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囚她 休屠城 6800 字 4個月前

曲池的生辰在十月, 他連著三四個月沒有回過吳江,曲夫人早早去信與他,催促他早日回去, 一是擔心他獨留錢塘生出岔子, 二也是給他祝壽, 二十及冠,算是個大日子。

他如何肯回吳江, 早早找了借口搪塞曲夫人, 說要跟著老仆去一趟明州買南珠,這生辰日後再補過,曲夫人見他勤勉, 也算是應肯, 關照了幾句, 讓他去了。

曲池這頭吩咐家仆去買舟雇車,那頭先去邀小玉和小雲:“明州有不少番船, 船上載的都是奇珍異寶, 販到錢塘來賣,轉手就能售出雙份價錢, 要不要跟我一道去看看?”

“聽說去一趟明州,可賺夠你一年掙的銀子。”他把小玉心思說到活絡,又去尋甜釀:“我帶著鋪子裡三四個老成的管事夥計, 還有兩個小廝, 一行也有六七人, 九娘不是一直想做些營生麼?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帶著小玉和小雲, 人多熱鬨, 也相互有個照應。”

甜釀沉吟, 她真是有想出門走走的念頭,隻是怕女子獨自上路不夠安全,生出些枝節來,若是身邊有男人在....她看看曲池,又看看眼前一臉希冀的小玉,拿不定主意。

“年節裡就能趕回來,九娘子會製香,聽說明州有不少番人販賣南洋香料,物美價廉,九娘子可以去買些回來,我想西泠橋的花娘們應當會喜歡九娘子的新香。”

曲池說了一通,見甜釀尤是一副猶豫模樣,朝氣蓬勃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神情略有些受挫,直白問她:“九娘子心頭是對我還有成見麼?要跟我劃出一條楚河漢界來?我是不是時時事事都令九娘子為難,那曲池隻得向娘子致歉,日後再不叨擾娘子。”

甜釀見他那副模樣實在坦蕩,清澈眼裡的亮光一點點熄滅下去,再看看一旁的姐妹兩人,抿抿唇,遲疑點頭:“倒不是...我...隻是怕給你添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曲池麵色活潑起來,劍眉飛揚,“我來給九娘子收拾行囊。”

去明州也有個十日的路程,曲池雇的是三輛駟馬大車,甜釀把自己這兩年的積蓄全都取出來,換了錢塘產的上佳緞匹,帶著小玉和小雲,跟著曲池一行人曉行夜宿,一路往明州去。

在半道上甜釀聽小玉提起,說是曲池的生辰,一行人都沒有準備,晚上宿在鄉間邸店,讓店主夫妻準備了一桌酒菜,隻是飯菜粗劣,隻有一壺自釀的糧食酒分外醇厚清冽,芬芳撲鼻。

夥計們敬少東家生辰酒,曲池被眾人抬著起哄,也喝了三四杯,俊朗的臉如火燒雲一般燃起來,眼神鋥亮如雪,兩頰滾燙,見旁側陌生人打量他,撐著下頤,挑起眉頭,彎著桃花眼衝那人爽然一笑,笑容乾淨又明亮。

顯然是醉了。

邸店裡有向住客拉胡琴的乞者,一首曲子咿咿呀呀淒風苦雨,曲池上前把那胡琴奪在手裡,就懶懶靠在椅上,一腿散漫搭在矮凳上支著琴,半偏首,仰著下頜,借著酒興,替那乞者奏了一曲。

他半眯著醉眼,手腕也是隨意勾動,一首曲子居然意外地歡快動聽,半途抬眼,見甜釀在人群裡凝神聽他奏樂,咧開嘴,衝著甜釀粲然微笑。

那笑容也帶著酒香,醇柔又動人。

金縷曲,少年郎,紫衣白馬,灑脫也是灑脫,風流亦是風流。

曲池第二日睡到晌午才從床上起來,壓根不記得昨夜醉酒後做了些什麼。

大家都在他,喂馬的喂馬,整理行囊的整理行囊,喝茶的喝茶,曲池穿著一身皺巴巴的紫衣焉焉下來,捧著腦袋問眾人:“昨夜我喝了多少?怎麼回屋的?”

小玉和小雲哧一聲笑了,曲池揉著發頂,轉向甜釀,有些不好意思:“昨夜讓九娘子見笑了,很丟臉麼?”

甜釀也忍不住,唇角彎彎:“不丟臉,很好的,我們聽了半夜的琴曲,最後每個人都不由自主掏出了錢袋,致謝某位琴師的高超琴藝。”

曲池皺著眉頭,伸手擋住臉,倚著廊柱,長長“嘶”了一聲。

甜釀看著他那副尷尬模樣,茶盞擋住臉,忍不住咯咯大笑起來。

二十歲是大生辰,眾人都略表了一點心意,甜釀隨身也沒帶多少行囊,沿路也沒什麼好物可買,隻有針黹還算趁手,在車上趕了幾日,用一塊素帕製出個如意荷包送他。

曲池拿到那繡工精致的荷包時,唇角禁不住一抹笑意,仔細收進了自己袖中。

到了明州,先是擇一間上好客棧住下,曲池是第一次來,但手下的夥計都是熟手,明州海域廣闊,礁岩深簇,適合泊船,多是高麗、東瀛的貢船,也有不少南洋的舶商,外商賣的多的是高麗人參麝香,東瀛砂金水銀,天竺和南洋的寶石珍珠,最多的就是各國的香料,**龍涎蘇合,薔薇水白豆蔻沒石子,皆是甜釀買不起的名貴香種,在此地的價格隻抵錢塘鋪子的一半。

曲池一行人先把甜釀帶的那些緞匹去集市上賣給東洋商人,換了現銀。曲家做的是珠寶行當,多是珍珠貝母、瑪瑙琉璃一類,營生不算太大,每次來明州也不過幾千兩銀的買賣。甜釀先隨著曲池去挑珠子,一千兩銀可買五斤珠,售到京師去可值三千兩銀,隻是要夥計細致篩過成色光澤,防著商人混入劣貨,幾人在一道挑珠子,甜釀和小玉小雲在一旁默不作聲看著,冷不防見曲池捏著一把瑩潤的珍珠問:“九娘子喜歡麼?不如挑幾顆做個珍珠鏈?”

她曾也有一串南珠手串,珠子比眼前的還要亮上幾分,是十六歲那年,施少連和藍可俊南下兩廣時,路過錢塘時買來送她的生辰裡,手串上還有一隻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紅眼玉兔——她很喜歡,因為貴重鮮少戴在手上,還是後來在榴園,施少連常從妝奩盒裡取出套在她手腕上,後來這件首飾,也被她留在榴園裡。

曲池見她恍惚,捏一顆放在她手心,微笑:“九娘子在出神。”

她回過神來,垂著長長的睫,說了聲抱歉。

珍珠營生做完,剩餘的日子,曲池就陪著姐妹三人在明州四處走走,小玉將自己攢的銀子都換了一罐子水銀,甜釀當然要買香料,手頭隻有三百兩銀子,也隻能換幾斤**沒藥,曲池另補了七百兩銀票給她:“這趟出門,蓉姊也送了一千多兩銀子來,要買些珠子給郭家,還剩這幾百兩銀子,她知道九娘子心思巧,想跟你搭一筆本金,沾九娘子的光,以後賺了銀子,按本金拿一筆分銀。”

一千兩,對她來說,是一筆大數目。

甜釀認真想了想,若是能賺自然好,若是虧了也不過三百兩的本金,算不得什麼,在曲池手中取了其中三百兩銀票:“謝謝曲夫人。”

她就當真買了六百兩銀的香料,統共一百兩,零零碎碎,各樣都有。

一行人回到錢塘,已是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