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盛道：“其實，我聽你在電話裡那麼說，我就想你還是得有自己的出路，不能守著孩子對吧？再說現在你們這樣不是長久之計，趁著有人幫忙照顧孩子，你多為自己打算打算。”
“嗯。”周文安點點頭，慢條斯理地吃東西，“我會的。”他莞爾一笑，“你彆擔心我了，我沒事的。”
他自認為這幾年雖然不算是大富大貴，但也過著安穩的小日子，不至於太落了下乘。
可蔣明盛不這麼認為。
他拎起茶壺給他倒水，見他低眸模樣，順眼極了，仿佛回到以前高中，兩人總是坐在一起無話不說的閒談。
大概是從那個孩子開始，他們就變得有些疏遠，可是如果沒有那個孩子……
蔣明盛換一個角度想，也許那個男人的出現，未必不是壞事。
“安安，要麼你來我們電視台工作？現在發展機會多，前景也好，鐵飯碗，旱澇保收。”
周文安聽到這話，想起梁司寒提過，他這部片子拍攝完畢接下去會空閒下來，主要是照顧噸噸。如果那樣，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脫身去多做些工作？
他對蔣明盛道：“等這次我先跟你們綜藝節目合作看看情況再定？如果我能力不夠，這次都無法合作，你們台裡怎麼會要我？”
蔣明盛撓了下頭發：“嗨，我就是替你著急啊。你這被一個小孩子在家裡耽誤這麼多年，大學沒念，好的工作機會也沒有，這不是可惜麼？如果你當初去上大學，現在……”
周文安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明盛，吃飯吧。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這話聽著不舒服。
是他自己選擇生下孩子的，又怎麼會覺得是被孩子耽誤呢？
這也是周文安第一次聽蔣明盛說這樣的話，他想，也許明盛從前就這麼認為了，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說而已。
蔣明盛看他反應，也清楚自己說得不中聽：“嗯，我知道，你生下孩子也是想有個家人。可安安，我都是為你好。”
三言兩語，周文安就想起以前好多事情。
尤其是得知自己懷孕後，那些夜深人靜時分的內心煎熬。
他給蔣明盛到了點兒茶水：“我知道。但是明盛，我很愛噸噸，噸噸對我也很重要。”
蔣明盛見他這麼說，便“嗯”了聲。可在他心底裡，始終是覺得噸噸耽誤周文安的大好年華。
“那成，反正這次這麼說定，你先看資料，不清楚地就問我。我這幾天還好，不怎麼加班。”
吃過飯，周文安接到了梁司寒的電話，一接通就聽見噸噸昂揚的笑語：“爸爸，我和大青蛙在商場買衣服哦！你快來好不好？”
周文安的聲音變得溫柔似水：“噸噸，你們吃過飯了？”
噸噸嘀嘀咕咕地說：“嗯，吃了好吃的，但是不可以告訴爸爸。大青蛙說是我們的秘密。”
周文安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瞞著他吃了小孩子喜歡的油炸食品之類的。
梁爸爸的實在是太寵孩子，讓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緊隨其後是梁司寒的聲音：“小周爸爸，我們在你吃飯的商場，b座三樓的童裝店，我讓遠恩在門口等你。”
周文安答應下來，隨後跟蔣明盛一起走出餐廳。
兩人在餐廳門口道彆，周文安抱歉地說：“那我先去找噸噸他們了，晚點電話說。”
蔣明盛笑著說：“我也很久沒見噸噸了，正好在，那我過去看看他再走？他不會已經忘了我這個蔣叔叔吧？”
“不會的，噸噸記性好，他還記得你帶他去玩的事情。”周文安說噸噸的時候，不自覺地語調就輕快不少，可下一句拒絕了他的提議，“明盛，下次吧。下次我把噸噸帶出來我們吃個飯。”
蔣明盛心中了然，沒有強求，隻是推了推眼鏡鏡腳：“安安，你好好照顧自己吧。”
對於老朋友的好意，周文安承情。他看著他下電梯離開，轉身看了眼大廈的導航，往b座童裝區走去。
他一出電梯，就見到羅遠恩站在一家童裝店門口等候。
童裝店沒有人進出，連玻璃門都是合上的，似乎是已經清場。
羅遠恩也遠遠地看到周文安，抬了抬手示意。
童裝店裡，噸噸拚命地朝著往裡走的爸爸揮小手，生怕他看不到自己。
周文安進了店裡，彎腰把孩子抱住。
噸噸伸開手繞在爸爸肩頭，關心問：“爸爸，你吃了什麼呀？”
周文安逗他：“你啊，成豬豬了，成天就關心吃什麼？”
他淡笑了一下，被梁司寒攬住肩膀。
梁司寒道：“去試衣服，挑中了幾款，你跟噸噸都有。”
“我也有？”周文安意外。
噸噸指著導購小姐姐手裡拎著的親子裝：“嗯！我要跟爸爸穿可可愛愛的小兔子衣服。爸爸我們快去換衣服吧！”他急不可待地扭著要往更衣室去。
他說的是店裡這一季的新款，大牌聯名卡通漫畫的體恤衫，肩膀上有兩隻長長的粉色兔耳朵，一看就粉粉嫩嫩。
梁司寒也一眼相中，覺得這一副無論是噸噸穿，還是周文安穿，一定都很不錯。
果然，周文安和噸噸從試衣間出來時，旁邊的導購都在驚訝地竊竊私語：“他們穿親子裝也太可愛了吧？難得看到爸爸穿都這麼合適。”
另一人也點頭認同：“皮膚白就是好，羨慕。”
噸噸在地上跑了兩圈，蹦蹦跳跳地晃動著小兔子耳朵，揪在手心裡不放：“爸爸我喜歡這個哦。你喜歡嗎？”
“嗯，噸噸穿著很好看。”
周文安站在鏡子麵前呆呆的，稍稍轉一下身，兩隻粉耳朵就晃蕩。
這衣服也太孩子氣了？
雖然真的挺萌的，可是作為成年人，他穿上後莫名羞恥。
梁司寒走近他的身後，伸手扯一下小兔子耳朵，看著衣服胸前圓嘟嘟的粉色兔子，低聲說：“我剛才一看到就覺得合適小周爸爸。你覺得呢？”
周文安低著頭，小聲道：“可是隻能在家裡穿吧？要不然給噸噸買吧，我不用。”
梁司寒按住他的肩膀，俯頭在他耳邊道：“就在家裡穿。”
穿給我看就好。
周文安看著衣服胸前的小兔子圖案，羞怯地輕輕“嗯”了一聲。
腦袋被男人的手揉了一下，他趕緊抱著噸噸去換另一套。
一連四五套，都是親子裝，梁司寒不厭其煩地看著父子倆從試衣間進進出出，耐心地等候，認真地欣賞噸噸的雀躍和周文安的羞澀。
他發現自己好像愛上了給周文安和噸噸打扮的感覺，尤其是當周文安穿得可可愛愛的時候，總想抱著他揉一揉。
回到家，周文安帶著噸噸在臥室地毯上玩字母玩具，順便認識一些簡單的英文字母和單詞。梁司寒則要去忙一會兒工作上的事情。
等快睡覺的時候，噸噸仰起眨巴眼睛問：“爸爸，我們今天可以跟大青蛙睡在一起嗎？”
周文安像是噸噸小時候那樣把他斜著抱到腿上，溫聲問道：“怎麼了？你想跟大青蛙一起睡啊？”
“嗯。”噸噸沒有明白，為什麼他們要跟大青蛙分開睡覺覺。
明明大青蛙的床那麼寬大，都可以睡好幾個人，而且之前睡過兩次，都挺好的呀。
可是現在又隻能跟爸爸兩個人睡覺了。
他有些小鬱悶，癟著嘴巴。
雖然大青蛙莫名其妙會嚇唬自己，可是大青蛙大部分時候對自己特彆好，他也很喜歡大青蛙，尤其是他寬闊的胸膛，趴著睡覺也很舒服。
周文安低眸看著小寶貝可憐巴巴的模樣，心裡都難受起來了，輕聲細語地說：“那我去問問大青蛙，如果他要睡覺覺了，那我們就一起？”
“嗯！”噸噸閉眼點著小腦袋，“爸爸快去！”
他打個哈欠，滿臉都是笑意。
其實周文安都不用問，他自然清楚，梁司寒一定是很渴望能跟小寶貝待在一起的，畢竟睡前是十分重要的親子時光，膩膩歪歪地抱在一塊說會兒話能增進不少感情。
周文安還沒有起身，客臥的門就被敲了下。
他同快速睜開眼睛的噸噸對視，他點了點兒子的小鼻尖：“你的大青蛙想你了哦。”
被人惦記著，可真幸福。
噸噸扭著小屁股，得意死了，一下子就不困了，揚聲道：“爸爸快進來！”
他從爸爸懷裡起身，噠噠噠地踩著地板撲進大青蛙有力的臂膀間：“爸爸，今天我們睡一起好不好啊？”
梁司寒有些意外，他看了眼神情柔和的周文安，在兒子腦門上親一下：“當然好。走吧，爸爸抱你過去。小周爸爸，麻煩你拿一下噸噸的小青蛙。”
噸噸現在每天睡前都要對小青玩偶進行一番抱抱揉揉，睡醒第一時間也得找找它在哪兒。
他趴在大青蛙寬闊的肩頭，學著他的話，調皮地對爸爸說：“小周爸爸，麻煩你拿一下噸噸的小青蛙哦！小青蛙哦！”
周文安笑了：“知道了，爸爸給你拿。”
這下寶貝兒子十足十地高興了。
等三人並排躺在一起，小噸噸夾在兩個大人中間，樂嗬樂嗬地一手牽著一隻手，閉起眼睛都在笑。
周文安想，還拿什麼小青蛙玩偶呢？這下什麼都不要了。
他把被“拋棄”的小青蛙玩偶抱在懷裡，溫柔地撫了撫它柔順的絨毛。
等周文安把噸噸哄睡著，他看梁司寒一瞬不瞬地盯著孩子，低聲道：“梁爸爸，那我先回房間了，噸噸就麻煩你照應，有什麼事情，你就找我。”
說完，他從另一側準備下床。
梁司寒皺眉，怎麼又要跑？他起身，繞過床，按住了周文安的肩頭阻止他站起來：“就睡這裡吧，明天噸噸醒來看不到你會著急的。”
周文安低頭，推開他的手慢慢起身，悄聲道：“不是的，梁爸爸，我有點工作的事情。剛才一直陪著噸噸，還來不及看。我一會兒要給朋友回複的。”
梁司寒想起他今天說過的蔣明盛的事情，大概知道對方給了他一份賺外快的合作機會。他跟出去走到外麵，詢問道：“會很晚嗎？”
一想到周文安這些年，一個人帶著孩子，還得兼顧還房貸養家糊口，他心裡就不好受。
他虧欠的遠遠不隻是噸噸，還有周文安。
周文安稍稍避開他，他總是在兩人單獨相處時，心中難以抑製地出現一些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情緒，隻得快速而低柔道：“隻是要過目一下資料，跟對方回複一下能不能接這個事情而已。你去陪著噸噸睡吧。”
梁司寒揉了下他的頭發：“小周爸爸，如果需要我幫忙，記得告訴我。”
話雖如此，可是他隱約感覺得出來，周文安看上去文文弱弱，但絕對不是那種會隨便跟人求助的人。
周文安被他稍稍一碰就耳朵發熱，想起這些天三五不時的親吻，不自覺地往後退一步：“對了，我還想跟梁爸爸說一下噸噸的事情。”
他不敢直視他，視線飄忽出去，落在地毯上。
地上有兩人的影子，在夜晚時分竊竊私語似的交疊。
他沒頭沒尾地胡思亂想：影子倒是比人更親密。
梁司寒問道：“噸噸怎麼了？”
難道是白天在泳池真把孩子嚇到了？
周文安細細道來：“我知道，梁爸爸可能很想對噸噸好，噸噸想要什麼都遞到他眼前，吃的用的都是這樣。可是，每次都如此，對他來說未必是合適的。一旦讓他習以為常，如果有一天你想用正常的方式去管束他，他可能反過來會覺得你不愛他了，不像之前那樣對他百依百順了，甚至可能會沒法正常地管束他。可能要循序漸進地對孩子好，而不是直接給他很多。”
梁司寒站在門外，見他像個學生一般規規矩矩地站著，說話慢條斯理的，話也說的圓融，聽著順耳。“嗯，我知道了。謝謝小周爸爸提醒我。”
育兒方麵，梁司寒自然沒有任何經驗，倒是周文安這些年把噸噸教養得很乖巧懂事，想來他是自己摸索出了一套合適噸噸的教育方式。
周文安聽他如此客氣，有些害羞。畢竟梁爸爸比他年長那麼多，應該也都知道的，現在他好像在教他做事情一樣。他心中發慌地措辭：“也沒有……就是……可能就是探討下。”
走廊昏暗的燈光下，周文安的發絲出奇的烏黑潤澤，梁司寒沒忍住，抬手再度輕揉。“好了，快去忙工作吧。彆熬夜。”
“嗯。那……梁爸爸晚安。”周文安小聲道，沒等回應便轉身，宛若一陣清風飄向了客臥。
他有些害怕，不是怕梁司寒，而是怕自己太過貪戀梁司寒的溫情脈脈舍不得立刻離開。
梁司寒則站定沒動，直到周文安消失於視線中，才轉身進門。
床上的小噸噸換了個睡姿，小青蛙一樣趴著，小屁股朝天，看上去睡得很舒坦很恣意。
梁司寒湊過去在他後腦勺親了親，手掌搭在他的後背，輕輕地撫著。
想起今天在遊樂園的摩天輪上，噸噸臉上透出來的喜悅，真是令人從心裡感受到甜蜜。
不過以後還是得慎重跟孩子開玩笑，可不能讓兒子因為自己流眼淚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司寒了無睡意，他本就覺少，此刻腦海中一直轉悠著周文安的事情，更難以入睡。
聽著噸噸均勻的呼吸聲，梁司寒輕輕起床，決定還是去客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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