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1 / 2)

七班同學再回學校的時候, 三中已經和隔壁兄弟學校一塊兒成了省級的示範高中。

操場校舍都翻修得氣派,門口不知道為什麼多了個斧頭的雕塑。教室裡的老舊木頭桌椅也都終於光榮退休, 統一換成了乾淨養眼的淡藍色。

周邊的一塊地劃進來,多做了個大操場, 嶄新的褚紅跑道和草坪都格外顯眼。

光榮榜沿著外牆掛了一排,成績好得晃人眼睛。

“不敢認。”

體委走過來,看著校門口埋頭苦讀的學生, 靈機一動:“將來我克服困難帶女朋友回家, 能不能不經意地路過學校門口,然後輕描淡寫地告訴她,這就是我的母校?”

“原則上是可以的。”學委推推眼鏡, “所以要克服的困難在哪兒?”

體委非常驕傲:“在我還沒有女朋友。”

……

追根溯源,七班同學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找老賀負責負責。

當初刻過字藏過小紙條的桌子就這麼回歸了曆史, 段磊甚至有點遺憾:“還記得當初咱們帶著錘子上課的日子……”

三中曆史悠久, 桌椅都有隨時散架的潛力, 更何況這群小兔崽子們實在太折騰。

踩著桌椅飛簷走壁也就算了,上課也沒會兒老實功夫,表麵上端端正正, 下麵非要兩個腿著地來回晃悠。

他們上學那段時間,學校和宿舍的桌椅經常毫無預兆地嘩啦碎成一地。

一開始還會有人嚇一跳,後來就都淡定地見怪不怪,甚至還應對得很有經驗。

他們上體育課的時候, 經常動不動就聽見哪個教室裡稀裡嘩啦響一通,然後他們老師的聲音就格外淡定地傳出來:“過來兩個人, 扶一下。剩下的分析一下這個碎了的講桌剛才的受力,一會兒上來畫受力分析……”

“理解一下,畢竟太古老了。”

生活委員摸摸下巴:“我至今還記得當初我爸來給我開家長會,在我的桌子上發現了他當年刻的字的那一天。”

本來還以為這個神話能再延續一代,回頭給兒子去開家長會的時候也能非常有麵子:“看見這個桌子了嗎?上麵的字是你爺爺刻的。”

但仔細想一想,這樣好像更好。

眼前的母校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在學校裡穿梭的學生能昂首挺胸,能有更多的選擇,更廣的平台,不用再背莫名其妙的鍋,打亂七八糟的架。

他們當初熟悉的痕跡,會一直留在每個人的記憶裡。

“好歹那年出了個省狀元,咱們班又走得都特彆好。”

班長消息靈通,領著一群老同學自豪介紹:“生源好了,建校經費就跟著多。經費提上來,師資就能變好。”

學委點點頭:“良性循環。”

可能一屆兩屆還看不出太明顯的差彆,循序漸進,一點一點就能把學校的質量提上來。

高中承擔著最大的升學壓力,每屆高考都在上層分數段爭得尤其激烈,也是因為這個。

尤其他們學校還有個北大雙學位研究生畢業的全國優秀班主任。

看見姚強遠遠跑回來,班長利落示意眾人隱蔽,確認了他身邊沒有第二個人才放心:“怎麼樣,打探到了嗎?”

今天是校慶開放日,隻要是校友都能登記入校參觀,還能旁聽課程,有不少聯誼的活動和安排。

姚強混進去繞了一圈,就順利找到了優秀作業展上批複一欄熟悉的簽名。

“打探到了,高一二十一班。”姚強喘了口氣,依然有點想不通,“咱們不能直接聯係笙哥嗎,為什麼還要用這種非常曲折的方式?”

班長被他問住了幾秒,張了張嘴:“為什麼呢……”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原因。

就是一想到要回來聽笙哥上課,就感到非常緊張,不自覺地想震聲朗誦英語和古詩文。

也不能聯係老賀。

不然按照老賀帶學生不是為了玩就毫無意義的宗旨,他們的蹤跡很可能會被直接直播給他們笙哥,然後在洗手間被堵著正著。

“沒關係,也可以理解成我們是想給笙哥一個驚喜。”

體委和大家相互鼓勵:“我們突然出現在教室後麵,正在講台上答疑的笙哥一定會非常高興。”

“……”生活委員打了個激靈,“說實話,‘正在講台上答疑的笙哥’這個幾個字已經讓我不敢往下繼續想象了。”

但千裡迢迢聚到一起,回來看老朋友,又不能半途而廢。

班長咬咬牙,示意一群人跟在自己身後:“學委斷後,注意隱蔽,走。”

一群人鬼鬼祟祟地潛伏進了高一樓。

於笙決定回三中的時候,其實挺多人都沒想到,但仔細想想,又好像莫名順理成章。

尤其他們笙哥在繁忙的課業之餘,其實還在靳老師的投行有個小小的兼職。

動動手就能在華爾街攪動風雲的那種。

七班對於笙和靳林琨一直有種盲目信任,哪怕有一天聽說這兩個人其實是外星人大概都能欣然接受,對這種小設定接受得當然也毫無障礙。

他們上去的時候還是大課間,每個班都沒上課,老師們還在辦公室,學生來來回回在樓道裡穿梭。

估計是已經提前被發了“有校友參觀,注意校風校紀”的通知,小同學們的校服穿得整整齊齊,拉鏈一律拉到襟線往上,沒什麼人在走廊裡打鬨,連腰杆都挺得非常直。

班長帶頭,數著班牌一層一層往上走,找到了他們班在的那一層。

“聽說剛考完試。”姚強的消息打探得挺全,繼續給他們分享,“這幾天主要是講評試卷,解題答疑……”

雖然離開校園已經有一段時間,這種日子要回憶起來,痛並快樂依然還曆曆在目。

考試的支配是一輩子的,體委揉揉額頭,忍不住感慨:“說起來你們大概不信,我前幾天還做噩夢,夢見我坐在考場上什麼都不會,馬上要交卷……”

“比我強多了。”生活委員拍拍他的肩膀,“我上次夢見考試,馬上要交卷了,我連考場都沒找著。”

……

高一的時間還長,衝刺氛圍和考試的壓力都還沒有高三那麼濃厚。

入學才半年多的新生很有活力,幾個學生抱著卷子來回穿梭分發,還有的抱著書在走廊來回踱步,嘴裡念念有詞。

班長找了一路,猜測著於笙的辦公室大概是在頂層:“應該是這間吧?”

新校舍的辦公室分出了挺多功能,一群人甚至有點分不清楚,湊在一起研究:“或者是樓下那間?那間對麵是心理谘詢室的牌子,不是說笙哥也負責心理谘詢嗎。”

“笙哥負責心理谘詢?”體委仔細想了想,打了個哆嗦,“感動嗎,不敢?”

“你這個笑話早都過時了。”

學委比較注重消息更新,特意去學校貼吧繞了一圈,搭著幾個人的肩膀給他們科普:“說真的,笙哥在這群學生的人氣高得你想象不到。”

大概就是彆的班被男生女生悄悄趴窗圍觀是為了看校花校草,他們班被圍觀是為了看班主任。

教育處主任抓了幾次,屢禁不止,一氣之下把於笙的班級和辦公室都放在了最頂層。總算沒了扒窗外的,串班的卻又抓都抓不完。

主任實在沒忍住發脾氣,給於笙提要求:“凶一點,再凶一點!震懾住這群小兔崽子!”

一點兒都不像當初於笙帶著行李入職的時候,邊給他辦手續,邊苦口婆心給他做工作:“溫柔,溫柔一點。多笑一笑,春風化雨,不能老是把學生嚇哭……”

但這批學生膽子依然大得要命。

學委逛貼吧的時候,看見有售賣於老師高清照片跟簽名的,買賣事業還非常紅火踴躍。

照片也就算了,簽名純手寫現買現撕,要批語還得加錢。

一群人湊在一塊兒研究了半天,也沒能糾結出究竟是先去找找辦公室探查敵情,還是冒著生命危險直接潛進教室,等著給他們笙哥一個驚喜。

最後還是班長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順手拉住了那個來回踱步念念有詞的男生:“同學,打擾一下,於笙於老師是不是你們班的班主任?”

……

被帶著往於笙的辦公室走,他們體委還是忍不住好奇,擠過去:“班長,你終於學會算塔羅牌了嗎?”

“我不會。”班長搖搖頭,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我就是覺得他去請教問題之前自己反複默念並背誦三遍的樣子簡直像極了當年的我們。”

畢竟他們笙哥身上有種格外特殊不怒自威的氣場。

換個說法,大概就是哪怕他們明知道他們笙哥沒有生氣、很願意給他們講題,並且隻是在認真詢問他們不懂的地方,但依然會因為源於本能的恐懼而變得弱小可憐並且不敢不會。

能夠最大限度地調動起同學們對於學習的積極性和自主意識。

“對對,就是這樣。”男生抱著練習題,感動得差點掉眼淚:“學長,你們也是於老師的學生嗎?”

“我們――”

班長挑挑眉,看了一圈,沒忍住笑了:“我們不是。”

“我們不是……但嚴格來說,我們算是被你們於老師親手送進大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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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辦公室的時候,於笙正在批作業。

辦公室裡的老師不多,很寬敞,角落擺著兩盆綠油油的盆栽。

陽光透過玻璃窗落進來,桌麵上摞著剛批好的卷子,參考書也厚厚摞成一堆,桌角的筆筒裡戳著紅藍黑三色的圓珠筆。

幾乎能把人一瞬間拉回那個下了課在教學樓裡瘋跑的年紀。

於笙的辦公桌在右邊,沒跟著進門聲抬頭,喝了口保溫杯裡的水,還在判桌上攤開的作業。

這些年過去,時光像是幾乎沒在他身上留下什麼太明顯的痕跡。

明明學生時代的柔軟輪廓已經徹底褪成青年的清晰硬朗,衣服也換成了簡潔款式的襯衫。整個人都顯得更沉靜成熟得多,但格外鮮明的少年氣好像始終都沒被打磨掉。

學委有點兒能理解為什麼於笙的照片銷量會這麼高了。

哪怕他隻是坐在那兒,不抬頭不說話,也依然能輕易叫人挪不開眼睛。

男生有點緊張,來的路上背了好幾遍的題又忘得差不多,磕磕巴巴過去:“於於於老師……”

體委沒忍住:“噗。”

“小聲點。”學委回頭,壓低聲音提醒他,“你想替他笙笙笙哥嗎?”

體委:“……”

體委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