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裡屋的房門關上了, 林輕舟把唐軍推了回去。
他把林曉霞堵在了外屋, 也不叫她添火了, 光是定定看著她：“曉霞, 剛才曉晚說的話, 我們都聽見了，這兩天你的心思，我也猜到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姐從小就讓著你, 好吃的，好玩的，乾活都是她在做, 你一直在乾什麼？從小搶到大！”
林曉霞眼睛當中登時盛滿了淚水，太過羞憤了, 以至於她低著頭, 都不敢看林輕舟的眼睛：“哥, 你彆說了。”
林輕舟怎麼能不說：“她才過了幾天好日子，你就動歪心思？人家那日子都是雙手掙回來的，也不是什麼東西都能搶得過來，你從小嬌滴滴的，我以為你隻是嬌氣了一點，萬萬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歪心思！以後我也不去你們家，你要這樣，也彆回來了……”
他冷著一張臉, 強忍住一臉怒氣。
林曉晚在外麵站了兩分鐘，再次推門而入時候，就看見這哥兩個站在外屋的角落裡，說著話。
她走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林輕舟看見她了，趕緊推了林曉霞一把：“趕緊的，這就給你姐道歉！”
林曉霞眼含熱淚，回頭看見曉晚，那目光極其複雜，還不等她開口說話，屋裡的房門一下被人推開了，唐軍拿著羽絨服大步走了出來，他走到林曉晚的身邊，上前把她身上的圍裙解下了來，回手扔了鍋台上麵，又把羽絨服給她披上。
“走，回家。”
說著又看向林輕舟：“哥，我們回去了，本來也沒什麼時間，得早點回城裡去，安頓好了，我給你來信，你直接去找我就行。”
唐軍說完這番話，沉著一張臉，冷冷看向林曉霞，牽著林曉晚的手這就往出走。
林輕舟往出送了一送：“吃完飯再走啊，我這就炒菜！”
唐軍說不了，連拉帶扯地給自己媳婦兒拽了出去。
林輕舟當然知道他因為什麼走這麼快，他們本來是一起要出來的，結果正聽見這姐倆說話，唐軍雖然是個粗人，但是他心裡很細，氣憤不已。
到了外麵小路上，他站住了。
重新牽了林曉晚的手，唐軍握緊了：“不喜歡的話，就說出來，不喜歡做的事就不做，不是非讓你和她乾架，你不喜歡看見她，就不看。”
林曉晚本來心情還挺複雜，這時候聽見他這麼說，反倒是笑了。
她胸腔當中，滿滿的，都是心動。
偏過臉來看著他，滿心滿眼都是笑意:“這好像不符合你的性格，不戰而走，像個逃兵，按著你那樣，是不是應該打一架，誒呦，竟然有女人為你打架，那樣的話你會不會覺得自己身價百倍？嗯？”
唐軍站住了，他回過頭來，伸手抱住她兩腿，直接將她抱了起來，舉高高的，走得飛快：“狗屁！我就是個混蛋，除了你誰能看得上！”
他抱著媳婦兒，朝著自己的貨車甚至小跑了起來，逗得林曉晚哈哈直笑。
回了家裡，唐樹林還奇怪他們怎麼這麼早回來了，不過家裡人也沒多問，夫妻兩人回了廂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城。
時間還早，林曉晚坐在廂房當中，看著唐軍拿了衣服出來疊。
他這半年來，在外麵鍛煉得相當可以了，疊衣服都很整齊的，推了她就坐在炕上，什麼都不讓她乾，唐軍一邊乾活，還一邊對著媳婦兒笑嘻嘻。
林曉晚靠了一邊，單手托腮，看著他姿態愜意。
唐軍手腳麻利，抬眼間也儘是調笑：“看我乾什麼？是不是看這個小夥子太好看了，心裡太歡喜了？嗯？媳婦兒？”
林曉晚被他逗笑，到底是下了炕邊伸手捶他。
唐軍成功把媳婦兒逗笑了，衣服推了一邊，這就和她鬨成一團。
林曉晚身上多是癢癢肉，碰不得，二人摔在炕邊，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窗戶上能看見外麵響晴的天，在這嚴冬裡顯得十分溫暖。
鬨了一會兒，二人依偎到了一起。
唐軍摟著她，仰臉看著廂房的房頂，頂上是袒露出來的大梁，梁上掛著八卦圖和五穀雜糧。
這可能是普通的農村家庭最普遍的房子了。
唐軍感慨太多：“媳婦兒，你等著，我們這次再租一次房，下次就在城裡買房。我肯定讓你過上好日子，你知道我的，我說話算話。”
林曉晚當然相信了，她現在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伸手點著他的鼻尖，以指尖描繪著他的臉上輪廓，然後抓住他指尖握在了掌心裡麵：“嗯，我等著，我們一起努力。”
唐軍回眸，眼中儘是笑意：“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什麼時候都不退縮，有的時候真的很累，但是回頭一看你就在身邊，你都不知道累，我怎麼能堅持不下去？農村的孩子生出來就帶著土氣，想翻身真的很難，還好，我們能一起，那我們就一直一起，拚著這雙手，靠我們自己，去過更好的日子。”
林曉晚沒有迎合，反而是窩在他懷裡笑。
她上學之後，有時候會嫌棄他言語粗鄙，不讓他說臟話，唐軍是真聽她的了，慢慢的，說話都文縐縐起來，一套一套的。他雖然是個粗人，但是覺悟一直很高，需要的，是陪在他身邊和他一起奮鬥的人，需要的，是愛人。
真正愛上他是什麼時候？
可能是冬天用胸懷暖她腳的時候。
也可能是他起早貪黑拚命乾活的那張黑臉，總之，他們相愛了，真好。
唐軍他們走遠了，林家還沒消停。
林輕舟默默做著飯，再怎麼說，這等醜事也不能就這麼捅到親戚朋友麵前，那樣的話，林曉霞和丈夫的婚姻大起波瀾不說，隻怕家裡的臉也都丟儘了。
農村裡麵倒是常有小姨子和姐夫鬨笑話的，但是其實農村人更要臉麵，誰家閨女不好好過日子，要是打姐夫的主意，那可是要被人罵死的。
他做飯，林曉霞添火，已經哭了一通。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把這頓飯做好了，唐軍走的時候說家裡有事，他現在和從前不一樣了，大家都知道他是真忙，沒有人太在意，反倒是沈文良從中發現了點什麼，默默不語。
七大姑八大姨的，一起坐下來吃了頓飯，林曉霞強顏歡笑陪著過完了這一天。
她不能走，她現在要是走的話，那豈不是會弄得大家都知道點什麼了，強挨過這一天，林曉霞迫不及待地拉著沈文良要回城了。
才過晌午，她一說要走，她爹立即想起了唐軍說過的話，他知道唐軍也要回城，讓她們搭車回去。
林曉霞這時候哪裡敢見唐軍，非讓林輕舟去高小子家裡求他開拖拉機送她們去鎮裡坐車，林輕舟對她態度冷漠敷衍，去外屋刷碗都沒理她。
能幫瞞著沈文良，就不錯了。
林曉霞也不敢吱聲，一個人去老高家問了。
下午時候，高小子終於有空了，真個開了拖拉機把林曉霞和沈文良送回了鎮上，兩個人乘車這就回了城裡，一路上夫妻都沒有說一句話，沈文良光就抽著煙，一口接一口的。
林曉霞平時就最討厭他吸煙，對他管製很嚴，輕易都不讓抽一口的。
可這個時候，她哪裡還有心思管他，也是心虛，什麼都沒有說，回了城裡已經是快晚上了，家裡沒米沒油，半天沒有吃飯，也是饑腸轆轆。林曉霞讓沈文良去買，他倒是去了，買了米油回來，然後問她家裡還有多少錢。
林曉霞一下子就爆發了：“錢錢錢，你就知道問我錢，你倒是去掙錢啊！林曉晚過年給我爹五百塊錢孝敬他，你知道嗎，這簡直是啪啪打我的臉！她隨手就拿出五百塊錢，兩口子開著車，都成了萬元戶了，我早就讓你下海去乾點買賣，你不聽，就靠那點死工資，誰能攢下多少錢啊！你看看人家唐軍……”
沈文良不過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她脾氣還先來了。
他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心裡那口氣也上來了：“唐軍唐軍唐軍，我看你現在眼睛裡也就隻剩下唐軍了！他是你姐夫，你那麼看得上他，當初咋沒嫁給他，給我乾什麼！”
是啊！
林曉霞直蹬著他：“我當初嫁給他就好了，就是因為嫁給你，才什麼都沒有！”
沈文良也紅了眼，一腳將腳邊的凳子踢開了去：“你彆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唐軍今天為什麼那樣臉色，他怎麼突然領著你姐走了？你和你姐在外屋都說什麼了？嗯？”
椅子摔了一旁，林曉霞嚇得啊地一聲，縮在了牆角。
沈文良頭頂一片綠油油，哪個男人能忍，他一股邪火衝上頭了，直奔著她就來了：“你真是不要個臉了！我在你們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你看唐軍什麼眼色！你就是恨不得你是你姐了！”
林曉霞連連後退，滿臉驚慌：“你乾什麼！你要乾什麼！”
沈文良推了她到牆邊，在她的尖叫聲當中，站住了，他看著自己的雙手，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在結婚之前，他在林家頗受照顧。林曉晚一直幫他乾活，後來林曉霞再三說喜歡他，要和他在一起。
他何德何能，多少次夜晚對著星月發誓，林曉霞義無反顧嫁給了一無所有的他。
他一定要讓林家人都過上好日子，一定要曉霞穿得漂漂亮亮的，一定要讓她和自己回城，住樓房，穿高跟鞋，做個城裡姑娘。
可是，什麼時候起，他們夫妻變成了這樣了呢！
他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呢？
他是個文人，從來溫文爾雅，怎麼差點還動手了呢！
沈文良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看著林曉霞又是目光複雜，可時光似乎帶走了他最後的疼惜，他回身收拾了衣物，再一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裡。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