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去吧!去大殺四方!(1 / 2)

美人挑燈看劍 吾九殿 13050 字 3個月前

“胖子,你們燭南的風,都這麼大的嗎?”

陸淨趴在窗欞上,向下張望。

山海閣各式各樣樓台塔殿的屋頂自高向低排開,有形如人字的尖山頂,有坡麵如弧的卷棚頂,也有山尖伸簷的九脊殿,還有錐瓦寶珠的攢尖塔,錯落參差。屋麵的用料各不相同,有施釉集錦的琉璃麵,也有乾槎灰梗的深布瓦,還有棋盤鎏銅的金頁,色澤不一。

宛如浮於半空中的殿闕之山,樓閣之海。

“屁,”左月生將他扒拉到一邊,“要是天天刮這種風,還咋過日子?”

他們待的“無射軒”在這建築之山靠上的地方,俯瞰時能將大半個山海閣收於眼底。隻見披淡金大氅的閣中師兄師姐們提著風燈,迅速地離開住處,或前往城中各處街道,或前往連綿巍峨的海牆,或沿棧道廊橋巡邏……

左月生總算稍微放心了一些。

山海閣設有“應龍司”。

司分二部,一披銀氅,由修為較低的外閣弟子組成,人數眾多,負責海號吹響時護送漁民回航,二披金衣,由修為較高的內閣弟子組成,人數較少,負責巡守警戒,何處潮晦過重滋生臟物,便就地斬殺,若遇雷霆過急暴雨過重,可能摧屋毀牆,便引開風暴雨勢。

燭南不是第一次吹響海號,早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應對措施。

以往怒濤鎖海,一鎖便要鎖兩三個月,大家也習慣了。這次鎖海雖然來得突然,但在山海閣弟子有條不紊的安頓下,燭南城中的修士居民漸漸地也平靜了下來。一些修為不錯,在燭南住得比較久的修士,不分門派,跟著山海閣弟子一起,巡街道,疏水渠,通河門。

左月生又遠眺了一會靜海麵,發現漁舟一條挨一條,在玄武附近的靜海停泊下來,沒有發生什麼騷亂……

還好還好,那條青蝠應該隻是個意外。

門簾一掀,風鈴一響。

婁江走進來。

“老頭子怎麼說?”左月生扭頭問。

“閣主讓你這幾天待在無射軒,不要外出。”婁江回答。

“沒了?”

“沒了。”

左月生不敢相信:“他沒說青蝠是怎麼回事?”

婁江搖搖頭。

“過分了吧?”陸淨歪過來個腦袋,“青蝠還是我們遇到的呢!要不是……呃,要不是……”他卡了一下,把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的某個人含糊過去,“我們幾個現在可就在魚肚子裡劃船了,身為當事人,我們有……對了,有知情權!”

他炫耀似的,顯擺從仇大少爺那裡學的新詞兒。

“對!就是!”左月生一拍大腿,“我們有知情權,老頭子在哪?我要去見他!”

“……”

知情權又是個什麼鬼東西!

婁江熟練地壓下自己的無言以對感,沉著穩重地解釋:“玄武突然龜息,閣主正在安頓九城內的各方商賈,還要派長老去排查靜海,事態緊急事務繁忙,暫時沒辦法見少閣主。不過,他委派了陶長老過來,應該一會就到了。”

說話時,他下意識地去看無射軒裡的某個人。

忽然,婁江一愣:“仇長老呢?”

“仇大少爺不是在軟塌上歪著嗎?”陸淨隨口答,回頭一看,也是一愣,“誒?!仇薄燈人呢?他剛剛還在那裡啊?”

幾個人待在無射軒的望海閣上,半算子正在處理摔傷——他貌似摔了不止一次,不渡和尚正在清點自己的銀兩,而獨占一窗的軟塌上空空如也,不僅仇薄燈不見了,師巫洛也消失了。

婁江大驚失色。

在他心裡,太乙的這位小師祖約莫等於一個行走的大事引爆索。

想想看,他在枎城潛伏調查了一年多,什麼確鑿的線索都沒查到,太乙小師祖抵達枎城的第二天,枎城一夜血祭,前城祝葛青引燃天火,瘴月城開上神降臨。再想想看,太乙小師祖抵達鱬城的第二天,舟子顏啟動幻陣,與陶容長老師徒反目,百年苦鬱爆發舉城入歧途……如今掐指算算,今天剛好又是太乙小師祖抵達燭南的第二天……而恰恰好的,又是在今天本該絕跡的青蝠出現在燭南靜海,鎮海的玄武提前進入龜息……

這個節骨眼上,仇薄燈突然失蹤了!

連帶某一個能與天外天上神抗衡不知名姓的家夥一起!

好比話本裡,俠客怪傑即將掀天翻地前的鋪墊。

婁江回顧了下太乙小師祖掀過的天地,枎城,城祝葛青身敗名裂,至今跪在神木之前;鱬城,城祝舟子顏自儘謝罪,山海閣將之除名……

燭南無城祝,由閣主掌城。

難道說,太乙小師祖這位“城祝殺手”是要晉升為“掌門殺手”了麼!

婁江冷汗涔涔,心驚肉跳,拔腿就要發動人手去找。

“彆是掉海裡去了吧?”陸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望海台裡轉了一圈,沒找到人,就趴到窗戶邊去,往下大喊,“仇大少爺!仇大少爺!要去撈你麼?還是給你扔一條繩子——哎呦!”

一小片灰瓦丟到他後腦勺上。

“左胖子,你家這閣樓年久失修了嗎?瓦片都掉下來了,”陸淨揉著後腦勺抬頭,“誒?仇薄燈?!你什麼時候跑上邊去了?”

婁江聞言,探出小半個身體往上看,隻見仇薄燈坐在望海閣攢尖屋頂的絕脊上,手指撥弄著立於寶頂的相風銅鳥,某位不知名姓的年輕男子也在閣頂上。

婁江鬆了口氣。

也是,少閣主和他是狐朋狗友來著,“掌門殺手”這種事應該是不會出現的。

“你們……”

他剛想說話,就被陸淨勒住脖子,拽了進來。

“喂喂喂!”

“人家愛在屋頂上看風景,你就讓他們看去唄!”陸淨拖著婁江,把人摁到桌子前坐下,“來來來,喝酒喝酒。”

婁江一時間被他這“反客為主”的東道架勢鎮住了,下意識地拿起酒杯喝了兩口,剛入口就直接噴出來。

“這酒誰喝的?這是在喝刀子還是在灌火啊!”

“有這麼烈嗎?”陸淨揭開玉壺蓋子聞了聞,試著灌了一口,“我看仇大少爺喝起來就跟喝水一樣……靠,水水水!”

仇薄燈坐在絕脊上,聽著望海閣裡幾個人的對話聲,遠眺滄溟。

他其實沒有在看風景。

他是在聽。

聽相風銅鳥的歌聲。

山海閣所有樓閣門闕上都立有“相風”,它是一隻銅鳥立在一片銅表之上,鳥足抓細柱是活樞,風吹來時,銅鳥會隨風而動。此時此刻,百萬相風銅鳥首尾皆昂,急旋不定,銅翼回轉的聲音與風被割碎的聲音彙聚在一起,恢弘浩大。

如萬鳥齊歌。

歌聲裡,黑雲重重疊疊壓過蒼穹,翻滾弛卷,仿佛怒海倒懸。

“快下雨了。”

師巫洛坐在他附近的垂脊上,緋刀橫過膝蓋。

“下吧。”

仇薄燈半趴在寶頂石珠光滑的弧麵上,看相風鳥一刻不歇地轉動。太陽已經被徹底擋住了,天地之間卻充斥著一種似有似無的光,映得他的眉眼半明半暗。

“也該下雨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雨點從天而落,一大滴一大滴,在灰瓦上打出深黑的圓印。雨被風刮著,一片一片地澆過房屋。雨裡有道灰色的人影迅速接近,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來人清咳兩聲。

仇薄燈懶懶地偏頭:“有何貴乾啊?陶長老。”

“君長老托我將太一劍與您送來。”

陶容長老將手裡捧著的劍匣抬高了一些。

“修好了?這麼快?”仇薄燈終於直起身,也懶得下去,直接一伸手,喊了聲“破劍過來”。

太一劍紋絲不動。

仇薄燈一挑眉:“修好了自尊心回來了啊……行吧,太一!過來!”

太一劍應聲而至。

一路畢恭畢敬將太一劍捧過來的陶容長老:……

從“破劍過來”到“太一過來”有什麼變化嗎?原來作為天下第一名劍,太一劍您的自尊這麼好滿足的啊?

陶容長老無言,索性移開目光,視線落到仇薄燈旁邊的撐傘人身上。沉吟稍許,他拱手行禮:“能否與閣下單獨談談?”

師巫洛看了他一眼。

“我去看看左胖子他們在搞什麼鬼。”仇薄燈按住他的肩膀,“你們談吧。”

他沒等師巫洛說話,便直接回閣樓中去了。

師巫洛合上傘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