問,心頭突突的跳,桂姨娘和雲綺、芳兒幾人,無不臉色煞白,眾人又見地上捆得嚴嚴實實,堵著嘴,被折騰得萎靡潦倒的幾人,連田氏也在其中,一時俱不知如何作答。

施少連往日在家,都算是溫和端方的性子,對田氏也算客氣有禮,一月前才和藍表叔交好一道出門,怎麼就將田氏折騰成了這副模樣,這...這...

施少連先吩咐人 :“二小姐一路舟車勞頓,心力憔悴,先把二小姐送回榴園安頓。”又扭頭向施老夫人:“祖母,我們去堂上說話?”

甜釀從馬車上下來,低頭向施老夫人福了福,和寶月、清露明霜往榴園去,家中人等人目送她身影離去,芳兒哭哭啼啼撲到田氏身邊,向施少連求饒:“大哥哥,不知道母親做錯了什麼,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不誤會另說。”施少連冷聲道,“芳兒妹妹若不想見嬸娘這樣受辱,不若也拿繩子縛了,一道和嬸娘跪著,這樣方顯母女情深,同心同德。”

芳兒聞言,不敢置信瞪眼看他,見施少連寒意十足,眼風都未掃在她身上,不敢辯解,又不忍心見田氏蓬頭垢麵的模樣,隻嗚嗚蹲在田氏身邊大哭。

“之問,你到底在做什麼。”施老夫人皺眉低喝,“這是你嬸娘和表妹妹,一家子鬨成這樣,成何體統。”

施老夫人這語氣就有些重了,連施少連的名都喊了出來,施少連撣袍子上的灰,神色淡然:“做什麼?當然把家裡那些灰塵蠹蟲清理清理,免得蛀了我的屋子。”

他是施家家主,府內也沒個人能攔他,這會連施老夫人發話都不好用。

“祖母,請——”他見紫蘇在圓荷身後一閃,垂眼喚道:“紫蘇,圓荷,還不攙著老夫人進屋。”

主屋庭內上了茶,施老夫人手握鼻煙壺,青著臉端坐上首,桂姨娘和雲綺都各坐了位子,田氏關在船艙餓了好幾日,早已是眼冒金星,連句話都說不出來,施少連又不許下人對她寬待,故而那府丁都是粗手粗腳,把她從車上摔來摔去,下馬車時腦袋磕在地上,昏痛得好半日還未緩過來,當然也顧不上向施老夫人求情,這會兒芳兒哭哭啼啼扶著田氏坐在凳上。

那冰人和男方家四個嬤嬤都直直扔在地上:“水...水...”

施少連坐在施老夫人身側,環視堂中各人臉色,悠然吩咐人:“打桶水來,替她們洗把臉,清醒清醒。”

那一盆涼水澆在幾人麵上,涼透心肺,施少連發問:“來,一個個說,這婚事究竟怎麼回事?”

冰人的話,無非是因緣巧合之下,識得一家舊籍江都的官宦人家,男方是新任的翰林院侍詔,心急求娶正妻,這侍詔郎無父無母,家中隻有個祖母管家,又有錢又貌,一座好大的宅子,冰人和田氏有幾番交情,知道施家有待嫁之女,於是牽線搭橋。

男方家幾個嬤嬤也道,家裡有大宅子,東家富貴,因是江都人,故而想娶個江都女子,得了主家的命令,跟來江都見親,連那宅子幾進幾門,位於何處都說的清清楚楚。

田氏更是冤枉,是見施老夫人煩惱親事,故而牽線搭橋,把冰人請入家來與老夫人說話,那男方家的底細,樣樣府裡都找人查過,無一不符,家裡幾番商量才定下此事,因桂姨娘也要為雲綺婚事打點,家中無人,故而受老夫人之托送甜釀外嫁。

施老夫人冷聲向施少連:“這婚事,甜姐兒也是求著要的,大哥兒到底是有什麼不滿之處?”

“祖母就沒有想過,這種為二妹妹量身定設的親事,一點蹊蹺也沒有?”施少連道,“祖母心頭也壓著些疑慮吧?”

他不耐煩和滿座老少婦孺多言,吩咐人將那冰人和幾個婆子的嘴重新堵上:“既然餓了這麼多日還不肯招認,那就拖出去抽鞭子,直到有人招認為止。”

“大哥兒,夠了。”施老夫人怒氣騰騰從椅上站起來,起身往外走,“她們都是外頭的無辜人,你將人強搶入府,又動用私刑,這若是告起官來,家裡可吃不了兜著走,你自己心中有怨氣,何必把這氣撒在旁人身上。”

田氏也在一旁不斷跪地求饒,眼淚鼻涕,形貌狼狽大呼冤枉,那冰人和幾個嬤嬤都呼天搶地,直呼施家跋扈,擄人用刑,要去官府告狀。

“你們若不說實情,我就把你們打死在此處,要告官,也看你們有沒有命活著出去。”施少連冷眼,昂起下巴:“祖母若是還念著一點祖孫情分,不若請把這戲看下去。”

堂下響起沉悶的鞭子聲,屋中諸人臉色都不甚好,其中一個嬤嬤受不住,挨了幾鞭子便求饒:“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都是新買入府的仆人,在府裡住了一個月,連主子的麵都未曾見過一眼,跟著管家來來江都接人...老身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管家隻吩咐我等,不要隨意說話...”

那冰人挨了數板子,也忍不住:“那男方的畫像、冊子等物,都是那管家給我的,話也是他家教我說的,給了我八百兩的銀子,說是那翰林侍詔病重,要娶一房新婦衝喜,還指明要江都女子,越快越好,我給了田娘子三百兩銀票,和她合謀此事,將府上二小姐外嫁出去。”

田氏臉色發白,哆哆嗦嗦:“老夫人...大哥兒...此事我不知情,也沒見過那三百兩銀票,天打雷劈,我真的不知道...”

“嬸娘真沒看過這銀票?”施少連從懷中抖出張桑皮紙,“那為何能在藍家宅子裡找出幾張官票來?是這樣的麼?”

田氏見他手上撚的那紙,打了個哆嗦:“不...不是...”

“嬸娘向來心善,沒想都是假的。”施少連低歎,吩咐下人,“把嬸娘拉出去,抽上二十鞭,再看看嬸娘還有何話可說。”

田氏嗚咽兩聲,哆哆嗦嗦抬手,指向臉色陰沉的桂姨娘:“也不是我...是桂姨娘的主意,她氣不過甜姐兒害雲綺,狠心要落甜姐兒不好,冰人找到我說事,我又說給桂姨娘聽,她慫恿我去老夫人麵前一道說,哪想老夫人竟答應了...”

“你胡說什麼。”桂姨娘騰從椅上起來,厲聲道,“你自己把冰人引進門的,這跟我有何乾係。”

“芳兒可以作證。”芳兒扶住田氏,臉色煞白站起來,“母親膽子小,不會隨意攬事,我在水榭外偷偷聽見姨娘和母親說話,姨娘信誓旦旦,說她幫著說合,日後大哥哥回來也有話解釋,讓母親放心。”

“你胡說。”雲綺也急忙跳出來,“你們誣陷姨娘,我姨娘怎麼會做這種事,這對我姨娘有什麼好處。”

“夠了,夠了。”施老夫人鐵青著臉,捂著胸口一陣急喘,顫顫伸手要說話,不想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牙關緊咬,雙目緊閉,直直往後昏了過去。

圓荷將施老夫人扶到榻上,灌了一碗參湯下去,施老夫人才幽幽轉醒,見施少連守在榻前,長長歎了一口氣。

施少連見祖母轉醒,溫聲喊:“祖母。“

“您老人家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就好好歇著吧,家裡的事都交給我打理。”

施老夫人握住他的手:“大哥兒...你...”

施少連神色清淡:“祖母明知道孫兒的心意,還這樣做,真傷了孫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