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1 / 2)

顧茗失魂落魄回去的時候,章甜才剛剛醒來, 香草侍候她穿衣洗漱。

小丫頭起來見不到顧茗, 哼哼唧唧不太高興,見到顧茗回來, 顛顛跑過來抱住了她的腿埋怨:“顧姨, 你去哪了?我醒來都沒看到你。”

顧茗抱緊了她,幾乎恨不得嚎啕大哭, 強自忍著陪小姑娘吃飯。

她哪裡還吃得下去, 一碗鮮肉餛飩被撥過來撥過去, 都快成一碗麵片鮮肉湯,還是一口沒吃。

香草見她心事重重,猜測她一大早出門, 回來形容狼狽, 衣服上都沾了土, 麵上有哭過的痕跡,精神萎靡, 哄了章甜吃飯。

章甜是來向她辭彆, 太困睡了一晚,人也見到了, 吃過飯便準備回家去, 她小小人兒此刻總算是想起來了:“顧姨, 我昨晚沒回家, 祖父祖母跟二叔該著急了。”

章少奶奶的神魂早就隨著丈夫去了, 女兒不在眼前她還傻些, 自從顧茗去過一次之後,章氏父子便有意隔離她們母女,小姑娘又活潑起來了。

顧茗艱難的騙她:“我今天一大早去找過你二叔跟祖父,他們說過兩日再來接你,讓你先在我家裡住兩日 。你不想陪陪顧姨嗎?”

章家險遭滅門慘禍,如今對外活下來的也就是章啟越一人,也不知道昨晚他如何的險象環生才逃得一命。若非昨晚章甜心血來潮離家出走,她小小一個人昨晚定然早就葬身火海了。

她雖然不知道章啟越接下來的打算,可是章甜是萬萬不能再回到他身邊了,不但牽製了他,萬一有心之人想要斬草除根,章家連這點骨血也保不住。

章甜想想,勉強同意了:“那我再陪顧姨一天就回家去,不然祖母又該不吃飯了。”

她一句話險險讓顧茗哭出來。

“甜甜乖。”她轉過身,不想讓孩子看到自己失態。

香草覺得很不對頭,當著章甜的麵又不好問,等到在客廳書桌上攤開了紙筆顏料,讓章甜自己玩,才跟到臥室去:“阿茗小姐,出什麼事兒了?”

顧茗正坐在床上發呆,她一夜未睡,憔悴不堪,初夏的上午在被子裡瑟瑟發抖,香草覺得情形不對,拉住了她的手,觸手冰涼,再摸她的額頭,已經滾燙:“阿茗小姐,你發燒了。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章家……章家昨晚被人滅門。”她哽咽著才能繼續講下去:“章家主樓大火,章夫人跟大少奶奶一個都沒逃出來。雇的保鏢全都被滅口。昨晚……昨晚啟越跟章伯父不在,可是遇上伏擊,章伯父也已經去了,現在章家……隻有啟越一個人了。”

香草駭然,扭頭朝門口看了一眼,沒看到章甜,緊握住了顧茗的雙手:“阿茗小姐,這可怎麼辦呢?”

她現在明白了顧茗為何非要留下章甜。

顧茗當機立斷:“你幫我看著甜甜,她不能再留在滬上了,我必須儘快把她送走,日後等章家人來接她。”

她從床上爬起來,拉開衣櫃門,找了一件蔥綠色的旗袍換上,重新洗過臉,仔細的打了一層粉,遮住了臉上曾經哭過的痕跡,還細心的描眉畫唇,好幾次手抖,眉毛都畫歪了,在曆經四五次返工之後總算勉強畫好了。

顧茗回想自己來此地生活的兩年時光裡,認識的人倒不少,可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可托付的人卻少之又少。

非是朋友們不可信任,而是在某種程度上,他們與章家沒什麼分彆,都是彆人砧板上的羔羊,手無寸鐵,庇護了章甜就容易給自己招來災禍。

她提著手包出去的時候,章甜玩的正開心,一根毛筆沾了顏料在宣紙上塗些誰也看不懂的東西,拉著她不讓走:“顧姨,你來陪我玩嘛。你看看我畫的東西……”

顧茗哄她:“顧姨出門給你買蛋糕去,你不是愛吃蛋糕嗎?晚點就回來,香草姐姐陪你玩兒。”

章甜不情不願的放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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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軍政府的兵工廠隨著機器與技術人員的到位,很快投入生產。

滬上軍政府地理位置敏感,兵工廠至今沒有發展起來,況且滬上還有各國租界及勢力龐大的黑幫,軍政府並非一家獨大,聞聽容城兵工廠開辦,急急派官員前往容城求見馮伯祥,並且訂購了一批子彈。

第一批軍火雖然利潤不大,但為著慎重起見,馮瞿親自押送至滬上。

昨晚順利交貨,結算了尾款,盧子煜非要拖著他去外麵尋歡作樂。

盧子煜帶著一名年輕女人,還向馮瞿介紹:“這位是電影明星談雙蘭小姐。”又向對方介紹:“這位是容城少帥馮瞿,談小姐還不趕緊向馮少帥敬三杯酒,往後有好處可多著呢。”

談雙蘭傍晚才拍完片子,就被守在外麵的盧少帥的副官帶走了。

她滿心的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

上次倒是哭哭啼啼跑回家了,謝餘還讓人送了衣裳過來,反倒是她親媽聽說她居然敢跟謝餘鬨彆扭,當下就恨不得把她押送回去,嘮嘮叨叨數落個不住。

談雙蘭幾近崩潰,頓時大哭,將自己回家的緣由說了,卻仍舊遭到談母的數落:“如果沒有謝爺,你當自己是哪個?軍政府的少帥喲,能有機會侍候一回,是你修來的福氣。你去大街上看看,外麵比你漂亮比你年輕,吃不上飯接*客的女人家有多少?你能吃香的喝辣的,這些爺咱們一個也惹不起,不好好侍候著小心惹惱了,到時候捆起來賣到南洋去,我隻有你一個閨女,你讓我上哪找去?”上去拖她:“你趕緊收拾起來,回去給謝爺道個惱,彆讓他真生氣。”

寡母弱女,貧窮的時候還能過下去,一朝富貴日子過慣了,被街坊四鄰奉承,談母再也不想被打回原形。

談雙蘭哭的不能自己,爬在床上死活不肯起來:“要去你去!他拿我當什麼了?當什麼啊?”

“當什麼?”女兒被男人的小意溫柔糊住了雙眼,隻當那就是真心真意,談母可不傻:“當你是個小玩意兒,還能是什麼?”她也禁不住抹淚:“如果當你是高門大戶人家的閨女,早八抬大轎娶回家做少奶奶了。當初我倒是不想讓你去當演員,你自己一門心思非要去。現在又受不住這樣的生活了,我能怎麼辦?”

談母一番哭訴倒讓談雙蘭認清了現實,等不到謝餘來接,心裡發慌,過得幾日自己乖乖回去了,還向謝餘道歉:“謝大哥,我就是……心裡堵的慌,你彆生氣。我是你的人,怎麼能……怎麼能讓我去陪盧少帥呢?”

謝餘也知道搭上盧子煜的好處,握著她的手將人拉進了懷裡,一下下輕撫著她:“如果不是盧少帥看上了你,幾番明示,我也舍不得把你推給他。隻要他不開口把你帶回家,你就是我的人。”他似左右為難:“如果……如果他要再找你,你彆跟他頂著乾,順從著些。我雖然手裡有些生意,可也不敢得罪盧少帥。”他歎息:“都怨我沒本事,連自己的女人也護不住!”

談雙蘭自從喜歡上他,滿腦子隻有他一個,一門心思想要做他的女人,陪了盧子煜一夜竟然還能聽到他這句“……自己的女人”之語,當下所有的委屈都不翼而飛,輕泣著回摟住了他:“謝大哥,我聽你的!”

當紅的電影明星談雙蘭也算是奇貨可居,可不是外麵書寓裡的紅牌姑娘,誰都能真金白銀的砸到手,她可是有主兒的花瓶,不過借來把玩兩三回,以償心願而已。

談雙蘭雖然不知道這位馮少帥能帶來什麼好處,權當場麵應酬,舉著杯敬馮瞿。

馮瞿其人如今板正的很,接過女明星敬的酒喝了,卻連多瞟一眼都不曾,眼觀鼻鼻觀心。

上次馮瞿離開之後,盧七小姐盧子美將弟弟好生埋怨,怨他不曾提前知會一聲,都沒送送馮瞿。

“難不成七姐你還真看上馮瞿了?”

盧子美生就一雙桃花眼,嫵媚多情,眼波流轉處動人心弦:“馮瞿英俊有為,手握大權,我嫁給不是正好嗎?容城與滬上聯姻,就地理位置來說兩家背靠背互相扶持,你整天吃喝玩樂,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啊?替你找個有本事的七姐夫當幫手,你可彆不識好人心!”

她的這番高論竟然讓盧子煜頗為讚同,原來不過是嬉鬨之言,此次馮瞿親自押送軍火來滬,他便上心許多,見馮瞿對女明星並不感興趣,內心還是很滿意的,笑著調侃:“既然不想讓彆人陪,不如請我七姐來陪你?”

馮瞿如何不懂他的心思?

他連連拒絕:“千萬彆!我一介武夫,粗魯的很,說話常有不周到的地方,七小姐那樣秀雅的人物,還是彆了,免得丟臉!我們兄弟也許久未聚了,不如今晚不醉不歸?”

兩人外加盧子煜帶來的幾名官二代一起把酒言歡,這些人都是滬上有名的紈絝,吃喝玩樂無不精通,跟馮瞿這種血裡火裡拚殺過來的實權派差距甚大。

馮瞿的酒量是軍營裡跟那幫兵痞子們練出來的,天冷了喝兩口烈酒暖暖身子,幾輪灌下來,盧子煜帶來的人都讓他給灌到桌子下麵去了,眼見著盧子煜摟著談雙蘭進了電梯去客房,這才帶著副官回國際飯店。

閒來無事,他心裡記掛著顧茗,有心想要去探望她,卻苦無借口。

自從尹真珠被執行死刑之後,他留在顧茗身邊保護的人也全都撤了回來,隻讓手下人留了個緊急聯絡的電話號碼給她,心裡卻也明白,這通電話她是不會打的。

顧茗有多倔強,他早就領教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的不夠,還不足以讓他深眠,這天晚上馮瞿在國際飯店602房寬大柔軟的床上翻來覆去烙大餅,隻覺得燥意上湧,內心蠢蠢欲動,洗了個冷水澡才終於睡了過去。

他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外間唐平低聲說:“少帥,聯絡點的人說接到顧小姐電話,有事相求。”

“什麼?”馮瞿還當自己聽岔了。

“顧小姐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