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蔭魔將(麵上的血色紋路如活蛇纏繞...)(1 / 2)

話音一落, 整個濟生大殿之內寂靜無聲。

花掩月眉頭皺得死緊,欲動手的歡喜宗長老古漣,和已經亮出了長刀的弘盛仙尊, 都紛紛僵住。

連掌門正平,也不由得眉頭緊皺, 看向站在下首的“冷天音”。

“太初山弟子果真大義。”衍宗的畢宿揮開花掩月來揪他胡子的手, 起身說:“這位小修,你的大義會被整個修真界銘記。”

他說:“以我衍宗為先,若來日你有所求, 衍宗必將竭力滿足你。”

這就是畫大餅了, 無論畫得多圓多大, 說得再香也沒有用。畢竟以身飼魔這種事情, 九死一生,那魔界帝尊性情殘忍弑殺, 修真界早已經通過不堪忍受新任帝尊,叛逃人間的魔修慘狀便知。

“冷天音”抬起頭, 淡淡涼涼地看了衍宗的畢宿一眼, 畢宿與她視線相接, 微微怔了下。

那一眼, 他甚至覺得有什麼東西通過了他的雙眸, 直抵他的靈魂深處, 將他的身與魂,思與想都洞悉得透徹。

他的身體下意識地緊繃, 後脊的汗毛炸立, 可也隻有那麼瞬息之間, 等到“冷天音”垂下眼,畢宿便猛然回神, 再看向麵前的小修,便隻覺荒謬。

她的修為無需探脈,隻看一眼便知是星重中品,這在修真界頂多算是才脫離凡人百年壽數的限製,是最低階的入門弟子程度。

這樣的小修修真界不知凡幾,她怎能窺探他的神魂?

衍宗的畢宿不由得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感歎自己是被魔界的事情,還有他測算出來的未來所困擾,這些時日夙夜難安,才會生出如此錯覺。

於是他也隻在兩息間回神,繼續說冠冕堂皇的話,甚至還煽動其他的宗門,對著“冷天音”一起畫大餅。

其他宗門的仙長們本不願意應這種事,奈何他們活了幾千年了,好歹也是在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此番讓一個小小女修舍身飼魔,老臉皮也很難掛住,於是他們紛紛都同意了。

按照衍宗畢宿所說,來日若她有所求,這些宗門必將儘力滿足。

隻有太初宗的仙長們個個麵色青黑,看著“冷天音”也神色極其的複雜。

而影宗的尹一更是覺得離奇,歪著頭看著“冷天音”,總覺得她身上的違和感很重,他也是對冷天音有些印象的,畢竟他們一同逃離過魔族遺境。

那時候他記得冷天音並非是這般鎮定淡然的性子,遭遇了危險時總要吱哇亂叫地喊她易圖師兄。

聽說前一日還哭著喊著不肯同意,言明自己已有心上人,不能嫁給旁人,此番為什麼就突然同意了?

尹一幾次嘗試以功法探她,卻絲毫未受阻礙,也根本沒有探出異樣,那這確確實實是冷天音?冷慕詩那個妹妹?

不僅尹一探她,這在座的所有長老,都在悄悄地探她虛實,“冷天音”站在場中,不卑不亢地承受著所有人的目光和試探。

最終她親口答應,這麼多宗門在場,太初山再是護犢子,也不可能強硬地護住“冷天音”了。

等到“冷天音”再度被帶下去,由刑罰殿的弟子們安排在刑罰殿的偏殿之中,“冷天音”才在無人的殿內撤下了天衣無縫的偽裝,變回了冷慕詩。

隻是若說她是冷慕詩,卻又不像……因為她的五官也有了細微的變化,縱使變化很小,很細微,卻不知道為何,有了近乎天差地彆的氣質差異。

那本來眯起來彎彎的狐狸眼還是那樣,可那雙眼中清澈透亮的黑眸,現如今卻在邊緣泛起了一圈淡淡流轉的金光,這一圈金光,好似圈住了冷慕詩的愛恨和人性,讓她乍一看沒有異常,卻隻要於她的雙眸對視,便會淹沒其中。

她本來尚算和善的眉目,籠上了一層靈光,讓她整個人都跟著朦朧起來,此刻若是有人在,便會發現她的臉根本無法直視,你能看到她在那裡,目光卻總是會穿透她,落在其他的地方,也無法記住她的確切模樣。

她周身散發出的並非是修士那種靈力碾人的威壓,反倒散發著讓人十分想要親近的氣質,像一團看得見卻看不清,好似觸手可及,又根本抓不住的雲霧,隨時都要羽化而去般。

冷慕詩盤膝坐在刑罰殿偏殿的床鋪之上,天明之時,會有人來給她梳洗打扮,換上新婚的服製。

既然事已成定局,自然是宜早不宜晚,天一亮,便會有修士通知太初山下駐紮的魔修們,各家仙門同意聯姻休戰,但需要魔族在迎新娘的時候立下血誓,魔族永不侵擾修真界和人間。

冷慕詩將神識漸漸鋪開,覆蓋的範圍甚至超出了太初山的大陣,慢慢地延伸到了山下的鎮子,查看百姓的安危。

片刻之後,她睜開眼,解下腰側的骨劍。

冷慕詩開口,聲音輕緩,“蒼生,去將冷天音暫且帶去碧岩窟。”

蒼生便是懸浮於半空的骨劍,這是她的伴生武器,也是之前的法則。

蒼生嗡鳴回應,接著化為無形,消失在室內。

下一瞬,它出現在了五長老的弟子院,而它已經從一把劍的模樣,變成了冷慕詩的模樣。

她打開了易圖的結界進去,便迎上了兩個惶惶不安的人,“冷慕詩”拉住冷天音的手,雖然形似,但是行為舉止卻帶著截然不同的冷硬。

她開口道:“跟我走,我代你嫁給天魔,等我坐上了魔族的迎親轎,你便可現身,還跟你這情郎相親相愛。”

冷天音本不知道她和易圖怎麼就關到一起了,醒過來之後兩個人已經將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全部都想到了,並且商議辦法,易圖師兄不許她找死,冷天音那一時半會被激起的血性也在有人疼愛擁抱之中褪去。

兩個人正在想辦法,就見“冷慕詩”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結界,還要以身替代她。

冷天音縱使是一萬個不想嫁給魔界帝尊,卻也絕不可能讓冷慕詩代替她,她窩囊得緊,這個時候還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但是卻決然地甩開了“冷慕詩”的手。

“不行,我不能讓姐姐再為我涉險,”冷天音抹了一把臉說,“我是無用,修為低劣,但我不能……嗯。”

她悶哼一聲,便倒在了“冷慕詩”的懷裡。

蒼生不是真的冷慕詩,隻是受她所命支配,它不可能聽她廢話,索性直接把她敲暈。

蒼生轉頭要帶冷天音去碧岩窟,卻被易圖截住。

“師妹,天音不會同意你代替她的。”易圖前襟大片的血痕,是之前強衝結界所致,他甚至無暇去管麵前這人是如何在這天虛子設下的禁製結界當中來去自如,他隻是不能讓“冷慕詩”就這麼走了。

“冷慕詩”有些離奇地看著易圖,片刻後出言不遜道:“你攔著我,是打算讓你心愛的天音師妹去以身飼魔?你不是愛她,才與她私定終生互許生死麼?”

易圖麵色一白,“冷慕詩”繼續說:“怎麼,你要看著她和魔界帝尊相親相愛,還是看她被魔修折辱致死?”

易圖嘴唇一抖,肩膀慢慢垂下,他眼中含著淚看著“冷慕詩”,不知道她為何說話如此殘忍。

冷慕詩於易圖素來都是很和善的,但蒼生隻是冷慕詩的兵器,它不會顧忌什麼人的什麼心情。

“沒辦法就讓開,還要我費力敲暈你?”

“冷慕詩”說完,輕巧地橫抱起了冷天音,不等易圖有所反應,便瞬間身影一閃,消失在了結界之中。

而此刻刑罰殿中的冷慕詩卻在盤膝,她根本無需吸取周圍的靈力,便會有源源不斷的靈力和生機湧向她。

她所做的不是吸取,而是截斷和屏蔽。

否則用不了多久,這太初山就會從一座仙山,變成寸草不生的荒山,這太初山方圓千百裡的活物,也會儘數因為生機全部流失而死。

冷慕詩將這些生機和靈力截斷在體外,它們便不甘的親昵地環繞著她久久不去,一直到後半夜,冷慕詩才將這些生機和靈力全部送回本來的地方,她疲憊地走到了窗邊,看向了外麵如洗的月華。

這一次她醒過來的時間剛剛好,一切都還來得及,隻是不知道這一次結果又會是什麼。

窗子推開,月下之人依窗而立,身上流動著肉眼可見的靈光,如那些話本中杜撰的月下神女。

冷慕詩有些不堪其擾地伸手揮了揮,身邊的靈光這才不情不願地散去。

她神情平淡,雙眸之中如沉寂了萬年的寒潭之水,半點波瀾也無,好似這世間一切都與之毫無乾係。

很快蒼生歸位,自動回到她的腰側,冷慕詩連眼皮也未曾掀一下,臨窗而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站著,簡直要融入這一方天地之間。

一直到天色將亮,刑罰殿的弟子們才帶著給冷慕詩梳洗打扮換上新娘服製的女修們進來。

已經派人通知了魔族,那邊答應得十分爽快,比太初宗這邊還要急,竟是一天亮便要迎走魔後,再撤兵回歸魔界。

這是最好的,魔族早一日撤回魔界,人間就少一分危機,於是這天還未亮,便已經有人來給冷慕詩梳洗。

太初山其實一直都是維護宗門弟子的態度,因此來伺候“冷天音”的全都是素日裡和她相好的小姐妹。

一進門姐妹們抱頭痛哭,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冷天音”,“冷天音”被夾在中間,一臉茫然,不過這些人裡麵,也有她熟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