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泠的躺椅旁邊,有張木製桌子。
有iPad連著音響在放歌,何凡誠看見挨他近的桌角,放了盒煙。
隻有煙,沒有打火機。
煙盒沒拆開,但有些舊,塑料封口翹著,像是買了很久了。
傅西泠已經戒煙有一陣子了,年後就沒再抽過。
這盒被他隨身帶著的舊煙盒,能和誰有關聯,彰明較著。
感情這種事,彆人摻和也沒用。
何凡誠陪著傅西泠喝了幾罐啤酒,見他越來越不愛說話,拍拍傅西泠的肩,歎著氣回去玩牌了。
傅西泠給時芷撥了個電話。
關機。
時芷舅舅家那小破酒吧關門時,她曾托傅西泠幫忙給店裡的三個員工安排工作。
簡曆他都看過。
裡麵有個叫萬冉的,是酒吧以前的歌手。嗓子壞了,不能唱歌,改行做奢飾品一手交易,在某社交平台上有固定賬號。
萬冉當時這樣說:“謝謝傅總,工作機會就不用了,我決定去南方。你要是有閒置的奢飾品,倒是可以找我做做生意。”
傅西泠記得萬冉的社交賬號。
叫“萬大冉愛記錄”,拿了手機一搜就出來了。
這幾天萬冉更新挺多動態,大部分是一手奢飾品的展示和交易價格。
也有生活裡的照片和視頻。
九宮格照片小圖都不用點,傅西泠一眼就看見了時芷的身影。
照片是LIVE動圖。
時芷站在酒吧熱鬨的舞池人海裡。
周圍人甩著頭發,雙手舉過頭頂扭動身體;
有一對男女在她背後相擁、熱吻;
以前她舅舅酒吧裡那個傻姑娘也在,怯怯地瞪著大眼睛四處張望。
她麵色如常,細腰鬆弛、自在地晃動兩下,似乎察覺到鏡頭,慵懶地瞥過來一眼。
很美。
也很勾人。
傅西泠翻著照片。
幾乎都是集體照,一群男男女女聚著,看起來挺熱鬨。
時芷有時候在喝酒,也有時候在偏頭聽朋友們說笑的。
有一張,時芷估計嫌夜場太吵,蹙了眉心,被萬冉攬著肩膀,歪頭,垂著眼瞼在聽萬冉說話。
柔順的長發垂在耳後,落兩縷在脖頸到鎖骨處。
傅西泠看了很久,收回視線,仰頭灌了一整罐啤酒,捏扁罐子,丟進垃圾桶。
然後低頭,煩躁地看手機,無意識往底下翻了一下。
評論區比照片更熱鬨。
有人在問時芷的信息,而萬冉,她隻回複那些對生意有利的、打聽奢飾品的評論。
反倒有個頂著球星頭像的人,每條關於時芷的內容都回複了。
語氣很衝,都在懟人——
“叫什麼和你有關係嗎?”“有沒有男朋友都看不上你!”“她也是你能勾搭的?”
憑感覺,這人是個男的。
甚至都能對號入座,猜到這男的是剛才那些他翻過的照片裡,哪張殷勤的麵孔。
挺好。
他這邊頹著、喪著,心如死灰地等她想清楚,她那邊夜生活過得風生水起,還有男的替她出頭。
真挺好。
傅西泠鬨心,沒看幾眼,退出評論區。
萬冉今天的動態裡一段視頻——
夜場裡節奏勁爆。
時芷化了妝,眼妝讓她看起來更傲了,睥睨眾生的感覺。
她很少這麼打扮,穿著短裙在舞池裡恣意搖曳。
皮膚白到發光,做成波浪的頭發蓬鬆地隨動作晃動,還不忘護著身邊拘謹的玲玲,戴著滿鑽手鐲的手臂搭在玲玲腰上......
鏡頭一轉,又對準萬冉他們。
傅西泠把進度條反複拉回去,隻看時芷。
看完鎖了手機屏幕,仰倒回躺椅,手腕搭在眼睛上。
以前周朗替傅西泠操心,總問他感情上有沒有什麼新進展。
傅西泠都說,不急,心裡有數。
這是他感覺最無望、無助的一次。
偏偏時芷還有興致去蹦迪。
再點進萬冉的賬號,動態又多兩條。
一條視頻,一條截圖。
視頻裡時芷被攝像頭捕捉到,投放在大屏幕上。
她似是無奈,搖了搖頭,然後在電音裡對著攝像頭,舉起了自己的微信一維碼。
人群沸騰著,台下很多人舉手機掃碼。
萬冉發的微信頁麵截圖裡顯示,因添加申請數量過多,“新的朋友”這一欄的紅色動態,已經呈現出“...”狀態,不再顯示數量。
截圖的配文是:朋友顏值太能打。
底下有人追問,“冉姐,你朋友手上的手鐲還出麼”。
傅西泠退出APP。
行,手鐲也要賣。
這行為預示著什麼,他都不敢多想。
上次時芷突然回國,他們走在醫院長廊裡,傅西泠問她為什麼回來。
時芷回答的是,“想吃B大旁邊的串串香,不行嗎”。
可後麵幾天,一直到她回學校,她根本沒提過那家串串香。
她風塵仆仆跑回來,給他買了咖啡,也給他買了煙。
他真的以為......
傅西泠看了眼手上的戒指,自嘲一笑。
無所謂了。
傅西泠頭疼,在露台闔眼睡了會兒L,醒來時身上蓋了件外套。
看樣式,是何凡誠的。
啤酒罐也都收進垃圾桶,沒裝下,有幾個掉出來落在地上。
何凡誠和傅西泠一十多年的交情,懂他,知道傅西泠在感情上有自己的想法,也根本不去勸“下一個更乖”這種屁話。
作為發小,最擔心也隻能是把iPad連著的音箱打開,低音量放了音樂。
還是頭疼,傅西泠抬手,把音量調大。
他瞥一眼iPad屏幕上滾動的歌名:
La(Explicit)-MikosJosef.
不知道是誰的歌單,歌詞挺酷,有種水泥封心的瀟灑。
傅西泠起身,小臂搭在膝上,聽了一會兒L,拎著何凡誠的外套進客廳。
朋友們在通宵打牌,看見傅西泠,暫時停下和他打招呼,問他,“西泠,來玩兩局”“困了要不要去樓上睡”......
傅西泠把外套丟給何凡誠:“你們玩著,我回去了。”
何凡誠說:“你回哪啊?”
“我家。”
“你喝酒了啊,怎麼開車......”
傅西泠淡淡一笑:“代駕,已經來了。”
代駕開著傅西泠的SUV回市區,中途和傅西泠搭過兩次話,然後說:“小夥子,聽你鼻音挺重,是不是山裡玩著涼了?”
傅西泠是著涼了。
兩點多鐘那會兒L隻是頭疼,現在感覺有點糟,可能在發燒。
車子開到地方,告彆代駕,等電梯都已經需要靠著牆借力了。
最煩的是,他病成這樣了,就在車上睡那麼一會兒L也不能安生。
夢到了時芷。在夜場舞池裡,和其他人狂熱接吻的時芷。
唇上的口紅花了,是他買的色號,她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轉頭挑釁地看向他。
氣都快氣死了。
傅西泠回家沒開燈,反正是自己的地盤,所有物品擺放都輕車熟路。
強撐著洗了個澡,倒進床裡。
隱約聽見有人按密碼,開鎖進門。
家裡人都知道這地方密碼,但會直接按密碼進來的、又是在半夜來的,除了在南方蹦迪的那位祖宗,就隻有傅西灃那個神經病了。
傅西泠無聲罵了句臟話,強撐著坐起來。
進門的人腳步卻很輕,推開臥室門,走過來是長發披肩的身影,黑暗中駐足於他床邊。
他堂哥再有病,也不可能安排女人進來爬他床。
哪個女人進他家這麼氣勢洶洶?
更何況,在傅西泠握住來人手腕時,纖細的手感過於熟悉,以至於他有些晃神。
“傅西泠你......”
沒聽時芷說完,傅西泠直接把人拉上床,擁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