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雙生(你不如要我,我本就與你共...)(1 / 2)

祭台下的眾魔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魔界帝尊已經被拽著衣襟,扯進了殷紅的轎子之中。

轎簾和陣法一同垂落,遮蓋住了眾魔的窺視, 冷慕詩一手扯著滿臉愕然的魔界帝尊的衣襟,一手持著骨劍把他捅成對穿還不算, 她還在慢慢地把手中的蒼生朝著下麵壓, 竟是生生的要把這魔界帝尊給劈成兩半――

頭上的蓋頭被扯下去,露出了冷慕詩平淡無波的臉,她妝容精致, 卻並未佩帶任何的頭飾, 墨發如瀑攏著淡淡靈光, 看上去凜然不可侵犯。

天魔嘔出一口血, 抬手抓住了劍鋒,生生止住了還在持續向下的、要將他豁成兩半的骨劍。

“你醒了……”他吐出大口殷紅的血, 卻慢慢勾起紅唇笑了起來。

“我真的好想你,”他低語著, 雙唇染血, 用陰冷的聲調說著柔情的話, “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當年騙我入血魔山, 抽我筋骨折我脊梁……”

“人間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就算迎不回我的水蔭魔將,我也不會停下!我可是在血魔山的煉獄之中饑餓了一萬多年了, 你卻在人間逍遙, 體會什麼人族的情感……哈哈哈哈哈哈――”

天魔絲毫也不在意自己身上還插著冷慕詩手中的佩劍, 甚至又朝著她湊近一些,佩劍便又刺得更深。

他幾乎貼著冷慕詩的臉在吼:“你殺啊, 殺了我,你也彆想活,我倒要看看,你現在衰弱成這樣,還能溯回幾次時間!等你衰弱到了極限,天地間的生機必將以供養你為先,就如同失去生機的身體必將切斷一切供應腦子,到時候抽乾這天下生機的可不是我這個天魔,而是你這個天道!”

天魔胸口還開著血洞,說話說得太激動,兩個人又離得太近了,血沫噴了冷慕詩一臉。

冷慕詩抬手一巴掌就抽在他臉上,力道用的不可謂不大,直接把他抽得趴在轎子的軟墊上。

而後冷慕詩鬆開了手裡攥著的骨劍,後仰靠在了轎子的內壁上,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眉頭皺得死緊。

她垂眸看著天魔趴在轎子上,後背突出骨劍泛著血光的劍柄,他整個人卻在顫。

他在笑,像個瘋子。

冷慕詩厭惡至極地看了他一眼,又扯著他的後領將他從軟墊上拽起來,而後毫不憐惜地抓住骨劍的劍柄,將骨劍又從天魔的身體裡拔了出來。

他悶哼一聲,麵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胸口血流如注,他卻不以魔氣去修複一下,而是黑眸一閃,褪去了眼中的血色和脖頸之上蔓生的紋路,蒼白著臉捂住了自己的傷口,睜著一雙黑眸,對著冷慕詩低低道:“念慈……救我……”

冷慕詩擦臉的手一僵,麵色冷厲地看著朝她爬過來的天魔,他眼中血色褪去,嘴角還帶著血痕,他用蒼白的嘴唇,貼到冷慕詩的耳邊,對她說:“救救我……”

冷慕詩攥緊了手指,看著這張此時此刻,和蕭勉全無二致的模樣,不可控製地有了遲疑,但是就在天魔即將循著冷慕詩的側臉湊近她嘴唇時,冷慕詩反手一巴掌又狠狠地抽上去。

這一次他直接撞在轎子的內壁上,將轎子都撞裂了,他捂著自己的臉爬起來,雙眸漫上血色,死死瞪著冷慕詩,“你居然喜歡個人族,哈,人族朝生墓死,連螻蟻也算不上,你居然還允許他侵犯你!”

天魔上前一把抓住冷慕詩的肩膀,咬牙切齒,“我厭煩死了他,跟你一樣的道貌岸然,什麼心思純善,不過是愚蠢至極罷了,我已經融了他的魂魄,他連轉生的機會都沒有了,我看你還怎麼喜歡他!”

冷慕詩抬頭,和天魔瘋狂的視線相對,一個熾烈如經年沸騰的熔岩,一個冰冷如千萬年不化的冰原。

冷慕詩嫌棄至極地偏開頭,厭惡之情溢於言表,天魔抓著她肩頭的手一緊,咬牙道:“你我本生一體,你掌天下生機,我掌天下殺伐,可你厭我棄我恨我騙我殺我逐我!到如今,願意與我這般說話,也是因為這具人族的皮囊,嗬。”

他鬆開冷慕詩,坐在她身側,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笑得邪惡,“你打什麼算盤從來瞞不住我,當然我如何計劃你也全盤知道,這一次我們來試一試,看誰動手更快!

冷慕詩沉著臉,片刻之後伸手在空中一晃,因果鏡顯,是人間潛伏的魔修與修真界巡視的弟子交戰的場景。

起先是修真界占據上風,但是架不住很快死去的修士也被魔氣侵染操控,開始以血染的殘肢敗體,對上自己昔日的同門。

冷慕詩甚至在因果鏡中看到了熟人,這處是歡喜宗的地界,她看到鏡中橫屍遍地的嬌媚女子。

魔族全無半點人性,生著長角的銀灼鹿,將歡喜宗死去的女修都穿在長角之上作為備用食物,那上麵還有人並沒有完全死去,冷慕詩視線一頓,看到了一個身著紅紗的佛修嗎,正是當日在進入魔族遺境前一天,自佛門改投歡喜宗的小佛修了塵!

了塵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在飛速地流逝,他穿在魔獸的尖角之上,五臟都被完全攪碎,沒有馬上死去,全賴他體內尚未完全碎裂的內丹。

到處都是突然冒出來的魔獸,他們不過是剛剛處理了一個人族報上來的小邪祟,正在回宗門的路上,他們本來說說笑笑的,甚至在商議晚上一同飲酒的事情。

了塵入了歡喜宗這麼久了,依舊沒有修歡喜宗的功法,他修的依舊是佛修功法,他也不太參加宗門修士的私下宴飲,固守著佛修應該守的所有戒律清規。

都說修佛該不為凡心所動,可他當日確確實實動了凡心,因此才被卜金師兄逐出師門。

自從入了歡喜宗,整日置身“凡塵”,他反倒是破了心障,修為一日千裡,現如今已經是星重巔峰修為,隻差一點點便可進階到月重。

歡喜宗的弟子們對他這個“異類”也十分的友好,從不曾強迫他什麼,還喜歡帶著他這般行走人間,在驅邪除祟之時,令他超度受害之人。

了塵心中一直都對新宗門尤其的感激,可是性情所致,他素來都不參加宗門之間弟子們的宴飲和他們私下親近,專心修煉。

可到如今,在這生死關頭,他感受著自己的血液和生機流逝,他身下是已經香消玉殞的同門師妹,身上是即將斷絕生機的同門師姐,他夾在這血色無邊的萬丈紅塵之中,竟是幫助還未死去的師姐脫身都做不到。

到處哀叫不斷,妖魔修和妖魔獸來得突兀,且都是他們根本無法匹敵的高階妖魔修,他們隻有受死的份,沒有反抗的餘地。

了塵眼前漸漸的模糊,他聽到了大師姐倪含煙的鞭聲,卻也聽到了她跌落在地的痛苦哀叫。

他們這一批人,今日怕是誰也回不去宗門了。

了塵此時此刻,氣息微弱地看著彌漫著赤色紅霞的天幕,夕陽太美,美得罪孽深重。

他此刻後悔的,居然不是沒能修成大能,證明給佛修來看。

他並不是守不住佛心,也沒有遭佛所棄,他本想要向真武寺的人證明,身在紅塵,不披袈裟披紅紗,依舊能夠成就大能之身,弘佛法之威。

可現在他所後悔的,是沒能和歡喜宗的師姐師妹們,好好的聚上一次,哪怕一字不言,至少飲一杯濁酒,聽著她們口中的凡塵俗事、修煉煩憂也好。

他還是狂妄了,真正的入紅塵,何須守佛心,佛從未對世人設下條條框框的禁錮,禁錮自己的隻是凡人,侍奉是這樣,獻祭也是這樣,他們都曲解了修行的意義。

他們生為人族,所修之道,永遠也離不開人道,而人道,蓄意的斷情舍愛,又怎麼算人?

了塵最後一絲力氣和血一同耗儘,在銀灼鹿的獸角之上,腸穿肚爛的最後念了一句,“我佛慈悲……”

就在這一瞬間,他周身盤踞的靈光大盛,那其中夾雜著赤金之光,從他破碎的身體衝向天穹。

他竟然在生死的邊緣頓悟,參破了人道,進入了月重修為。

正在肆意殘殺的妖魔獸,瞬間被這靈光灼燒得隻能嘶叫奔逃,隻是這頓悟來得太巧,卻也太遲了。

他仍舊沒能解救鹿角上穿著的,與他血肉攪合在一處的師姐,在銀灼鹿奔逃的顛簸之中,那師姐也徹底的死透了。

至於了塵自己,他拚著最後進階的能力,自爆了已經開裂留不住靈力的內丹,與這銀灼鹿,和銀灼鹿背上坐著的魔修同歸於儘。

天地間爆開一片血霧,歡喜宗一行三十四人整,僅存倪含煙一個活口,她在殘陽下自滿地的血河中抬起頭,眼淚衝刷掉了麵上的血,她卻像是在流血淚。

片刻之後她張開嘴,撕心裂肺地嚎叫起來――

冷慕詩便是這時候手掌一揮,收起了因果鏡,截斷了這畫麵,閉了閉眼。

“怎麼,你又不是第一次看了,有什麼不忍心?”天魔吸食掉陣法傳送而來的,一部分交戰之處傳來的恐懼和絕望。

無論是來自歡喜宗修士的,還是來自奔逃的魔族的,他都儘數吸取,而後饜足地歎了口氣,胸口的血洞便肉眼可見地恢複,轉瞬便愈合了,隻流下被刺破的痕跡。

“是因為你認識這小和尚,還是那個持鞭的女修?”天魔咂咂嘴,遺憾道,“真可惜,那個小和尚悟性不錯,靈根也夠純淨,若是一直活著,說不定未來修真界會多了一個入世的佛宗祖師呢。”

冷慕詩確實不是第一次看了,這是第四次了,每一次,她都要親眼看著這些人死一遍,每一次都用不同的死法。

她慢慢側頭看向天魔,看向他笑得得意忘形的臉,抓起身側骨劍,朝著轎子之中猛地一拍,轎體頓時四分五裂――

她骨劍直朝著天魔的頭顱而去,這一次他沒坐以待斃,而是迅速與冷慕詩交手。

場中祭台之下的魔修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見兩道令人無法直視的光亮,在幾息之間撞在一起不知道多少次。

狂風四起天地變色,祭台之上多處開裂,眼見著便要崩塌,到最後兩人轟然落在祭台之上,祭台便在魔修們驚愕的視線之中轉瞬間化為飛灰,所有離得近的魔修儘數被震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