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先斬後奏?(2 / 2)

龐大牛羞窘的更厲害,嘿嘿笑了幾聲,臨走餘光看幾眼一身豆青色小襖,襯地小臉兒桃花一樣的杜雲安,逃也似的出去了。

胖嬸啐了一口,暗罵聲沒出息!

李甲莊的小子沒幾個不稀罕杜家姐兒的,隻是想歸想,大抵都知道這朵花落不進莊戶家,大家夥都猜度著要不然是嫁給管事家,要不然就外聘給地主,或許還能攀上個讀書人。

想到這,胖嬸一邊手裡做活,一邊探問說:“聽說西邊吳村的那個吳秀才和你哥哥交好?年前他還請吃酒來?”莫不是杜家小子要把妹子嫁給秀才郎?

杜雲安想起那個有些迂的秀才吳燭,他倒真向哥哥露出過求親的意思,隻這不好對外說,再者杜雲安也無意嫁他。遂道:“小時給我哥啟蒙的田夫子考中了舉人,吳秀才想請哥哥引薦一二。”

胖嬸這才想起舞刀弄棒的杜家哥兒自小是讀過幾年鄉塾的,不住地嘖嘖:“你也讀過書,你們兄妹都了不得!”

“我們不過認幾個字,可不敢說讀過書。嬸子不知,吳秀才請吃酒的緣故正是這用功讀書鬨來的煩惱。”她手上不停,縫著鞋麵說:“吳秀才的眼熬壞了,托問哥哥哪裡能買到西洋眼鏡,因這兩樁事,才特特置酒請他。”

胖嬸雖有個在主子府裡做廚娘的姐姐,姐夫也是個小管事,本身也在李甲莊很有地位,但到底是個困囿莊子的農婦,最愛聽這些新鮮事物,立刻就問:“西洋眼鏡?是個什麼金貴東西?”

“就是用玻璃或水晶磨出的透明的薄片,架在眼前,能叫那些看清不近處或遠處的人看清東西。有單片的,也有雙片的,可受京中老翰林們喜歡。聽我哥說如今城中洋貨鋪子裡就有貨賣的,隻不過一副需要四五兩銀錢。”

“四五兩?”胖嬸咋舌:“啥勞什子這樣貴,頂的上半年的嚼頭!”便隻顧打聽些新鮮東西,一驚一乍的忘了先前的話頭,娘兒們聊得倒也挺好。

至傍晚,杜仲回家來,胖嬸忙把自己帶來的活計放回籃子裡,幫忙喂馬。

頭一件事,杜仲仍舊先將那擱在青石上曬了一日的厚門簾換上,胖嬸不免羨慕:“還是你家這門簾好,又透不進風,夜裡還跟多了一道門似的,就是麻煩些。”也是杜小子功夫好會打獵,才舍得用碎皮子弄這東西。

這簾子用木頭做框,外麵是用木條釘著碎皮,裡麵是續了棉花的毛氈,可不就是一扇門麼。原是因杜家這塊偏僻,挨著幾座山包,杜仲怕冬夜有黃鼬狐獾小東西爬進來嚇著妹妹,特地加了層防護。

杜仲從帶回家的筐子裡拎出一截肉骨頭,用油紙包了給胖嬸放在籃子裡,才把千恩萬謝的胖嬸送走。胖嬸方才就看見那筐裡有幾塊肉骨頭和兩根剃的乾乾淨淨的大骨,才羨慕杜家的日子好過,就得了這好處,不免更喜歡杜家哥姐的作風人品。

關門閉戶,杜仲擼起袖子,把躲進西間妹妹屋裡的虎子薅出來,扔去雜物間裡。大黑狗嗷嗚嗷嗚的抗議,惹得杜雲安偷笑,跟虎子擺手:“虎子,一會給你送肉湯,瞧見咱哥帶回來的肉骨頭沒?”

把個杜仲氣笑:“不知誰說我練武辛苦,給我熬骨油吃,哄得我一早就往肉鋪去訂,巴巴帶回來。這會子倒成了這肥狗的加餐了。”

笑鬨一回,杜仲剔肉剁骨頭,杜雲安洗菜燒火,不一會香味就隨著白煙從杜家煙囪裡散出去。惹得虎子嗷嗚的更歡實,不遠處那家黑乎乎的門簾裡,胖丫頭伸出頭來深吸兩口,咽咽口水:“杜丫頭也忒享福了,仲大哥可真有本事……娘,我想吃肉!”

“喝你老子的血罷,哪有肉給你糟蹋!”

杜雲安在灶上忙活,杜仲進東間搬出兩個大樟木箱,小心翼翼的放去妹妹屋裡。

回頭看一眼,杜雲安道:“哥,你搬的什麼?”

“娘給安安留下的東西,昨晚上我就找出來了。”杜仲眼底隱有水光:“娘去的時候,千叮萬囑我照料好你,將來尋個好妹夫……”

“這兩箱子東西是娘留給你的嫁妝,囑咐哥哥在你及笄後給你,如今這境況,不妨早些。”說著就把兩把銅鑰匙遞給杜雲安。

杜雲安愣在當場,饒是她重活一世,類如生有宿慧者,也不大記得雲氏的音容笑貌了。畢竟雲氏去世近十年,幼時並不怎麼親近她,杜雲安這會兒聽兄長說起,突然一股酸澀湧上心頭,眼裡滾燙。

“彆哭,彆哭,安安……”杜仲登時手忙腳亂,安安自小懂事體貼,幾無哭鬨的時候。

幸而過了一會,小姑娘就被兄長手足無措的樣子逗得破涕為笑,隻默默按下百千心緒。

杜仲有些小心翼翼的問:“安安還記的吳村的吳秀才不?”

“哥哥怎麼忽喇巴的提起這個人了?”雲安奇道:“可巧白日胖嬸還打聽這人來著。”

杜仲似有些作難,半晌才道:“他有求娶你的意思,年前說過一回,今日京中又遇到,我聽他言語裡很是誠懇。若是兩家先商定,等贖出身契再使他來提親,許是樁良緣。”杜仲既舍不得,又覺錯過了這讀書人可惜,倒是瞞著那府裡先斬後奏,定下親事的好。

“哥哥快休提這話。”杜雲安擰起眉頭,並非故作害羞,而是這親事確有不妥。

“這吳秀才往日言行,是個很好麵子的,他上次跟你吃酒的時候再三打聽我是否有贖身之意,後來才微微露些文文莫莫之意。倘若我悄無聲息的贖出身契,他許是很肯請媒求親,可我卻得入府當差的走一遭,又有許多變故。便是日後看在諸多條件上仍願踐諾,焉知有一日發達時不會引以為恥,覺得娶個婢女出身的汙了門楣?”

杜仲大怒:“他敢!”

沉吟片刻,杜仲也覺是自己心急了,隻看那吳秀才讀書刻苦有前途,又是個文生公子的白淨模樣,堪堪能配自家妹子,卻忘了這世上有許多男人都是那等重麵子比天大的。倘或真如此,豈不害妹妹終身?

杜仲自個兒嚇出身冷汗,告誡自己得更周全才行,便擱下這事不提,想著日後再試試那吳秀才。

兄妹倆個喝著熱乎乎的肉湯,細細商議托誰之力安排雲安入府當差。杜仲在家將中處的頗有些情分,隻是王子騰府上家將自成一派,管家奴仆一派,莊田畜場一派,後二者又盤根錯節。杜仲認得幾位大管家,二門的內管家真就是兩眼一抹黑了。

“裡頭的內管家大抵是外管家媳婦,單管丁口差事的有兩個,一個柏通,一個任德宣,倒都有個麵子情。據聞柏通的門路好走些,任德宣就一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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