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於室的世子妃(1 / 2)

翌日一早,侯府眾人、陸之韻的娘家人以及僧道來靈堂時,靈堂早已被打掃乾淨,靈案上昨晚燃過的催情香也被傲雪清理了痕跡。

陸之韻跪在靈堂前的蒲團上,形容憔悴,一身孝,格外俏,叫人忍不住憐惜。蕭瓔看到她纖瘦而筆直地跪在靈堂前時,目光停留了一瞬,安定侯夫人悄悄兒地拉了下他的袖子,他便低下了頭去。

之後,無非是唱念做打,哭靈的時候,作為未亡人,陸之韻本該哀哀欲絕,然而,在木魚聲與念經聲中,她突然站起身,臉上綻開一個溫柔端莊的笑容來。

禦史夫人眼眸一縮,喊道:“韻娘!”

而她卻在眾目睽睽之下除去了身上的孝帕與孝服,語聲溫柔:“世子在世時,日日夜夜折磨我鞭打我,死了還要我為他披麻戴孝,恕韻娘難以從命。

安定侯夫人當即喝叫了一聲:“韻娘!”

陸之韻抬眼看她,她壓下心中的鬱氣,道:“有事等玨兒的喪事過了再說,先把孝衣穿上,把孝帕係上。你近些日子累著了,讓琉璃和真珠幫你。”

說著,使了個顏色,要讓琉璃和真珠上前。

陸之韻聲音不大,卻堅定:“站著。”

琉璃和真珠望了望安定侯夫人,有些躊躇。在這空當裡,陸之韻瞟了沉肅地站在侯夫人身邊的蕭瓔一眼,又看著安定侯夫人說:“母親和姨母迫我至此,何不一條白綾勒死我算了?”

法事早已停下來,現場數十人,聞言便鬨哄哄地說著些什麼,對陸之韻指指點點。

安定侯當即控製場麵,不令其他人說話,又道:“韻娘,你今日哀傷過度,神誌不清,故有此胡言亂語。玨兒雖是我愛子,但對你,我們亦愛如親女。你若是實在難過,我們也不忍看你觸目傷情,暫且先回房歇著罷。”

陸之韻對著安定侯夫婦行了一禮,目光從蕭瓔身上劃過,一瞬也不曾停留,便帶著紅梅與傲雪施施然去了。

安定侯恩威並施,叮囑現場眾人不許將此事說出去。

蕭瓔冷靜而克製地望著她的背影,貼在身側的手指緊了緊,抿著唇,到底收回了目光,又落在地上。

從靈堂離開,令陸之韻快活了一瞬。

看著來來去去忙忙碌碌的下人們,她的臉上甚至有了一個輕快的笑容,與闔府上下動輒流淚緬懷的格調大不相同。

然而,這笑容隻是一瞬,便又散了。

——從靈堂回到自己的房間,也不過是從牢籠的那處到了這處。

在紅梅與傲雪擔憂的目光下,她換上了錦衣華服,頭上飾以珠翠步搖,耳著明月璫,臉上施粉塗脂,螺子黛描眉,又在額上貼了花鈿,轉身看向她們:“我美嗎?”

傲雪眼眶有些濕潤,點頭道:“美的,仿若九天仙女下了凡塵一般。夫人餓了幾天了,可要用些膳食?”

“我不愛吃。”

紅梅道:“夫人何苦為這些人磋磨自己……便是與他們作對也不值當。世子在世時雖然混賬,夫人總還要生活的。真要惹怒了侯爺和侯夫人,苦的還是夫人。”

陸之韻道:“我不愛聽這個。幽蘭,把我的琴拿來。”

幽蘭應諾。

陸之韻攜琴去了庭院裡,在紅楓樹下,清風拂過她的麵頰,令她臉側垂下的兩縷發斜飄在空中,旭日自東邊冉冉上升。

這是在初夏。

纖長的十指按在琴弦上,樂聲便從她指尖流瀉而出,充滿了激昂、慷慨的殺伐之氣。一曲《廣陵散》畢,她又催著紅梅傲雪幽蘭映月換了舞衣來,棄古琴而取琵琶,靡靡之音自她手中而出。

禦史夫人因適才陸之韻失態,留在靈堂處做人情,寬慰了安定侯夫人一番,又為陸之韻道過歉,才攜了倆丫鬟前來看陸之韻,準備勸慰她一番。

在大武王朝,寡婦再嫁並非難事。若是陸之韻不願待在安定侯府,少不得她拚著沒臉,等孝期過了去找她的姊姊商議,準她回家再嫁。

然而,她剛到陸之韻所住的院落,便聽裡麵傳來了靡靡之音。樂聲綺豔,像是大戶人家在宴飲,而不是一個有新喪的人家。

她推門進去,見到的,是庭院中的衣香麗影。她的女兒著華服,正信手彈奏著,四個丫鬟載歌載舞。

“這成何體統!”

聽得一聲喝罵,陸之韻抬頭看了眼著素服的中年女人一眼,也不起身迎她,隻彈她自己的。

四個丫鬟卻是停了下來,

禦史夫人上前,劈手奪過陸之韻手裡的琵琶,往地上一擲:“我看你是瘋了!”

陸之韻仰起臉來,了無生氣地一笑,柔聲勸慰道:“我知道這件事傷了你們的顏麵,不甚好看,但我實在是太苦了,你們多擔待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