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城之前搬東西的時候,就已經將死人扔下海了,黎韓非回屋,讓越城再打海水將甲板上的血跡衝一下。
事情發生的時候一時衝動沒覺得什麼,反而覺得刺激極了,隻有一切結束以後,黎韓非坐在床上都忍不住發抖。肩膀上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烈,疼得他想飆臟話,甚至恨不得照著傷口錘兩下。
越城想得很周全,等他將外麵收拾得差不多了,拿著那個偷襲者手中的魚槍過來,還有沒用過的箭頭。這種箭頭帶著倒鉤,插進肉裡不能硬拔,否則會帶下來一大塊肉加重傷情。黎韓非胳膊上的是一樣的。也就是說,這不是隨便拔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割開附近的皮膚將箭頭取出來。
越城看著黎韓非的傷口,目光幽深晦暗不明。
黎韓非拿起旁邊的應急手術包晃了晃:“我們有這個,處理起來應該好很多。”
越城很確定之前船上沒有這個。但他並沒有問,而是將其打開。裡麵隻有最簡單的應急工具,手術刀、橡膠手套、鑷子、消毒品、縫合針線、繃帶和抗生素。
其實足夠解決黎韓非的問題,但是沒有麻藥。
看著這些東西,黎韓非唇角隻剩下了苦笑。
有他受得了。
“你不該推我。”越城的聲音有些哽咽。
“那傷的就是你了。”
“我不怕疼,但你很怕。”越城的語氣十分確定。
黎韓非確實非常怕疼,不過也隻是在有人關心的時候才會表達出來。尤其是有哥哥在身邊的時候,破點皮都會叫得像殺豬。
隻是在這海上以後,他明白事情已經糟糕透頂了,他也就不會因為一些小傷喊出來添堵。
但他不後悔。
“如果是你,你也會推我,”黎韓非胳膊很疼,但頭腦此時也異常清醒,“你我相互都是對方最信任的人。若是連擋刀子都做不到,那咱倆做人都挺失敗的。”
越城目光微動,顯然沒想到黎韓非會說出這樣的話。
越城伸手去拿手術刀,被黎韓非喊住了。
“你聽我的,先去洗手,用淨水,和香皂,一定要洗得乾乾淨淨。”黎韓非看短視頻裡有介紹過手術的基本流
程,雖說一知半解,但也能儘可能地保證無菌和衛生。
越城照做了,隨後又按照黎韓非的要求,戴上橡膠手套,用酒精噴霧進行全部的消毒後,黎韓非認命地往嘴裡塞了一件柔軟的襯衫,不敢去看自己的傷口,哼一聲示意黎韓非下手。
黎韓非捏著手術刀,看著黎韓非額角的冷汗,心裡不忍,可傷口必須解決。
他寧願自己中十個這種箭頭,也不忍心黎韓非這樣。
他的手也在微微顫抖,手術刀貼近箭頭,雖說箭頭末進肌肉,但留下了痕跡,知道位置在哪裡。
準備半晌,心下一狠刀子往下一劃,黎韓非叼著襯衫悶哼一聲,另一隻手用力地砸了兩下床旁邊的船艙壁,疼得臉瞬間漲紅。
可第一刀下去了,就必須儘快解決,否則隻會延長痛苦的時間。
越城很快找準狀態,迅速將傷口順著痕跡切開,將箭頭跟肉分離,最後拔出箭頭。
箭頭拔出後,很多血順著傷口流了下來。不過血液暗淡,屬於靜脈血。幸虧沒有傷到動脈,否則黎韓非差不多就交代在這裡了。
將傷口上方用毛巾綁住。用鑷子儘可能快地縫合傷口,確定止血有效後,再次消毒綁上繃帶。
整個過程中,黎韓非死死咬住襯衫,過於用力之下,甚至牙齦的血都蔓延到了襯衫上。他幾次疼得哼出聲,卻又強迫自己安靜下來不要讓越城分神。
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忍受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生割皮肉呢?
萬幸,他堅持下來了。
黎韓非吃下抗生素,臉上已經沒什麼血色了。
黎韓非對急救一知半解,越城更是失憶,一竅不通。二人都不知道這麼做是否正確,隻是黎韓非看著還帶著他身上一點碎肉地箭頭,吐出了嘴裡的毛巾。
越城用毛巾給他擦汗,看著襯衫上的血漬,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黎韓非。
黎韓非特彆想痛快地哭一場。
可眼角噙著的淚怎麼也流不下來。
“襯衫鹹死了。”半晌,黎韓非才憋出來這麼一句話。
越城哭了。
越城看見了這個稚嫩少年的堅強,黎韓非看見了這個強大男人的脆弱。
黎韓非感覺他身子一抽一抽的,有熱淚落在背上,又道:“咱們挺過去了。”
越城將眼淚擦乾淨,才鬆開黎韓非,轉開頭,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不會再有下次。”
黎韓非知道他的自責,轉移話題地看向角落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羊。
“你說那母羊還在奶小羊,咱們是不是也能沾光喝點羊奶。”
之前黎韓非看見鋪天蓋地的廣告說羊奶更接近母乳,更營養。這守著一隻母羊一口奶都不喝好像有點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