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顆賺錢的心(2 / 2)

香菱忙福身道謝。

“你彆怕。”雲安笑道,“我知道你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兒,哪能不想找到父母親人呢。這樣,你安心先在我這兒,我請人幫你打聽打聽,許是能找著呢?”

“我曾聽人說過,有那種拐了好人家的兒女養幾年、度著模樣兒再往外賣的拐子,常常都是熟知本處的當地人,得手之後也不會走遠,多是在臨近幾個大城裡躲藏——你當初既在金陵住過六七年,推測故鄉也不離江南。”杜雲安絞儘腦汁的把話說的更合理些:“看你的模樣品格兒,也不似鄉野人家能養出的女孩兒,我料想著準是金陵附近幾個好地方的人,或是姑蘇、揚州或是鎮江府、常州府一帶的。”

香菱淚眼汪汪,感激的無可無不可。

荷月忙推她:“我說什麼來著,咱們姑娘是頂頂好的一個人!”

香菱跪下就拜,雲安忙叫荷月扶住她,暗自想,自己可不是什麼普度眾生的大善人,隻是明知這香菱的出身來曆,明知因丟了她才使其父飄零在外其母艱難度日,卻要昧著良心裝不知道任這香菱為奴為婢、不得與父母團聚,也忒跌破做人底線了。不過是有能力時幫人一把而已。

想著,雲安因道:“你也彆急,這事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打聽出結果的——你自己也常回想回想,沒準能想起什麼來呢,那就多一重容易了。”至少替她打聽這事,就需得等到家裡有了收入閒錢時。

香菱抹著眼淚道:“多謝姑娘的大恩!我知道這極難的,我情願一直等。便是三年五載,或是一輩子都找不著呢,我心裡有了這個盼頭,便就知足了!”

雲安忙擺手,讓她不必如此:“快去把臉洗一洗,仔細皴了疼。”

皴臉?杜雲安摸摸自己的臉頰,忽然想起哥哥說‘氣色不好,臉灰突突的’……“荷月,取靶鏡我照照。”

荷月瞟一眼妝台上新磨過的明晃晃亮晶晶的銅鏡,心裡納罕:姑娘一向喜歡照這種大鏡子,說照的齊全,不愛用那巴掌大的西洋玻璃鏡子的,今兒這是怎的了。

想歸想,荷月利索的從妝櫃抽屜裡取來靶鏡擎在雲安臉前麵。

“我自己來。”雲安接過靶鏡,左照照右看看,的確臉色不大好,雖算不上‘灰突突的’,卻也顯得黯淡沒光澤。

杜雲安把靶鏡扣在桌上,在心裡小本本上再添了一件事項——不光她自己,還有哥哥,或者還得帶上為他們兄妹在外奔波良久的宋師兄,三個人很該好好調養補身了。

荷月以為她用不慣這小鏡子,因笑道:“我記得太太給了一麵半人高大玻璃鏡兒,正好好的收在平明樓小庫房裡沒拆的一個箱子裡呢,等回頭我找出來給姑娘放在房裡使。”

“我還以為姑娘和彆人一樣怕使這玻璃鏡呢,這才沒往出擺。”

“怕?”

荷月嘻嘻笑:“可不是,有人說這西洋鏡子能攝人魂魄,照久了不吉利。都中信這個不少呢,連有些個太太奶奶們都不敢使。”

雲安搖搖頭:“銅鏡打磨後,照人清楚不比玻璃鏡子差,隻是顯不出膚色罷了。若玻璃鏡子不吉利,那索性就不許照鏡子好了!”

荷月拍手笑道:“我也這麼想!”

一語未了,忽聽外麵車馬聲、人聲、狗聲一片,荷月扒著皮簾縫兒往外看:“姑娘,是大爺和宋少爺回來了,好多東西!”

外頭杜仲謝過酒鋪的活計,打發人出去,才與宋辰兩個將酒缸酒壇卸下來。

杜雲安要掀簾子出去幫忙,荷月愣了一愣,趕忙攔住:“姑娘不好出去,外頭有……”

杜雲安輕輕將她的手拿下,正色道:“我本不是高門大戶裡的千金小姐,再被太太認作乾女兒,也是小門小戶養出的閨女,我家裡也同這附近的街坊鄰裡一般無二,何必扯起眉毛哄眼睛,自己糊弄自己呢。你隻想想你在家時難道就袖著手,等著父母姊妹來伺候了?若是在自己家裡對著兄長們還擺出那大小姐的譜兒,我成什麼人了。”

說罷,就徑自掀簾子出去了。

荷月怔了好一會兒,忽然撓著頭傻笑起來:雲安姐姐還和以前一樣!不對,雲安姐姐從沒變過,她不僅沒擺過主子架子,更沒拿自己和梅月當下人,從來都是‘一起搭夥兒過日子’的模樣。

荷月心想,姑娘這麼好,她也和從前一樣的心待姑娘就是了,反正從前她就聽姑娘的話,姑娘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再隔著一架皮簾子,裡頭的話兒也瞞不過院裡兩個耳力好的武人。杜仲聽到了,忍不住咧嘴一笑。便是宋辰,也微微一頓,臉上的神情都柔和了些。這倆師兄忽然都緩了神色,倒把一旁幫忙的魯伯唬一跳:家裡兩個黑口黑麵的小爺,怎的突然就像吹了春分似的人都熱了二分呢?

杜雲安出來,才打了招呼“哥哥”、“宋師兄”,就也幫著收拾起來。

“誒,小姐!”魯伯忙攔,他昨兒可是見識了,原來家裡的小姐養的比哥兒金貴多了,好家夥!回來時帶著一個丫頭兩個婆子,小爺先前還買了的三個人給小姐使喚——小姐一個,足足叫六個人伺候呢!

“不妨事。”雲安笑著,從車上拿下一大包藥材。

魯伯見她格外利索,弄的又快又好,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心想小姐也不嬌貴呀?

“彆!仔細摔了!”宋辰方回身,就見雲安放好了藥材,又抱起了一壇黃酒,驚出一身汗來,趕忙兩步搶上來幫她托住。

杜雲安隻覺手上一熱,捧著的重量就一輕,一怔,隨即笑道:“宋師兄,我搬的動。”

那一壇黃酒足有十斤重,宋辰將才隻怕摔了酒壇砸傷了人,下意識幫她托住才反應過來他手心蓋住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宋辰像摸到烙鐵一般飛速的收回手,麵上儘量正常的點頭:“嗯。你當心。”

杜仲隻看到他妹妹趁宋師弟和魯伯背身忙時,一手拎一個黃酒壇,輕輕巧巧放在地上,當著兩人的麵卻是抱一個酒壇子慢悠悠的歸置——好哥哥摁摁嘴角,覺得自己可以放一半的心了,那榮國府裡的丫頭小姐捏起來也不合妹妹一人之敵。

“嗯?多了。”杜雲安點點數兒,荷月和香菱從後院搬來一摞簸籮,剛剛都已被兩個丫頭擦洗乾淨了的,這會兒她倆合力往簸籮裡倒藥材。

“藥材多了,酒也多了。”杜雲安問杜仲:“哥哥賒了鋪子裡的賬?”那塊金子和十來兩銀子可買不來這些多東西。

杜仲笑道:“你宋師兄入了股,日後他占四成。”

從前杜家配的浸的藥酒,宋辰沒少用,每次有新一批的出來,師兄都特地留出好些給他,宋辰很知道這酒比外麵的好。那時杜仲說過好幾次叫他參幾股,師兄弟兩個走鏢時順帶就銷賣了,宋辰覺著是白占師兄的便宜,寧可自己尋貨物夾賣,也不肯答應。還是這回杜仲少了銀子使,宋辰不願教他低聲下氣的跟掌櫃商量賒貨的,當即就放下張百兩的銀票替他付賬,被杜仲急忙拍板說這錢算師弟入股的,他窮的連年都過不起了,指定不還的。

師兄家的藥酒已有了些名氣,隻要配出來壓根不愁往出賣,有這等本事手藝,缺錢也隻是一時半刻而已。宋辰原還不從,叫杜仲壓著腦袋捶了兩拳,堅決說要不答應就去退貨——“一成。”宋辰沒回頭,手裡不停,嘴上卻說。

“哥哥,不若立下字據來,咱們也想個響亮的名字來,以後人家一說就知道是咱們家出的好藥酒?”

“安安說的沒錯!一定要挑個好名字!”

兄妹兩個自說自話,很快就把字據寫好了。杜仲握住他師弟的手臂,杜雲安左手飛快將紅泥往宋師兄大拇指上一抹,右手啪啪兩下將兩張字據逐一一懟,不肖片刻,新出爐的“杜家藥酒”的字據就立好了。

杜仲吹了吹墨,將其中一張拍到師弟胸口。宋辰看著紙上鄭重寫著的“杜家藥酒”四個字,忍不住抽抽嘴角:這就是這兄妹兩個千挑萬選的‘響亮的好名字’?

“安安,這次配什麼酒?”

杜雲安邊查看藥材的成色,邊說:“這次黃酒配‘周公百歲酒’,燒酒配‘仿內造長春酒’。”

“仿內造的?”

“嗯,如今隻要是‘宮樣’‘內造’的就吃香,比如隆福寺裡的荷包,據說樣式兒是大內描出的,都中的人家多有衝著荷包去它廟裡上香的……我聽說皇宮有個秘方叫‘長春益壽丹’,剛巧我也知道一個同樣有延年益壽功效的酒方兒,何不借個名頭使一使?”也叫燒酒浸的藥酒有個好名頭,那些酒鋪才更願意出價收。

宋辰耳朵裡聽著,右手被在身後時不時被燙到一樣,忍不住搓一搓,耳根子通紅。

同在這小院裡,杜雲安全然不知,隻一顆賺錢的心,指揮著開始製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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