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美是丁香乳(2 / 2)

兩人直閒話到深夜,才不知什麼時候靠著頭睡著了。

次日一早,荷月香菱就進來笑道:“今日撣塵。為迎歲華,還有裱糊匠進來裱飾屋子,一會子咱們細看看各處,挑出來不平整的地方兒叫他們下晌來弄。”

除了平明樓,致遠齋和露微堂也是如此,上午大家各處查看查看,下晌避出去,叫婆子領了裱糊匠來修飾房屋。

“是棚匠胡同的老匠人,是咱們這裡用老了的。”迎春屋裡的媳婦道:“一年裡要來府裡應幾回呢,秋後、年底、入夏,我們都經慣了的,原先他們來的時候小姐們也知道些兒,隻是沒人特意的說。隻不過小姐們如今立院子了,這院裡的一切擺布卻要經小姐們點頭。”

“倘若小姐們要重新布置擺設,或者換一換方位,趁這功夫一並叫辦了。這些裱糊匠這五日裡都來咱們府裡應承。”那媳婦如是說。

這話叫這院裡的三個姑娘有些意動。

平明樓二樓是“井”字格局,南麵一排屋子,背麵一排屋子,中間是小廳,井字外麵還包著一圈圍廊。三人的屋子是一樣的格局,都在南麵,皆是一明兩暗,中間三間是迎春,東邊是黛玉,西邊是雲安。北麵的屋子分隔更小些,給迎春的奶母及各自的大丫頭們居住。

這平明樓建造的規整闊大,唯一不好的地方是這樓沒造火牆,二樓也沒法兒弄地炕,隻弄出個暖閣來取暖,暖閣裡的熏籠白日用的很好,但到了晚上卻不敢燒的太旺了,於是後半夜裡屋裡總有些涼。尤其黛玉孱弱體虛,她自己都暖不熱鋪蓋,常常早起來一模腳冰涼。

迎春和雲安就商量:“不若我跟林妹妹換換屋子,你屋裡的暖閣挪到東邊屋子。咱們一左一右兩邊暖閣夾著林妹妹的屋子,再叫重新糊一遍窗子,隻怕能暖和些。”

這番擺布置換沒驚動彆人,她們院裡的人就悄悄作了,隻推後一日才叫糊裱匠進來,重新糊了牆紙、頂棚等。林家財力豐厚,外管事送來幾車好宮毯,將地麵牆壁都鋪設一新,連帷幔門簾等都換了更厚重的——隻這略略小改,便立時暖了好些。

尤其黛玉的屋子,新添了一個落地罩兒,將暖閣隔的更小了些,她的屋子兩麵牆都貼著姐姐們的熱氣兒,當夜睡的就比往常要好。直叫林家的人感激不儘,雪鷺念了好些句“阿彌陀佛”——黛玉愛潔,縱然跟人同睡,也不慣和人一個被卷裡,她自己又暖不過來,隻把雪鷺雪鶴幾個愁的沒法兒。

“大姑娘做什麼呢?”王夫人命人將雪鷺送來的宮毯收起來,一麵笑問。

“同姑娘們一起剪窗花呢。”

王夫人抬眼:“這些孩子們怎麼自己弄這個來,仔細傷了手。”平明樓裡不能置地炕,夜裡冷了些,二丫頭她們還不妨事,隻是林丫頭弱些,恐怕禁不住寒——不若將她挪去跟老太太在暖閣裡住,明年天暖了再搬回去也使得。”

雪鷺雪鶴兩個愣了下,才忙將迎春三個換屋子挪暖閣的事說了:“不敢再勞動老太太,如今已好了。”

王夫人臉上的神色微微一收,半晌才道:“罷了,你去罷。”

雪鷺出來,就使人去打聽。雪鶴回去也同司棋、梅月等說話。

至晚,雪鶴告訴雪鷺:“原來換屋子是安姑娘先想的,到底安姑娘大些兒,最有長姐的風範。”

“怎麼二舅太太又新興想叫咱們姑娘去跟老太太住了,那裡可是有寶二爺呢,姑娘才來的時候不是還說寶二爺孽根禍胎,叫咱們姑娘不要招惹他嗎?”雪鶴奇道。

雪鷺冷笑:“我也剛知道,原來史大姑娘這些時日都跟老太太睡在暖閣裡呢,致遠齋的屋子倒十日裡有九日是空著的。史大姑娘年紀小,她撒嬌要跟老太太住,彆人能如何。偏寶二爺和她打小兒一齊長起來的,兄妹兩個最要好,史大姑娘性子俏皮闊朗,鬼主意最多,這兩個湊到一起,她想一出是一出,寶二爺就敢乾一出是一出——前日兩人不知怎的將上院裡的牡丹霍霍了,老太太沒說什麼,隻是二舅太太本意將其中兩盆名品送到北靜王府去的,隻是不好發作親戚家的姑娘,這才想抬出咱們姑娘來跟史大姑娘打擂台!”

“這關咱們姑娘什麼事!”雪鶴挑眉:“難道咱們姑娘還能將史大姑娘從老太太屋裡攆出去不成?”

“不過是看老太太更疼親外孫女罷了。”

“二舅太太怎麼想的呢,便是老太太發了話,咱們姑娘跟老太太住去,就算史大姑娘不高興,也礙不著她和寶二爺一起頑呐。”

雪鷺搖搖頭,沒再說話,她來了這些天,能看得出寶二爺是極力想親近自家姑娘的。說來也奇怪,當初薛大姑娘和姑娘一起見的他,姑娘因著守孝還不大出門,偏姑娘就像天生合了寶二爺的眼緣似的,叫他變著法兒湊近乎說話兒。

“不管怎樣,這與咱們不相乾,咱們替姑娘們看好門戶就成。”雪鷺一錘子定音。

正院裡,王夫人的嘴角微微紅腫了一塊,周瑞家的挑了一塊藥膏子小心翼翼的替她塗上:“一會子我親給太太熬一碗清心降火的湯來。”

王夫人拂開她的手,心慌氣亂,愁道:“到如今了,可上哪裡再尋兩盆好牡丹來?”

周瑞家的賠笑:“我倒聽說蟠大爺孝敬給姨太太幾盆牡丹花,不若去姨太太那裡先借來使一使。”

王夫人擰眉:“我哪裡想不到,隻是不中用,蟠兒買來的那些花裡沒有正紅正黃的好顏色。”

“我聽說有盆魏紫?”

“原是為了賀甄家二姑娘新嫁之喜,”王夫人搖頭:“她喜愛紅色,不大得意紫色。”

這位甄二姑娘前幾月被指婚給北靜王爺為正妃,可這親事實在匆忙,聽說是因為宮裡甄老太妃冬日不大安康,聖上便下旨意叫欽天監選最近的吉日給老太妃帶喜。周瑞家的在京城這麼些年,還從沒見過哪位王爺公爺的親事辦的這樣倉促快速的,因此有心要勸王夫人暫遠著些。

不料卻聽王夫人道:“老太太屋裡的那幾盆好的原是林姑老爺送來的節禮,實在難得,恐怕林姑老爺有這裡頭的門路。我本意想多關照關照外甥女兒,也問問林丫頭可知道從哪戶花兒匠買的,誰知……”

“史大姑娘小孩心性,隻會引著寶玉胡鬨。原是我想岔了,還不若當初叫林丫頭留下呢,如今甄家的信裡多提起林姑老爺的,若是林姑老爺肯出些力氣,怕是我的元兒就能進六皇子府了。”

周瑞家的這才恍然,是了,甄二姑娘、新封的北靜王妃可不正是六殿下的嫡親表姐麼,怪道太太這樣看重,要討北靜王妃的喜歡了。林姑老爺既能得甄家幾番垂問,恐怕也與他們厲害相關,周瑞家的心內忖度,想著日後見著林姑娘要更尊重客氣幾分才是!

“林姑老爺畢竟離得遠。”周瑞家的眼珠子一轉,獻計道:“不若請舅老爺出馬。”

王夫人心事重重:“二哥回來了,可我卻實在不明白他怎麼打算的。原本說要將元兒送進四皇子府裡,後來又改了主意——我正不願呢,這位四殿下從不出彩,擁躉也稀少,元兒去了雖能得個側位,可那種尊榮原本不經這一遭兒也有可能的,豈不白白受了這些罪?可如今呢,卻是把我兒撂到空處去了,他這做舅舅隻聽聖人的話,不偏向哪邊,他也不替甥女打算,可知女孩兒的年華多寶貴,怎能驚得起這樣虛拋!”

王夫人一肚子怨氣:“我真真不明白!元兒尚在受苦受罪,嫂子倒興頭頭的認了個乾女兒!月例月例比過我家裡所有的女孩兒,每月都專給送來,吃食衣服也如此,竟還鄭重其事的在給府裡年禮單子上添上她的名兒,我隻奇怪一個奴才秧子,何德何能呢?二哥隻管聽之任之,也還罷了,可你看見了,前兒我的好二哥打發人送了兩車東西給他‘女兒’!”

王夫人一味的抱怨,殊不知此時王子騰正捏著一顆白色棋子,端詳良久,突然扔回棋奩裡:“這顆棋子廢了。”罷罷,他退一步,也放外甥女一條生路罷。

“老爺不準備把元春送進四殿下的後院了?”李夫人問。

王子騰緩緩闔眼:“過完年,我托情叫把元兒放回家來,夫人幫著相看個好親事罷,也算我這當舅舅的補償她。”倘若四殿下日後要翻臉,以王子騰對這位殿下的了解,那翻了臉就絕不會再翻回來,元春就是他的原配嫡妻也無用,何必白白賠上甥女的姓名——倘若不送人,許是還能在這位心裡落個好兒,就看看這步以退為進,能不能猜中四殿下的心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啥也不說了,本章評論送五十小紅包,小天使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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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丁香小乳】:中國古典審美意識裡,美的胸乳,都像尤三姐那樣的蔥綠抹胸,一痕雪脯,含而不露,好的胸乳是小乳,古人又稱丁香乳,所以女子不但不隆胸,反而束胸。從宋代理學興起直至鴉片戰爭,社會對女性的控製逐步加強,女子衣衫蔽體,束胸纏足,一不怕暑,二不怕苦,為保名節,乳瘍不醫,雖死猶榮。(百科)

【天乳運動】:1927年廣東省民政廳代廳長朱家驊向政府遞交了《禁止婦女束胸的提案》,要求省政府在三個月的時間內嚴行放胸,全省女子一律禁止束胸。提案很快通過,廣東省開始了政府推廣的“天乳運動”。

【原本自然,何必害羞】:人稱“性.學博士”的張競生的話:“女子有大奶部,原本自然,何必害羞。”

s:這個運動中還有胡適先生的“大奶奶主義”:胡適曾在上海中西女塾的畢業典禮上發表“大奶奶主義”演講,“沒有健康的大奶奶,就哺育不出健康的兒童!”,轟動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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