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雙生(你不如要我,我本就與你共...)(2 / 2)

待到煙塵散去,本該是祭台的最中間,站著兩個身著喜服的人。

他們手中各持一黑一白兩把骨劍,骨劍的形狀一模一樣,連骨節都分毫不差。

白色骨劍穿透天魔的身體自他身後而出,黑色的骨劍卻擦過冷慕詩的腰身,自她的側腰而過。

“你對我永遠是這麼狠心。”天魔垂手放下骨劍,揚起手製止了要朝著他們二人衝上來的魔修。

“出現了一些意外,水蔭魔將尚未歸位,不過……”他側頭看向冷慕詩,輕笑道,“這位是你們的魔後,誰敢冒犯,殺無赦。”

天魔的聲音並沒有任何的疾言厲色,但他在魔界這幾月之間積威深重,話音一落,不明狀況本要衝上來護住魔尊的魔修,立刻跪地山呼參見魔後。

冷慕詩將骨劍拔出,天魔晃了晃,站定之後,竟然也還是麵上帶笑地看著她,“你對這天下慈悲,不忍見生靈塗炭,可你如此對我,便半點不疼嗎?”

他問的並非是疼惜,而是疼。

冷慕詩抓著劍柄的手指微微抽搐,她自然……是疼的。

她與天魔一體雙生,縱使一萬七千年前將其剝離鎮壓在血魔山,他們卻依舊是共感的。

但是她強忍腰腹被長劍貫穿的劇痛,站得筆直,沉著臉收起了佩劍。

天魔也不再像一開始,故意讓自己像個漏油的瓶子,繼續血流不止,而是很快任由自己的身體自愈。

片刻之後他一抬手,眾魔的山呼頓時戛然而止,天魔側頭對著冷慕詩笑,“走吧夫人,去我為你準備的新房看看。”

冷慕詩自然不會伸手去牽他,但也跟著他一同朝著魔宮裡麵走去。

人間的大戰已經開始了,天魔覺醒之後,必將要吸食人間的絕望和恐懼來進食,可她現在還不能將他徹底誅殺。

或者說,他根本不可能被誅殺,殺了他的身,隻要不徹底粉碎天魔丹,他便還是會再次覺醒。

且每次殺他身,她也是會跟著衰弱的,除非冷慕詩自戕,自毀內丹。

但蘊生於天地間的天道,是死不了的,到時候天下生機會如他所說的那樣,被全部抽離來溫養她自己。

冷慕詩經曆過最初幾十萬年的初生,那時這一片天地間,因為沒有生機到處一片荒蕪,她不想回到那個時候。

因此她隻好暫且跟在天魔的身後,他衣袍上還掛著未乾的血痕,卻完全放心地將後背暴露給冷慕詩,絲毫不怕她突然捅自己一劍。

冷慕詩忍著如上三次時間回溯時一般,把他直接剁成爛泥的欲望,跟在他身後走向魔宮的深處。

要像一萬七千年那次那樣,讓他自願交出天魔丹,她才能將他重新封印起來,人間的正與邪,才會維持在一個平衡點上。

她上三次殺他,都是尋了自己投生到人族冷慕詩的身體裡的時間點作為重新開始的節點。

可是每一次重蹈覆轍,這也是她無法逃脫的因和果。

冷慕詩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這一次溯回,不與前幾次同她長得一般模樣,而是占據了蕭勉的肉身,心中湧起一種無力感。

天魔與天道,本無什麼性彆和身體,他們隻是存於天地間的兩股維係天地平衡的氣。

怪她幾萬年前,生出了想要體會人間百味的心情,悄悄投生到了一個女子的身上,殊不知愛與恨,陰與陽,就像天魔和天道一般,從來都是相伴相生。

她體會了人世間的歡喜愉悅,自然也逃不過親人與愛人朋友慘死時的悲痛與怨憎。

她因此生了魔障,助長了天魔之氣,也令他生出了向往人間的心思,在人間覺醒。

隻是他向往的是人間悲苦絕望,她察覺到事情失控,欲剝離情愛重新回歸無形之體,卻已經來不及了。

一萬七千年前,她哄騙他親手交出天魔丹,與當時天下的大能修者,一同將他封印至血魔山下,隻是……該來的終究會來,他還是覺醒了。

她精挑細選了這世間最純善之人作為父母,最體貼的青梅竹馬作為夫君,她甚至還會有個最可愛的孩子,隻要再走過了這一遭人間,她心中的魔障消去,天魔的能力自然也會隨之消散。

誰料他自己掙不脫血魔山,竟令自己的手下寄生了她孩子的身體,因此在第一次溯回之前,她擁有一個品行醜惡不堪的孩子,無法度過無憂一生,心中魔障更甚,更遑論消除魔障。

她將覺醒的與自己容貌一般無二的天魔,剁成了肉泥,溯回了時間。

第二次溯回,她還是選擇那精心挑選的一家,但是他又令手下魔將,作惡毀去了她的家庭,本該的富貴安逸,變成了顛沛流離。

貧賤夫妻百事哀,她因此沒了幸福的童年,再一次誅殺了天魔覺醒之身。

第三次溯回,他更是直接令手下魔將寄生到她即將成婚的夫君身上,她慘遭背叛,又殺了一次覺醒天魔之身。

第四次溯回,他依舊令手下天魔寄生了她的父親,因此她僅僅一歲,父親便驟然變心,有了外室,惹了妓子,甚至還生下了冷天音。

不過三次溯回,她尋到了一個意外中的意外,是她從來沒想到過會有用的人,便是蕭勉。

她收斂思緒,雖然與天魔剝離多年,能共感卻已經不能悉知彼此所有想法,但她還是謹慎些不去想關於蕭勉之事,以免被他窺知。

冷慕詩跟著天魔進入了魔界帝尊的寢殿,自然沒有什麼新房,他並非是要娶冷天音,他連性彆的認知都沒有,怎麼會娶妻。

他隻是占據了蕭勉的肉身,以此為幌子,要接回有一半水蔭魔將血統的冷天音,好實現他令天下彌漫著苦痛和絕望的大計。

他就算披著人皮,也隻是一個隻知道吞吃絕望與恐懼的醜惡東西。

“你在我這裡休息下吧,”天魔簡直像是把冷慕詩當成了來他這裡玩的好朋友,“你不會要去幫他們吧?哈哈哈哈……你幫過的,他們隻會更慘,所以你還是安心待著。”

他披著蕭勉的皮,笑起來妖邪之氣四溢,紅唇黑袍,有種驚心動魄的靈動,卻根本不是人會有的樣子。

冷慕詩確實不能去幫那些修士,她確實幫過,但是她的幫忙,會讓那些修士死得更快。

因為她現在封印在蒼生之中的神識歸位,是生機的本源,亦是生機的歸處,她一動,周遭的生機便會儘數瘋狂地湧向她,無論是活物還是植物,但凡有生機之物,都會自動供養她,為她所用。

她雖然能夠很輕鬆的殺死那些妖魔,但殺不儘,因為現在所有的妖魔,都是天魔的操控體,他的黑袍之下有血魔無數,且殺他便是在緩慢地自殺,她的能力也會和天魔一起越來越弱。

冷慕詩隻好隱忍,以待時機,她當真在天魔的床上坐下,盤膝將蒼生劍放在身側,然後抬手正欲喚出因果鏡,卻被天魔給扣住了手腕。

“你從來沒有這樣安靜的跟我待在一起過,”天魔笑了笑,蹲在冷慕詩的腳邊,“你真的這麼喜歡這個人麼?比你幾萬年前的那個死去的愛人如何?”

“比你本來要嫁的凡人夫君紀景如何?”天魔自下而上,手按在冷慕詩的膝蓋上,指尖還在輕跳,“依我看,是比前兩個都喜歡的,畢竟你沒有如前幾次見到我便將我剁成肉泥,就是因為這張臉?”

天魔摸著自己的臉,突然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起身,三兩下扯開了自己的長袍,露出精壯非常的胸膛和腰身。

“我猜你隻是喜歡他的臉和身體,”天魔湊近冷慕詩,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你怎麼會愛上人族呢?你前麵的夫君,那般對你情濃似海,你不都是察覺到無法消除心中魔障,便即刻舍棄溯回了時間麼。”

冷慕詩沉著臉,看不出一絲的波動,天魔說:“你為何不承認呢,你本來就與我一樣,我們是一體雙生,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你一個蘊生於天地的生機之源,怎會喜歡一個螻蟻……”

“你喜歡這身體模樣,我也可以啊,”天魔撤去眼中的赤色,變化成與蕭勉一般無二的樣子,甚至連身上半披的衣袍,也變成了太初山弟子服的純白製式。

冷慕詩神思一晃,他便敏銳地捕捉到,他的頭發開始濕漉漉地貼在臉上,濕著水,他看向冷慕詩的眼神,如她記憶中那樣,變得羞赧又透著些許的決然――這是蕭勉在入魔族遺境之前,試圖和她告白的那晚。

天魔湊近,捕捉了冷慕詩眼中的動容,他輕聲地開口,聲音透著這世間任何破障的術法,都無法破除的誘惑。

“你不如要我,我本就與你共生,這世間沒有人比我們更合適,隻有我才能陪你到真的天荒地老,你想讓我變成什麼樣子都可以……”

他伸手抱住了冷慕詩,濕漉漉的長發貼在她的側頸蹭了蹭,“你為什麼不要我呢,朝生暮死的人族有什麼好……他們會背叛,會欺騙,會膩煩和變心,我不會。”

“男女怎麼才能銷\\魂?你教我,”天魔的呼吸潮濕冰涼地湊近冷慕詩的唇邊,“我也能滿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