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首領宰(2 / 2)

但接下來的一幕幕畫麵,與他的設想發生分歧。

他看到“自己”成功臥底進港口黑手黨,武裝偵探社的織田先生同樣改了行,成為港/黑不受重視的底層人員。大庭葉藏就像找到玩具的小孩子,時常樂意與兩人混跡一起,下班後沐浴著透過薄霧的月色,前去一家名為lupin的酒店小斟一杯。

三人關係很好,相處時,大庭葉藏的幼稚表現很符合他的年齡,活躍、不死氣沉沉、至少不會在有人麵前表現出這一點,與他所知道的太宰治氣質完全不同。

阪口安吾卻知道,這份難得的美好會止步於鏡中花水中月。

最大的分歧點到來,mimic造訪橫濱,“自己”任務完成脫離組織,織田作之助死亡,大庭葉藏反叛……

阪口安吾有幸看到他乏善可陳顛簸流離的一生,或許是武裝偵探社跟政府有聯係的緣故,大庭雅人──葉藏多年未見的父親找到了他。

因職位以及親屬關係,那位正直的公安警察得到兒子洗白前的卷宗,他無法接受現實,相見的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關係徹底斷絕。

這對父子的最後一麵,是在大庭葉藏洗白兩年後的天人五衰事件。

犯罪記錄複原的他,被獵犬抓捕歸案,或許應了其中某人的惡趣味,本不該參與抓捕的大庭雅人,成為押送兒子入獄的執行者。

畫麵停止在那一刻。

身形年幼的大庭葉藏跺跺腳,不再安安靜靜當個隱形人,用踢踏聲喚回阪口安吾沉靜的思緒,仿佛長久的圍觀站立搞得他腳跟發僵,必須起來活動筋骨。

再多的衝擊,都沒有短期內呈現在麵前的畫麵信息量大。

阪口安吾木著臉,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麵對。

那一邊,還是年幼體態的大庭葉藏輕咳一聲,單手托腮,撅了撅嘴,“我是他最大的汙點吧,一個在公安任職的男人,多麼正直,卻有了個罪犯兒子,還被他親手關進監獄。”

他語氣很無所謂,聽不出太多情緒,“不過他沒機會難過了,身居危職,死的可比我早,即便嘗試親自矯正過一次,結果反而更糟。”

高速轉動的大腦,讓阪口安吾理解少年話語背後的含義,但更多疑點隨之而來,本來清明的大腦又湧入一團渾水,攪得人不安寧。

時間操縱類異能力……如果一切畫麵為真,那麼眼前穿著獵犬軍裝的大庭葉藏,恐怕是重新來過的他。

奇怪的是,最開始沒有成為首領的太宰治,似乎並沒有這份足以讓無數人眼熱的時間操縱能力。

──不然他早該在織田作之助死亡時重置時間,而非等到多年後。

“安吾,我討厭過你。”

少年稍顯稚嫩的聲音在他耳邊幽幽響起。

阪口安吾:“……”

他的語氣有些哀怨,被枯葉色簇擁的漆黑眼仁透了層霧,宣泄著不易言表的感情。但這感情跟大庭葉藏本人是割裂的,更像朋友間無傷大雅的埋怨牢騷,而不是牽扯到橫在兩人之間共同友人的命。

他更應該找人驅車撞他才對。

“得到的東西注定會失去,可我這次連得到都不會有了。”頂著孩子外表的大庭葉藏語氣老陳,自顧自地抱怨完,悠悠長歎著氣,數落起在他看來變好的發展,“這次你不會來臥底了,織田作也不用在渾水裡沉淪,但沒人會認得我啦。”

“織田作不用死……我很開心。”

他抿著嘴,嘴角綻放的笑容苦澀到不是滋味。

這苦味好像能傳播,不多時,細品他表情的阪口安吾也嘗到了。厚重的圓片眼鏡反著光,遮掩住眼底的晦澀。

太宰治是怎樣的人,在旁人口中早已標簽化、妖魔化。畢竟沒誰真正接近過他,更談不上了解,隻能根據他的血腥手段推測出一個令人發怵的形象。

阪口安吾也不例外。

他與太宰治的接觸隻有一次。還是四年前,mimic事件最後雙方領頭人秘密會晤,身為參事官輔佐的他戰戰兢兢站在兩人中間,看種田長官與太宰治不見血的交鋒,生怕被無形刀光劍影波及的他,顯得無所適從。

太宰治很危險,有著與他年齡並不相稱的心計手段。

然而方才一通了解,讓阪口安吾對他有了全新感觀。

這人鬨騰起來的時候……廢話挺多的。

“好了,不說廢話了,現在的你也不會包容太宰治的撒嬌任性,我不該讓你為難。”

阪口安吾心頭一突,呼吸陡然加重。

……這隻是一段影像,對吧?

像看穿他在想什麼似的,穿著軍裝的大庭葉藏拍拍褲子,回歸正題,表情終於嚴肅。

“你聽好,我不知道這個時間的太宰治會變成什麼樣,如果用來蒙騙世人的戲劇落幕,那麼芥川君和敦君會得到我留下來的錯誤信息,他們會守候好隱藏在橫濱的‘書’——但那是誘餌。”

阪口安吾:“……”這就承認跳樓是假死了?

“真正的‘書’,從來都在我手裡。”大庭葉藏念叨,“從頭說起吧。”

“這個世界的時間重置過,姑且用一周目二周目區分。”他說,“一周目的時候,安吾順利臥底進了港口黑手黨,織田作也成為了底層成員,然後在龍頭戰爭期間,我們成為了朋友。”

“不過這在我十八歲那年戛然而止,安吾你臥底工作結束,回到了異能特務科,特務科還因為mimic跟森先生做了交易,換來一張異能開業許可證。”

這些內容剛才已經放過一遍了,少年聳聳肩膀,“所以織田作就被坑死啦。”

“我到時候要怎麼處理那群幽靈也是問題……”

“總之,森先生容不下我,一石二鳥,把我趕跑了,之後我就叛逃去了武裝偵探社,當了兩年好人。”

“那年橫濱遇到很多危機,組合,死屋之鼠,最麻煩的是天人五衰,造成的混亂不比把世界扔進洗衣機裡輪兩圈簡單。”

“這個世界無法承受本源更迭,瀕臨毀滅,隻是誰也不知道。”

“我進監獄是為了正麵與魔人博弈,但我父親不這麼認為。”

“那時的他,不知從哪得到了‘書’,或許是正義感驅使吧,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他卻想挽回什麼。”

……

或許是早逝的妻子,或許是步入歧途的兒子,亦或是單純的大義,力量在手的同時被熱血激發,想拯救邁入毀滅邊緣的世界。

筆尖在空白紙頁上落下一點。

然而時間並沒有朝相反的方向奔去,受外力影響的本源失了控,狂暴嘶吼著,幾近將本就混亂的世界撕扯殆儘。

──臨到頭來,這份狂暴拐了個彎。

無人知曉,失控的本源自發尋找到承載它能量的軀體,而被書寫話語中心的“主角”,因特殊能力拔得頭籌。

太宰治是在默爾索監獄失去意識的。

種種巧合下,世界平安回檔,代價是一個年幼懵懂的孩童,死神名簿上的姓名被劃去了,永遠的。

書寫這一切的人什麼都不記得了。

所謂重生,不可能輕而易舉改變一個人的本性,沒有那段記憶的大庭雅人按部就班當著他的公安零,儘職儘責,也再次忽視家庭。

但這次的大庭葉藏不同。

承載了“書”的他,過早展現出對這份能力的使用權,也早早上了重點關注名單。

他沒機會被丟在角落兀自發黴,打小身邊就圍著一群老爸的公安部下,可惜熏陶多年也沒能熏陶出味兒來,好竹出歹筍,心性沒能正到哪去。

於是他就被獵犬盯上了。

“人間失格,我最原本的異能力,在我十二歲那年覺醒了。”大庭葉藏說。

那時的他即將前往獵犬報道,興致缺缺的孩子穿上特製軍裝,難得提起些難以言說的興致。

一切戛然而止。

“無效化能跟書本身產生特異點,我因此拿回時間重置之前的記憶。也是在那時,追查黑葛案的大庭雅人、我的父親死在我拿回記憶前。”

“我留下這份回憶是為了等你,隻有你,安吾,隻有你能發現我殘留的信息。”

“我不能去獵犬,不隻是為了救織田作,天人──是──滋滋────”

不知因何緣故,刺耳的電流雜音陡然響起,隱去最關鍵部分的聲音,阪口安吾什麼都沒能聽清。

等雜音褪去,少年的話語已經進行到下一階段。

“魔人就不用管了,到那個時候……”

“大概早被我殺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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