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腦瘤(1 / 2)

如果不是雲笙提起, 雲飛鏡甚至都不知道,原來華秘書過來找過自己。

結合著那張斷崖式下跌的股票曲線圖, 想起林桓之前作出的分析,雲飛鏡心裡緩緩地升起了一個猜想。

雲笙仍然半閉著眼睛,他靠在真皮椅背上,肌肉放鬆,姿態鬆弛。像是能隔空聽到雲飛鏡心裡的所有疑慮似的,雲笙低聲一笑:“周靖這些日子隻差沒把醫院當家了……放心吧, 舅舅心裡都有數。”

這幾乎等同於一句明示了。

雲飛鏡聽了,還猶自感覺些許的不可思議——那個在包間裡慢條斯理把她的資料鋪開一桌的周靖, 就好像還發生在昨天似的。

即使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了, 但雲飛鏡依舊很難想像, 周靖現在已經……

雲飛鏡靠在椅背上仰起頭來,一時之間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麼好。窗外大片的街景拖曳成拉長的模糊色塊, 一如她腦海裡閃過的上百個念頭。

最終,當一切念頭都塵埃落定以後,所有的思緒都被雲飛鏡付諸為釋然而自嘲的一笑。

“之前他過來認親的時候, 我還以為他是需要骨髓配型或者其他的什麼……沒想到一語成讖, 這次他可能真的需要了。”

話才出口,雲笙大舅就已經睜開眼睛, 他坐直了身體, 語氣不輕不重,卻難掩眼中的不讚同之意。

“這是什麼話。你是雲家的孩子,和周靖有什麼乾係。就是他要, 難道我就會同意?”

雲飛鏡啞然失笑。她隻是想表達一下風水輪流轉的世事無常,沒想到卻因此戳到了雲笙大舅敏感的神經。

麵對雲笙緊盯著自己不放的視線,雲飛鏡舉了舉雙手以示投降。

雲笙慢慢吐出一口氣,這才重新靠回車座上。他心平氣和地和雲飛鏡說:“沒有你擔心的那種事,他的病,和什麼血液、骨髓都沒關係。”

說到這裡,雲笙明顯地停頓了一下,顯然是顧慮著雲飛鏡畢竟還是周靖的女兒,不想在她麵前表露出太直白的快意。

但即使如此,雲笙的眉梢也依舊在小幅度地顫抖。

他一向沉穩自持,除了相認的那次,雲飛鏡幾乎沒見過他失態的樣子。然而在宣布周靖重病的消息時,他一貫平靜的雙眼裡卻不斷掀起暗色的驚濤。

當著雲飛鏡的麵,雲笙不說太過分的話,然而他的眼神,他的舉止,乃至他那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好心情,都在無孔不入地表明著,雲笙正在吐出胸口繼續多年的一口惡氣。

在雲笙眼中,周靖和自己的殺妹仇人也沒什麼兩樣。

這些年來,他一直容忍著周靖,最多隻是在他上門時讓保安扔出去。他和周靖盤踞在不同的商業領域裡,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這並不代表他原諒了周靖,特彆是在周靖在行動上放棄搜尋,又給雲婉立了衣冠塚以後。

雲笙隻是顧及周海樓。

周靖畢竟是周海樓的父親。而當年的周海樓年紀還小,在一個孩子腦海裡灌輸“是你父親害死了你母親”、“你外家一直深恨你的父親”、“你應該在父親這邊,還有母親家庭之間做一個選擇”等觀念,不是雲笙處事的風格。

想必周海樓也一直心裡有數,雲家之所以還沒和他公然對立,完全是看在周海樓的麵子上。

所以在教育周海樓的時候,周靖也自覺地避開雲家不提。兩家人都不在周海樓麵前灌輸對對麵的看法。

至少在周海樓成年之前,兩家人都處於休戰期,他們維持著一種薄冰般易碎而透明的默契。

——然而現在周海樓成年了。

——他才成年不久,周靖就進醫院了。

雲笙可還沒親自動手呢,這完全是老天要伸手收他。

雲笙真的是用儘了自己畢生的修養,才沒讓自己得知這個消息以後,笑得太大聲。

至少現在,雲笙能在雲飛鏡旁側敲擊有關周靖消息時,能麵色不改,淡淡地告知雲飛鏡:“周靖不是血液病。他腦子裡長了一顆瘤,不開刀已經不行了。”

說到這裡,兩人對視了一眼。

雲飛鏡可以保證,自己絕對從雲笙大舅眼中看到了意猶未儘的克製快.感。

儘管雲笙大舅除了周靖的病情之外什麼都沒說。但雲飛鏡覺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懷疑,在私下裡,雲笙大舅可能和雲笛二舅快樂狂歡過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猜想,雲飛鏡越想越覺得靠譜。

可能這就是痛打落水狗的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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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雲家舅甥之間和諧友好的氣氛,周靖的身邊顯然就隻環繞著愁雲慘淡萬裡凝的苦澀。

周海樓坐在周靖的床頭,滿臉都寫著不知所措。

就在三天前的晚上,他的門鈴突然被人按響。

他現在住著的這套公寓是雲笙給他的,小區安保和物業都很好,平時有家政會定時上門打掃,除了有點冷清之外,挑不出其他毛病。

門鈴響起的時候,周海樓正躺在床上,舉著手機,正翻看著自己的備忘錄。

他現在和以前在盛華的關係幾乎都斷了,彆說舒哲和嚴錚青,他連宋嬌嬌都拉黑不再聯係。心理谘詢師對此的解讀,是他有一種防禦心理。

正因為身邊沒有了那群狐朋狗友,周海樓的時間一下子就寬鬆起來。往常的那些周末,他幾乎全天都不著家,而現在的周末,除了一趟每周例行的心理谘詢外,他再沒有彆的安排。

周海樓對心理谘詢不算特彆排斥。

一來是因為這個谘詢師是雲笙給他安排的,能力確實過硬。二來就是……在那個地方,他有一定的概率能看見雲飛鏡。

到現在為止,這是他能找到的,在被雲飛鏡明言拒絕以後,能見到雲飛鏡的最正當的、最不打擾她的方式了。

他隱約知道,雲飛鏡似乎在做一個“粉紅色小外套”,內容大概是關於反校園暴力的公益。

當初那所行為矯正學校解散以後,共有三十多人接受了雲家提供的後續心理輔導。後來這件事好像在雲飛鏡的請求之下交給她了一部分。

雲飛鏡一直在堅持對那些受害者進行跟進,所以周末的時候,周海樓時常能看到她在這裡。

不過周海樓從來沒有靠近過她。雲飛鏡身邊總是跟著那個叫程漣舟的秘書,有時候還有兩個男孩子,一個長得很眼熟,好像曾經在盛華見過。

程漣舟是他大舅的人,周海樓知道。

他也知道,雲笙大舅雖然依舊會幫助他,給他安排房子,給他轉學,關照他平時的生活狀況,但雲笙也不讚同他和雲飛鏡見麵。

所以周海樓從來沒有靠近過雲飛鏡,他最多站在樓上,或者隔著半個活動場地和一扇窗戶,遠遠地看雲飛鏡一眼。

畢竟每到這個時候,程漣舟和雲飛鏡總是寸步不離。周海樓很懷疑,假如讓他看到自己和雲飛鏡接觸,這個秘書肯定就會把情況上報給雲笙大舅。

然後雲笙或許就會給他換一個谘詢地點,或者把他的谘詢時間和雲飛鏡錯開。

隻是周海樓總是會想,雲飛鏡的手裡會有他的資料嗎?

以雲笙大舅的行事風格,大概不會這麼辦。但還有極少的可能,就是她真的拿到過周海樓的資料,隻是看了兩眼後就單獨抽走放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