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2 / 2)

農家子的科舉路 儀過 11910 字 6個月前

何似飛同樣將他攙扶一把,垂眸看他。

花如錦無力的用另一隻手擺了擺:“彆看我,我知道自己很廢。但、但似飛啊,你作為第一名,主要練習的是怎麼走、在哪兒拐彎、又跨幾步,好歹都是站著的。我們後麵這些呢?我們主要練習的是怎麼跪得整齊。那真的是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磨合,我練到最後都要分不清左膝蓋還是右膝蓋,還不如雙膝同時跪下呢。”

何似飛道:“那樣你樂意,地板不樂意。”

花如錦:“……”

跟何公子越熟,他就發現這人其實跟想象中很不一樣。

剛開始他覺得這位來自鄉下的少年是博學、勤奮的;後來熟悉了之後,發現這人並沒有書呆子的木訥,而是小小年紀就有種運籌帷幄的感覺;再後來,當花如錦覺得何似飛是少年老成後,這人嘴巴裡說出來的話,哪裡還有‘老成’的意思?!

不僅不老成,還有點欠。

難怪此前考鄉試時,那些木滄縣的書生老是說——“我以前真沒想到何兄居然還會……”

花如錦也不甘示弱,道:“我就跟地板比硬,怎麼著吧。”

他抬頭看了一下何似飛,發現這人目光有些無奈,心想何賢弟這回說不出來話了,沒想到何似飛下一句就是:“花兄,我方才的意思是,地板不想跟你比。”

花如錦:“……”

他終於發現自己說不過這人,隻能轉移著話題,道:“這幾日你應當都在好好讀書,沒了解過外麵的消息。那位方才跟你道彆的葉兄,名叫葉辰,今年二十六歲,比你大了整整十歲,是刑部尚書的親侄子,噓,是我本家一位在京城住了十來年的叔伯說的,應該是準確消息。我看他好像挺想與你交好,何兄、何賢弟、似飛啊,你說說你這張臉老是這麼疏離冷淡,怎麼人緣還這麼好?”

何似飛道:“同一屆的舉人、貢士、進士,交好是人之常情。”

最早他考縣試時老師就說過這句話,當時的何似飛記下了,但完全不理解。隨著這麼多場科考一場場考下來,漸漸就回味品咂出這句話的意思了。

花如錦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感慨不止我一個人慧眼識英才啊,不少人都可著勁兒想跟你認識一番呢。”

頓了一頓,他繼續道:“但因為你現在跟瓊笙書肆走得近,官員們也不敢太過於拉攏你。這書肆雖不是曹大學士名下的產業,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他罩著的地方。今年開春你在瓊笙社的文會上出儘了風頭,身上隱隱就算是打上了曹家的標簽,誰還敢明目張膽的收你為門生?”

聽花如錦這麼說,何似飛頷首:“確實如此。”

而且,何似飛早早的就反向利用了一番其中門道。

——年後何似飛曾給當初府試時看好自己,讓自己來京城後給他下拜帖的楊有許侍郎寫過一封拜帖,但那時正好在瓊笙社文會後幾日,這拜帖自然成了跌入湖水中的小石子兒,無聲沉底,連水花都沒有。

何似飛要得也是這個效果。

他暫時得走文人的路子——自然不能跟兵部交好。

至於兵部尚書之子喬影……

認識喬影、喜歡上他、打算娶他是自己計劃之外卻非常想做的事情,但何似飛有信心,這最多隻是讓自己的仕途開篇多一些波折,但不會完全打亂自己的安排。

花如錦見何似飛首肯,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上頭有人分析的。”

他沒說的是,有些貢士可能真的是書呆子吧,拎不清。他們見最近沒有大人物來收何似飛做門生,就覺得……可能是何公子不行。所以他們死命的巴結葉辰兄。但很顯然,葉辰兄眼睛還是亮的。

何似飛聽到這裡來了興致,問:“上頭有人分析?什麼人,怎麼分析?”

據他所知,京城中能議論時事給普通百姓們聽的,也就是瓊笙書肆每日發行的‘京城小報’。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越是在天子腳下,就越是沒人敢妄議皇帝乃至朝廷重臣的事情。

何似飛雖然不是朝廷重臣,但曹大學士是啊。

他也讓石山穀日日去買京城小報回來翻看,可沒見上麵議論過有關曹大學士的事情。

花如錦道:“這個我也是偶然得知的,是那我家那位在京城定居了十多年的叔伯告訴我,讓我每日酉時蹲守在某一地點附近,就會有窮苦人家的小孩售賣小報——那上麵偶爾會提一提大人物,但是不多。反正有回就提到了你和曹大學士。據說筆者官職不低,不然也不會分析的這麼頭頭是道,對吧?”

既然如此,分析的定然不止這麼點,何似飛問:“還提了我什麼?”

花如錦道:“剩下那些就都是沒影的事,捕風捉影的,說什麼有曹大學士在先,剩下敢搶人的隻有其他幾位大學士,或者是喬家了。不過喬家兵馬出身,即便如今太後是喬家女,但女眷不得影射朝堂政事,故此,她對朝堂之事影響不大。加之喬家人脈都擠在兵部,他們拉攏一個暫時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沒有多少裨益,首先便將其排除在外……這麼說來,剩下敢跟曹大學士打擂台的隻剩下了唐大學士,可唐大學士那人咱們都知道,一心沉醉於算科、農桑,後來又對工部造物興趣頗深,他的弟子門生都是那種偏能工巧匠類的書生,還有一些就是精鑽算科的……”

說到這裡,花如錦忽然卡了殼,他意識到了什麼,也不用何似飛攙扶著了,整個人立得無比挺拔,震撼無比的道:“等等!那份小報上說,縱觀會試考卷題目,很明顯看出來三位大學士都出得不是自己擅長領域的,那麼他們便不大可能再篩選學生出來——畢竟難找到對胃口的考生。曹大學士看好你,還是因為瓊笙社的文會中你大出風頭,加之你儀表端莊,符合曹大學士對‘君子’的要求。可其它大學士……其它……”

花如錦說到這裡,已經推斷出揭結果:“何似飛,難不成、難不成你居然把那個最後一道算科題給寫了出來,然後唐大學士也看中了你???”

他聲音一下子拔高,滿目的不敢置信。

何似飛可是一句話都沒說,單單是花如錦自己推斷,就得知了這些。

何似飛也懶得瞞著,道:“不算看中,不算拉攏。隻是托人帶了句話而已。”

花如錦一張臉上各種情緒交錯,最終,喃喃的將何似飛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隻是、托人、帶了句話、而……已……”

那可是堂堂大學士啊!他托得人能是什麼普通人?

花如錦登時深切的感覺到了自己跟真正大佬之間的區彆——之前雖然有感觸,但都沒這麼深刻。

以至於後來發現大家瘋搶的《精編策問·甲一》《甲二》整整兩本居然都是何似飛何公子的大作後,花如錦居然很快就接受了。

當然,除他以外的其它貢士們則通通難以接受。

——他們等候了這麼久,等著殿試上‘突襲’的瓊笙書肆《精編策問》居然是同場考生所寫。

那他們還‘異軍突起’個什麼勁兒啊!

這編寫‘參考資料’的人跟自己參加同一場科考,著實有些打擊人的信心。

原本那些覺得何公子沒人賞識的貢士們忽然發現,原來何公子早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就做了這麼多事情……

隻可惜當時複試時沒有上前交談一二!

而對此反應最激烈的乃是木滄縣、乃至行山府的舉人們。

——震驚之後,他們紛紛狂喜。

鄒子潯跟縣學的教諭們一邊吃飯一邊說:“當時咱們還為沒給何公子搶到這兩本書而難過,想找旁邊買到的人借來觀閱、摘抄一番都不行,沒想到啊,這兩本居然都是何公子所寫的!”

教諭們道:“當時何公子就派人來說不要讓咱們再買書了,我當時還以為何公子怕麻煩了咱們……哪裡能曉得,居然是自己出書去了,隻可惜沒買到何公子的書,不然帶回縣學去,可以儲存在縣學藏書閣了。”

“就是、就是。”

七日後,四月初十,殿試。

花如錦遙遙地同站在人群第一的何似飛目光對視,還沒從何似飛被兩位大學士拉攏過的事實中緩過神來。

要知道,他們整個朝廷也就三位大學士啊!

因為他最近一直緩不過神來,何似飛想問他‘某一地點’具體在哪兒,都沒好開口。

罷了,左右等考完殿試再去問也不遲,總歸他近幾日也沒時間看那小報,不然若是思路被小報帶跑偏,這殿試的排名……

不同於此前的幾場科考,殿試全程由宦官指引。

點名後魚貫而入,考試地點在太和殿,這裡可是皇帝舉行登基大典的殿堂,用來給貢士們考殿試,著實是對大家無比看重。

大殿內已經被擺好一百九十一張矮小的書案,何似飛按照指引,站在最前方正中間的位置,會試第二和第三名分站在他左右。

站定後,便是發卷。

這回發卷不用自己檢查答卷與考卷是否有誤——如果殿試時還出現這種錯誤,很多人可以丟烏紗帽了。

何似飛在紙張的悉悉索索聲音中,聽到有人呼吸沉重,似是極為緊張。

何似飛自個兒也是緊張的。

還沒等他再多想,就聽到外麵傳來一聲尖銳清亮的:“陛下駕到——”

尾音拖長,帶著肅穆和莊嚴。

何似飛帶頭左跨一步,出位。隨後是前幾日禮部精心培訓過的跪拜動作。

“……何似飛,拜見陛下。”

何似飛能感覺到那位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像隻有短短一瞬。

所有貢士動作整齊,利落乾淨,隨著上麵一聲低沉的“平身”二字,又在何似飛的帶領下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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