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1 / 2)

囚她 休屠城 9556 字 4個月前

日上三竿, 明晃晃的亮光經窗而入,船艙濕氣重, 半空中漂浮的灰塵都是沉甸甸的,慢悠悠在明光中遊曳,在眼前幾要凝成一片靜止的混沌。

鴉黑的翹睫,清亮的眸,安靜的眼神,甜釀醒來已有好一會。

身側有曲池緩慢平靜的呼吸,和衣而眠, 睡得很好。

他夜裡總是睡得很好,睡相也是雅觀的, 劍眉之下是高挺的鼻和豐盈的唇, 沾著酒醉後的慵懶。

她伸手摸摸自己, 衣裙都是完好又整齊的,身上各處都是清爽的, 沒有半分歡/愛的痕跡。

但她的身體是懶洋洋的,還殘存著酸脹和高漲的餘韻。

夢裡有模糊的碎片。

起初頻繁的夢, 總是那個人,炙熱的吻, 幽深的眼神, 被他擁著, 輕緩撫慰或恣意索取, 像兩根糾葛的藤,分不出你我來,屋子裡婉轉動人的聲響,冷不防眼神撞進妝鏡中,她嫵媚妖嬈, 他蓬勃放縱,在她脆弱的脖頸上落下濕漉漉的吻,就是一個久久不能褪去的印記。

後來日子漸漸忙碌起來,多半時候都是乏困倒頭而眠,偶爾在天光漸熹的破曉,乍然於昏暗裡浮現出的一雙單薄的眼,無聲凝視著她,一雙溫柔的手,泛起一圈圈的漣漪,她半夢半醒裡咬住自己的指節,抑住輕吟,於馨暖的被內擰起腰肢,迎接那洶湧的悸動。

和曲池在一起後,她就再也沒有那樣的夢。她以為自己是徹底放下了。

離江都越近,她心裡越不安寧,所以才會有這樣破碎的夢?陰鷙的眼睛凝視著她,冰冷的吻輾轉在唇上,生涼的手靈蛇一樣,百般撩撥,她節節潰敗,半沉淪半唾棄,被指尖輕輕一擰,洶湧的洪流吞沒自己。

那雙幽深的眼始終冷冷注視著她。

曲池抱著頭幽幽轉醒時,隻覺得自己做了個沉甸甸又冰冷的夢,頭昏腦漲,支著肩膀愣了好半晌,才瞧見甜釀坐在床沿,蹙眉出神,眼神飄蕩在虛空之中。

“嘶,這酒後勁也太足了些。”曲池撐額,俯身過去,將下頜擱在妻子肩頭,一手攬住她的纖腰,有些撒嬌的意味,“我頭疼了一晚上,手足都是僵的,九兒幫我揉揉。”

“是麼。”甜釀的臉色也不算好看,伸手覆住曲池的手,語氣淡淡哄他,“誰讓你貪杯的。”

“下回可要節製些。”他懶洋洋的沒個正行,把身上的重量半數都壓在甜釀身上,深嗅著妻子身上的甜香,半闔著眼嘟嘟囔囔:“九兒姐姐。”

是索歡的語氣。

甜釀扭身,默不作聲盯著曲池,伸手摟緊他。

曲池覺得她的神色並不算愉快,眼裡也看不出半點興致來,但動作卻是急切的。

事實上,她已然準備好,極度濕潤柔軟。

這場燕好尤為酣暢,肆無忌憚得有些離譜,屋裡動靜鬨得大。

“曲池...”她話語裡也帶著泣音,“幫幫我...”

“好...”

歇過半刻,曲池起身穿衣,吻吻她汗濕的額頭:“我讓人提水來洗洗。”

屋裡隻剩她一人,甜釀盯著床帳半晌,慢慢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一雙眼。

曲池帶著仆童把熱水熱飯送到屋內,扶著甜釀梳洗一番,吃過些東西,見她懶洋洋的無力,又把甜釀摁在床上休憩,見她披著滿頭烏發,在枕上怔怔出神。

他就在一旁守著她,見甜釀連著眨睫,而後輕輕闔眼,肩頭輕微起伏,知道她累得睡了,輕輕掩門,出去吹吹江風。

今日船至鎮江,再往前走,就要橫渡長江,而後至瓜洲,瓜洲之後就是江都,也隻不過餘兩三日水程。

天氣尚好,江麵水闊,天水一色,船客們三三兩兩聚在甲板上喝茶閒話,曲池略略瞥過,隻見人群中站著一男子,臨著船舷背手而立,暗灰衣袍上繁複繡花,身形挺拔,玉冠束發,這人看著氣質本該是清雅的,卻因那身暗沉的衣衫,平添了幾分陰鬱之氣。

許是察覺曲池的目光,也許是早就有所意料,那人偏過一點側臉,薄唇,刀刻般的頜線,利落長眉和狹長的丹鳳眼,遙遙看了曲池一眼。

曲池沒見過此人,隻覺他的目光直直望著自己,鋒利如刀,有些漠然,有些陰冷,兀然吃了一驚,定睛再看,那人一甩袖,離了甲板,走進了艙室內。

曲池心內有嘀咕,想了想,不以為意,將此人拋下不理會。

船過鎮江後,夜裡泊在瓜洲渡口,隔壁頭艙有了開門和腳步聲的動靜,第二日船家來清理艙室,曲池才得知隔壁的船客昨夜裡在瓜洲渡口下了船。

船越往前行,甜釀的神色繃得越來越緊,她不說話,也少了和曲池閒聊的興致,隻默默盯著外頭連綿的江水。

曲池去握她的手,隻覺她兩手冰冷,掌心都是冷汗。

“你到底在緊張些什麼呢?滿手都是汗。”曲池將她的手暖在雙掌間,柔聲問她。

“很多啊。”甜釀看著江麵,“第一次見夫家,怕他們不喜,還有我姨娘和弟弟,是不是該去見一見,還有...那麼多人...”

她長長吐出口氣,蹙起了眉尖。

縱使他早已離開了江都,再回到江都,她心裡依舊覺得難以麵對。

未料到四年時光已過,未料到她一次次回了這裡。

隻有還有牽絆,一個地方或者一些人,那就意味著要重新麵對過去,或許也意味著...重逢再所難免。

曲池看著她,也略略皺了皺眉。

船到江都,曲家派人來接。

接人的是一個內院的管家,帶著三個仆婦,三個家丁,衣著嶄新,頗有些傲氣,見了曲池,先向曲池禮行,又對著甜釀喊了聲夫人。甜釀看這幾個下人舉止,隻覺是個重禮之家,點點頭,牽著曲池的手上了馬車。

曲家府宅距離哨子橋頗遠,隔了半個江都城的距離,近望曲宅,比施家還闊氣許多,也是樓閣台榭,雕梁畫棟,馬車從側門而進,眼見著就是一堆堆的仆婦。

甜釀隔著車簾,望見外頭的闊氣景致,隻覺非是尋常商賈之家,壓低聲音問曲池:“你家派頭不小,是巨賈之家?”

“哪裡,這是家裡人多,又二叔家住在一處,一扇小門連著,所以看著大。”曲池微笑,“我家若是巨賈之家,那江都遍地都是豪門大戶...隻是小有資產...家裡在江都開了三四間銀樓,還有些門路,進獻些珍寶到那些達官貴人手裡。”

那就不是如施家那般的普通商賈,甜釀責備他:“你應當早些告訴我。”

“有什麼關係。”曲池收斂笑容,“我們隻管在錢塘過我們的悠閒日子。”

堂上有主家迎人,曲池牽著甜釀的手拜見家長,曲父年過五旬,稀疏短髯,已然花鬢,和曲池略有些相像,氣勢不威自怒,繼母姓蘇,四旬出頭,算是中年美婦,麵上倒是和氣,旁側還站著曲池的叔父叔母,還有四五個小孩兒,長幼不一,都是曲池的弟妹。

小夫妻兩人上前見禮,堂上的長輩既不熱絡,也不疏離,甜釀給公婆奉茶,曲父和蘇夫人打量了新婦兩眼,沒有難為,先是接了茶盞,旋即賞了一份厚禮。隨後叔父叔母也接了茶,送了侄媳見麵禮。

一家人坐定,曲池坐在椅上,打量親爹:“您老人家來信,不是說久病未愈麼,瞧著生龍活虎的,半點岔子都沒有。”

“我若不病,你打算幾時歸家?”曲父臉色沉下來,甕聲道,“你出去多久時日,心底還有沒有這個家?”

曲池兩手一撒,癱在椅上一副憊懶樣。

“池兒,你爹近來夜裡總是咳喘,這些日才好了些,你莫跟你爹置氣。”蘇夫人柔聲勸。

曲池轉轉眼珠,抬頭瞟著房梁不說話。

蘇夫人將目光轉到甜釀身上,親熱握住甜釀的手:“讓新媳婦見笑了,他們父子兩人向來這副模樣。”

甜釀微笑。

“走,我帶著新媳婦去看看屋子,早前聽說你們成婚就布置好了,一直盼著你們回家來。”蘇夫人去牽甜釀的手,把屋子留給父子兩人。

夫妻兩人的新房是一進單獨的小院子,很是清幽,陳設布置都是嶄新的,蘇夫人一麵說著閒話,一麵旁敲側擊問甜釀身世背景:“九娘家以前在淮安?聽說還有兩個妹妹留在錢塘,如何不一道帶著來江都玩耍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