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立業(2 / 2)

雲安才發現自己順嘴禿嚕了出來,便道:“你們一個個仙氣飄飄,這在人間卻不食人間煙火可怎生了得,我一腔好心來著,給你們摻和些事務經濟的俗氣就正好了。”說著就拉平兒一起用五彩絲線編錢龍。

平兒撲哧一笑:“幸好老太太恐怕寶二爺發了痄腮,不許他過來,不然寶二爺又得說‘混賬話’了。”

姑娘們手裡用絲線將大錢或串起,或編成鯉魚形狀,或作如意狀,複雜的還編出了個錢蝙蝠來。一麵聽平兒講今早寶玉的趣事:“史大姑娘跟他兩個正玩九連環呢,史大姑娘說了句‘節後好好讀書,明年也中個茂才回來’,誰知寶二爺發起癡病來,一下子奪了史大姑娘手裡的九連環,狠狠往地上一摔,也不管那碎玉渣子濺的老高,拿起腳來就走人了。史大姑娘臉上如何掛的住,就要收拾包袱回家去,琥珀幾個好說歹說才勸住了,給送回致遠齋裡去。老太太今日在前頭問除夕和正日入宮朝拜的事,還不知道呢,等晚上知道了又要操心……”

平兒編了個鯉魚,見雲安手上翻飛,編了個大蝴蝶出來,忙笑道:“這個給我留著,明兒我來給姑娘磕頭,到時賞我。”

鬨得一屋子裡的人都笑了,雪鶴梅月繡桔幾個也開始瞄姑娘們編的那些樣式,這個說:“那個鯉魚的給我罷。”那個說:“好姑娘,這個桂花的我喜歡。”

氣的黛玉三個都說:“你們快編了,不然一個串兒都不給。”

迎春又說湘雲:“雲妹妹還哭呢?不然我們一會子過去看看?”

平兒就笑:“方才我和鴛鴦姐姐給她們院子送匣子,看史大姑娘已經好了。”隻是又借老太太給姑娘們備賞錢發作了一回。

平兒朝雲安悄悄眨眼,雲安就知道平兒是告訴她彆趟那邊的渾水。

又坐了大半個時辰,平兒不得不告辭,雲安親自送她出去,問:“你最近如何呢?”

平兒鼻子一酸,她心裡算一算,李夫人認雲安為女兒也不過一個月,她卻覺得很長時間了。

杜雲安看她的樣子,忙拉住了問:“這是怎麼了?”

平兒忙抹了抹眼睛,笑道:“我這不是想起從前咱們兩個常粘在一塊兒嗎,如今奶奶忙起來,我也跟著,更是見得少了。”

雲安鬆一口氣:“這是二奶奶進門的頭一個年節,她又接管了許多家事,能不謹慎,萬事開頭難——過了年,哪怕我留你住幾日,二奶奶也沒有不準的。”

她隨著平兒叫鳳姐二奶奶,和從前一點沒變。平兒吸吸鼻子,笑了:“那可一言為定。對了,彆忘了我方才要的那個蝴蝶形狀的錢串子。”

“我們那院子裡,還是老樣子。”平兒見雲安要上來捏自己臉頰,忙岔開話:“隻要二爺出去忙事情,就再清靜不過。”

她見方近無人,又悄悄說道:“那院裡的事你原也知道,我不瞞你。喜兒不知怎的和那個儂儂弄到一處去了,兩個人竊竊窣窣的弄些小動作兒,二爺……我隻怕二奶奶哪日知道了,豈不得傷心氣死?”

雲安就明白了,肯定是賈璉已與喜兒好上了,還是那個通房儂儂牽線搭橋。

“我心裡也正犯愁,一意瞞著奶奶不好,告訴她也不好。”

“你可彆。”杜雲安搖搖頭,在鳳姐和平兒之間,她心不自覺就往後者身上偏了:“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誰撞上了誰倒黴!二奶奶氣頭上,可想不起來你一顆心為她。你一日日忙成這樣都覺出來了,難道還指望彆人不知道,二奶奶如今接管了這些家事,腰杆子愈來愈硬,隻怕不日就有人做耳報神來討好了——你還是想想怎麼裝作不知道罷,免得遷怒到你身上來。”

正說到了平兒心裡,她兩個又心疼鳳姐,歎一回,雲安說:“璉二爺自己不清靜不作法,若二奶奶不能下狠手遏住他那種花花心思,這一回後,除了二奶奶自己看清了看開了,不然這種氣還有的生呢。”

平兒卻道:“喜兒昏了頭了!她是奶奶的人,卻和外人一齊氣奶奶。隻要我們幾個心正,想來二爺也不至於叫奶奶傷心……”

杜雲安不樂觀:沒了喜兒,還有的是彆人呢。賈璉那種葷素臟臭百無禁忌的,杜雲安隻想一想,就忍不住搖頭。

“最忙的時候過了,我跟二奶奶借你過來。”看看能不能躲開丹桂苑裡的這場風波。

兩個人說了好一會話,才依依不舍的各自回去。

回到小廳,迎春塞過來一盞熱茶:“你又沒捧手爐,這好一會兒的,快暖暖!”

杜雲安眼睛亮晶晶的,被平兒的話引發了危機感,這世上男子多有靠不住的,還是得靠自己才是正理:“梅月,拿我的算盤來!”

“發的什麼癔症?”黛玉問。

迎春搖頭:“怎麼了?”

雲安道:“我們不能坐吃山空了!”

黛玉點頭:“凍壞了,果然發了癔症。”

雲安擺手,叫大丫頭們接過她們手裡編錢龍的活兒,拉著兩個人在書案後麵坐下,打算盤給她們看:“隻這次過年兌新錢,我們每個人就用去八兩,隻按月錢來算,是我們四個月的月錢。還有平時賞錢、偶然買外頭東西用的錢……我從前管過二妹妹屋裡的賬,知道這一年各種入出抵過了,能攢下的銀錢幾乎沒有——除了十來個得留著壓荷包的金銀錁子。”可這些錁子到後來也會被迎春的乳娘摸去好些,這次迎春拿出來湊分子兌賞錢的銀子就是個金錁子。

“我也一樣,虧得哥哥先前送來那包銀子。”杜雲安有兩份月銀,除了榮府給的和彆的姑娘一樣的二兩外,李夫人每月都打發人送來十兩月錢,隻是這一份都和李夫人先前給她壓箱底的那些銀錠子放在一起,日後是要還給人家的。

說來也奇怪,杜雲安從不動王家送來的銀錢,卻對榮府發的二兩月錢用的坦然,大抵是榮府的人情好還罷,她忖度著日後有能力的時候出錢幫一把也就算抵了。

這會子杜雲安心裡想的是:眼看榮國府正漸漸入不敷出,此時不給迎春弄些進項,難道還要等到賈赦五千兩賣女兒的時候嗎?

“你雖不用為這些個銀錢經濟操心,可你日後回了家,難道還要林伯父忙完了公務,再忙家事嗎?”雲安看黛玉,心裡有種負罪感,好似她正把雲上的仙子拉入凡塵一樣。

黛玉本正抿著嘴兒笑話她呢,聽了這話就愣住了。雲安趁熱打鐵:“你們剛剛才說內事外事,自己先通了才是正經。現在不用操這份心,難道我們就一輩子不管家嗎?況且也不用我們自個兒跟人計較一文兩文,隻是叫自己長些個見識經曆,免叫人蒙蔽罷了。”

迎春深知雲安的苦心,三個小姐妹裡隻有她的荷包最空,不說彆的,這次要不是雲安家的花婆子能乾,她空有些金銀錁子也兌不來銅錢,明兒各院子的主人給自己的下人放賞時擎等著出醜罷。迎春十分明白,老太太是因林妹妹才想起來給各院子送賞錢和荷包的,若是當初林妹妹跟著老太太住了,今兒定沒有這一樁好事。

“不坐吃山空,那該如何開源節流?”黛玉拈起毛筆說:“節省怕是難節省下來,隻能開源了。”

迎春和黛玉兩個知道杜家合的藥酒很好,靠這個支立家計,她們是萬萬不肯摻和這樁事情裡的。

因而黛玉想一想,出主意道:“我手裡還有些閒錢,不若我們置幾個鋪麵房屋,我從前聽說,一處鋪麵每年也能得幾十兩租子。”

杜雲安的嘴角抽了抽,這個財主——“我第一眼見到我們小妹妹的時候,隻當是個吸風飲露的仙子呢,原來也知道租子。”

隻是這等開源之策就不必提了,杜雲安固然有賺些銀錢為日後安身立命打算的想頭在,但最重要的並非賺錢,而是尋一件有益的庶務來乾,一件三姊妹一起謀劃的事務,為的是開眼界心胸:

“我們想把這件事定下來。至於要做什麼慢慢商量不遲。”雲安說:“既然我們要做這件事,那就不能隻知道閨閣裡的這些事,不如從年後起就開始讀邸報罷?”

“邸報?”迎春和黛玉異口同聲,怎麼又飛到邸報上來了?

杜雲安卻是理所當然,不管什麼時候,賺錢都與實行的政策分不開的,比如她們兄妹合藥酒,也是因為本朝不禁酒水私營私釀的緣故,不然擱在前朝,他們就犯法了。

“‘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杜雲安手指指向她早就暗暗垂涎的榮國府的內書房:“正月裡不動針線,我們翻書去罷,書裡正經有許多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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