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一般是四月中旬在府城舉行, 主考官是知府大人。
木滄縣同寧水縣、清泉縣等從屬於綏州,行山府。這便是何似飛此行的目的地。
他請教過餘老和餘管家,得知從木滄縣去往行山府府城, 走山路的話, 半途會遇到約莫百丈的陡峭崖壁,需要膽大、識途的老馬才可通過,期間人最好下車徒步走過這段。
不過, 橫穿山路也有好處,那就是節省時間。彆看大行山山脊綿長,山內多崎嶇彎路, 但比水路要少多一半路程, 隻需花費兩日半,方可抵達。
相比之下, 水路是速度快,卻因為要繞過群山去另一麵, 約莫得花上三日半。
何似飛還沒走過水路, 他記得此前讀老師的詩作, 裡麵出現過多次碧波、孤舟、白鷺等意象——當時他就想,何時自己也能看一看這等美景。
現在正值三月下旬, 天暖水溫, 萬物複蘇, 岸邊枯樹也都抽了芽, 順著水流一路前行, 倒也不失是一個好選擇。
餘明函對何似飛參加府試、院試等都很有信心,也不在乎他早到一日去溫書複習, 便沒有強行要求他選擇山路。
故此, 何似飛收拾好書箱, 大清早便趕到木滄縣渡口,雇了一艘烏篷小船。
這船呈窄葉狀,最寬的船腹不過隻能並排坐兩個身材中等的成年人,高度也是進去坐下後腦袋就挨著頂篷了。
舒適度著實比不上馬車。
但何似飛心中的新鮮感和新奇勁兒正滿著,他看隨著自己踏上去後,在水波中微微晃動、下陷的船身,下意識放緩了動作。
“小公子莫怕,船還拴著呢,穩著的!”
船夫說著,將竹篙一頭遞過去,“公子扶著這個。”
“多謝。”
何似飛上了船,將背上的書箱卸下,放在船篷裡,透過撩起的簾子,看船夫手腳麻利的解開綁在渡口木柱上的繩索。
隨著繩子一點點被解開,何似飛感覺身下的船隻不斷晃動。
船夫將繩索的最後一個結解開,高呼一聲:“起船嘍!”
船隻方才輕微的晃動立刻停了,平穩的向前駛去。視野裡,那些何似飛跑步時所能看到的熟悉景色一點點倒退,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被薄霧籠罩,看不大清了。
何似飛這會兒也沒了最開始的緊張,他躬身走出船篷,挪到船頭,看那船夫一篙一篙的撐著。
“公子想出來透氣麼,這邊有蒲團,等午間太陽大了就沒這會兒舒服了。”船夫一大早就接到客人,心裡頭高興,熱情的招呼他。
何似飛盤膝坐定,仰頭看兩岸的景色。
“公子這打扮,是要去府城參加科考?”
穿著書生長袍的何似飛應聲:“是。”
“公子為何這麼早去?我在這兒擺渡也有二十年了,一般去府城參加科考的老爺們,都是四月初出發的。”
這位小公子可是足足早出發了十日。
船家有些不解,畢竟府城的物價可比縣城貴多了,這十日的開銷足足得是在縣城的兩倍多。
何似飛深知財不露白的道理,隨口胡諏了個理由:“我姨母家在府城,最近來信說想見見我,左右在哪兒都是自己溫書,便打算早點去府城。”
“原來如此。”
船家安靜了片刻,嘴巴又有點閒不住,開始介紹沿途的風景來,“小公子,您看,這邊就是大行山,也是咱們府城名字的由來。對了,您知道大行山的故事嗎?”
“船家說來聽聽。”
“這大行山啊,聽說,得追溯到上古時期,蚩尤手下大將戰敗後潛逃至此,原本想遁入山中,哪知道黃帝早派人在此布下了‘大行符咒’,隻要非我族類,進入此山中,一定會在一處陡峭的崖壁間不斷行走,直至體力消耗殆儘被生擒。”船家說得眼睛放光,“正好山中有一段百丈長的崖壁,公子可知曉?”
“曉得的。”何似飛聽得仔細,這種民間流傳的小故事,一般沒有考據,也沒有多少邏輯,全憑一代代人口口相傳——指不定誰在中間突發奇想加點劇情,那故事就是另一個走向了。
不過,沿途能聽到這些,著實頗有意思。
何似飛甚至想動筆記下。
不過這船雖然開得平穩,卻還是偶爾會隨著水波微微晃動,何似飛不打算在船上看書寫字——那樣對眼睛不好。
這時代的琉璃鏡精確不到度數,眼睛近視後也沒有其他可矯正的東西,何似飛還是選擇好好保護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