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2)

客臥。

房間中一片昏暗,唯有桌上的電腦屏幕散發著柔和的熒光。

周文安正在查看綜藝節目的資料,同時在跟蔣明盛打微信電話詢問一些更具體的細節。

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為了方便一邊說話一邊記錄,他開的是免提,故而蔣明盛的聲音在深夜時分格外清晰。

兩人聊得差不多,蔣明盛那邊也傳來打哈欠的聲音:“對了,安安,我剛聽說一個事。就我們電視台在籌備電視劇拍攝製作部門,接下去要拍自製劇,特彆缺偶像劇編劇。我跟參與籌備的人說起你的情況,他一聽就特彆有興趣。時影這種影視公司不穩定,這兩年都倒閉多少家了?再者你跟著李淮明,很難出頭。如果你來電視台,肯定沒有人壓著你一頭,你考慮考慮?”

“嗯,我知道。”周文安道,“明盛,我回頭去電視台開會的時候,再跟你具體說這件事吧。”

蔣明盛道:“安安我還是那句話,你哪怕稍微自私點兒都行,彆總是心裡隻有孩子。現在都有人替你照顧了,你就放心地出來工作,說到底孩子是孩子,你是你,你自己的前途最要緊。”

周文安聽著這話,倒不像是自己的同齡人說的,更像是長輩。他道:“我知道了,那你早點睡。”

“嗯,你也晚安。”

周文安按斷通話,對著電腦屏幕陷入沉思中。

他怎麼可能完全放下噸噸?

可是明盛的話也挑不出大問題,總歸是要有個合適的打算。

梁司寒這裡……

不知怎麼的,隻要一想到梁司寒,他心裡就有些酸溜溜的感覺。

他鬨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紛亂與複雜。

在周文安盯著電腦發愣時,隔著一道門的距離,走廊上的梁司寒同樣在沉思。

梁司寒濃眉微皺,心道:這個姓蔣的是存了什麼心思?

門裡的周文安正陷落在不自知的冥想中,耳中傳來清晰利落的敲門聲和熟悉的聲音:“小周爸爸?”

“嗯?”周文安局促地捏了下掌心的鼠標,扭頭看向門,“進來吧。”

房間光線暗淡,還不如走廊的壁燈明亮,梁司寒推開門,便見他修長的手搭在桌上準備站起來,在朦朧的光芒中,麵目柔和得幾乎不真切。

“不用起來,你忙你的。”

周文安坐回去,看向屏幕,淡綠色背景的Word文檔裡亂糟糟地記錄著一些關鍵點:“我稍微整理一下就結束。噸噸還好吧?”

他知道寶貝兒子晚上睡覺挺乖的,但仍舊忍不住要關心一句。

“嗯。”梁司寒的聲音如沉沉的夜,但不冷,透著溫度,“你繼續。”

周文安見他雖然這麼說,可仍走到了自己身側,略有些緊張地盯著電腦上的字符,怎麼一個一個中文字都在刹那間變得陌生如外星文?

思緒也成了細細的絨花,紛紛揚揚地胡亂飄散開去。

男人的手忽然出現在了自己按鼠標的位置,像是隨意地搭在那裡,惹得周文安瞬間覺得那一處的空氣都變得熱烈起來,手背開始發燙。

他敏感地縮回手,搭在鍵盤上,慌亂隨意地找到一行句子,試圖打幾個字,可大腦空白,明明還是靠筆杆子吃飯的人,真到關鍵時刻,竟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梁司寒不是沒看到他的拘謹,跟受驚的小動物似的,試圖躲藏又欲蓋彌彰。

他另一隻手撐在椅背上,慢慢地靠向他散發著馨香的柔嫩頸窩,做出看屏幕的姿態,低聲問:“是那檔節目的資料吧?”

周文安自然感受到他周身的暖意,甚至連脖子那一片皮膚都沸騰了,渾身僵硬,脖子都不敢動一下:“嗯……有點亂,在整理。”

讓梁爸爸看到這麼雜亂無章的自己,真是好難為情。

他快速地動了下鼠標,關掉文檔頁麵,微微扭頭:“那個……梁爸爸,你去睡吧。我怕噸噸一會兒醒了沒看到人,會害怕的。他雖然膽子大,但特彆粘人,也會擔心身邊人是不是出事什麼的……”

梁司寒保持著剛才俯下身的動作,此刻,朝著周文安的方向也轉過臉。

兩人近距離地麵對麵,他的眸光緩緩地淌過大男孩兒緋紅的臉龐,一語未言,在靜默中凝視他單純而羞澀的微妙變化。

周文安在他轉過臉的瞬間,心臟都跳停了。

腦海裡如跑馬燈一般出現他摟住自己的畫麵、親吻自己脖子的畫麵、打橫抱著自己的畫麵……

心裡那隻總是胡蹦亂跳的發條兔子,在與梁司寒對視的千分之一秒內,因為過度瘋狂而宣告罷工。

周文安茫然失措而又荒誕不經地想:

今夜有一場悄無聲息但驚心動魄的謀.殺。

受害者是一隻可憐的發條兔子,凶手是一隻大灰狼。

作案工具是犀利的眼神,作案手法經驗老道,發條兔子毫無掙紮反抗,一擊斃命。

大灰狼,又名,梁司寒。

梁司寒曲起手指在發呆的男孩兒腦門上彈了一下,迅速直起身:“想什麼?趕緊去洗漱睡覺,太晚了。”

周文安一愣一愣地點頭,見他轉身離去,他的指尖觸及腦門,咕噥腹誹:乾什麼這麼彈我?我又不是小噸噸。

可當梁司寒消失在門口時,周文安呆呆地看著門框,空落落的,像是有一部分意識跟著他飄走了。

他回過神來想,可能是因為噸噸跟他睡在一起,自己心裡不舍得,才會這樣的吧。

周文安合上電腦,躺上床,閉上眼睛試圖快速入睡,可眼前全是剛才他那麼近距離凝視自己的模樣,那一幕仿佛一幅畫被永久地刻印在他的大腦中。

晦暗不明中,微弱光芒中,男人的側臉成熟而性感得超乎尋常,輕易便可以令人暈眩。

這就是影帝的魅力嗎?

周文安抱著枕頭輾轉,安慰自己:我一定不是唯一一個被這張臉迷得暈眩的人,還有他萬千影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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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噸噸從大床上醒來,一睜眼便看到大青蛙正注視著自己,挪動身子往他懷裡鑽,膩膩乎乎地輕輕喚著:“爸爸~”

梁司寒醒了約有半小時,一直在靜靜地欣賞寶貝兒子睡覺時的可愛模樣。

從前他不認為一個正常人能盯著一個小孩兒睡覺,可現在,為了噸噸,他甘願做一個不正常的人,甚至在看兒子睡覺時,內心竟然是異常的平和與溫柔。

噸噸被大青蛙抱到懷裡,伸開腿和手趴在他胸口,睡意未消,咕咕唧唧地說:“爸爸,我夢見小袁叔叔了,小袁叔叔和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姐在一起。”

“是麼?”梁司寒對袁一朗還有些印象。

那是個開朗的年輕人,聽周文安提過一句,是在時影視剪輯工作的。

“噸噸是不是想念小袁叔叔了?”

“是哦,我好久沒看到他了。”以前隔三差五就會到家裡玩的,總是坐在沙發上跟自己搶東西吃,抽不冷不來往了,噸噸居然開始想念跟小袁叔叔大聲嚷嚷的時光。“爸爸,我想珠珠了。”

梁司寒正準備循著兒子的思路,請周文安邀袁一朗來家裡做客,誰知道小寶貝瞬間又說起珠珠:“那我們把珠珠請到家裡來玩,爸爸開車帶噸噸去接珠珠好不好?”

噸噸把臉埋在大青蛙熱乎乎的胸膛處,甕聲甕氣地笑:“開小汽車去接珠珠啦!”他快速仰起小臉,“爸爸,我要帶珠珠到我的小帳篷玩。”

大青蛙準備的玩具房裡有各種各樣的玩具,從積木到高大的滑梯和三角帳篷應有儘有。

噸噸迷迷糊糊地想,要在帳篷裡跟珠珠說悄悄話,可惜毛毛害怕出門,不然可以把毛毛也接過來。

梁司寒看噸噸醒了也沒吵著要找周文安,推測他應該是以為爸爸很早就去準備早飯。

此時,敲門聲傳來。

“梁爸爸,噸噸該起床了。”

“爸爸!”噸噸聽見聲音立刻清醒,一骨碌從大青蛙身上起來,一不小心腳踹在大青蛙的頭上,他愣住了,“爸爸,對不起!”

他撲上去兩隻小手捧住大青蛙的臉,往額頭上啾啾啾地親了好幾口,心疼地說:“爸爸,弄疼疼了是不是?”

梁司寒哪兒會疼呢?甜蜜還來不及。

他摟住兒子的小屁股:“噸噸親過就不疼了。”

他想著寶貝兒子跟小周爸爸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總這樣哄他?小周爸爸幸福得令他嫉妒。

被梁司寒嫉妒但對此一無所知的周文安,伴隨著兒子的呼喊擰開門進來,隻見大青蛙小青蛙親親熱熱地抱在一起親來親去,那才叫一個吃味。

怎麼沒見小寶貝一早也這麼親自己呢?

徹底叛變的小噸噸。

噸噸注意到爸爸,委委屈屈地說:“爸爸~爸爸~我剛才踢到大青蛙的臉了。”

梁司寒想,原來兒子不僅僅會跟小周爸爸“告小狀”,還會主動承認“小錯誤”,這是多依戀小周爸爸?

嫉妒指數呈幾何倍數上升。

周文安在床邊半蹲下,揉揉兒子的小腦袋瓜:“你跟大青蛙道歉了嗎?”

梁司寒也捏捏兒子的臉蛋:“沒事的,噸噸。爸爸不疼。”

周文安對噸噸道:“大青蛙原諒你了,沒事的。而且噸噸寶貝是不小心的,對吧?”

“嗯!噸噸是不小心的。”噸噸伸開手臂,黏黏糊糊地撲進爸爸懷裡。

周文安對梁司寒道:“梁爸爸,我帶噸噸去客臥洗漱了。”

噸噸拉拉大被子:“爸爸也起床了哦,我們要一起吃早飯的呀!我們比賽好不好?看誰先刷好牙齒哦!”

“好。”梁司寒掀被子起身,“現在開始比賽計時了。”

“哎呀,那爸爸我們快去刷牙啦!”噸噸興高采烈地用小手拍拍爸爸的肩,“快點快點哦。”

周文安抱著個三四十斤的肉墩子,哪兒快得起來,但他也沒舍得讓噸噸自己走。

這小寶貝跟小樹苗似的,吃得好長得快,可能明年他就抱不動了,得趁著現在的時光好好抱一抱。

父子倆一路進客臥洗手間,噸噸拉臭臭的時候,又把夢見袁一朗的事情告訴了爸爸。

周文安一邊擠牙膏一邊笑著說:“你小袁叔叔一定很開心,你在夢裡給他安排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一會兒爸爸就把這個發給小袁叔叔。”

袁一朗之前說起過,他媽媽找了老師傅給他算過命,說是二十八歲生日之前必須要結婚,所以他著急找女友,可是這兩年工作太忙,也是有心無力。

“好呀!”噸噸捏著小鼻子,讓爸爸幫自己擦乾淨,“哎哎呀呀,爸爸我們是不是太慢了?大青蛙要超過我們了。”

周文安還沒衝乾淨馬桶呢,噸噸就站在小木凳上伸長細細的手臂去拿牙刷。見兒子火急火燎的,他道:“不會的,大青蛙還要刮胡子呢,我們來得及。”

“對哦,大青蛙要刮胡子,噸噸下巴不用刮!”

噸噸眉飛色舞,拿著小杯子含一口水搖頭晃腦地呼嚕咕嚕漱口,吐掉後開始飛快刷牙。

周文安想,兒子好像比以前更活潑伶俐也更開心了,這些都是自己的性格無法教出來的,屬於梁爸爸的功勞。

他配合噸噸的動作,把小毛巾提前擰好,遞給他,瞧著他滿臉興衝衝地模樣,自己也很高興。

終於洗漱乾淨,噸噸拉著爸爸的手一路小跑出去,在走廊裡興高采烈地道:“爸爸快哦!大青蛙還沒好呢!”

夏日的晨光從窗邊照耀進來,一大一小影子飛奔著衝向大青蛙。

噸噸剛跑近主臥,隻見大青蛙也快步走出來,自己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有沒有刮胡子呢,就被他高高地抱了起來:“爸爸!我們都好快哦!”

清脆愉悅的聲音彌漫在家裡,被一陣晨風打著旋兒吹向這棟大彆墅的各個角落裡。

周文安慢慢地跟在噸噸與梁爸爸身後,見他被梁爸爸高高托起。

他雙眸透著豔羨地望著他們,卻不料梁爸爸忽然回頭,視線撞了個措手不及。

周文安立即低眸,尷尬萬分地去看乳白色的樓梯扶手。

梁司寒不是沒看到他那忽然閃躲的眼神,剛才是在看著自己?

他道:“小周爸爸,你方便的時候聯係一下珠珠媽媽?噸噸想邀請珠珠來家裡,你跟他們約個合適時間?”

噸噸轉頭趴在大青蛙肩膀上,也朝著樓梯上方的爸爸說:“爸爸,我們去接珠珠和珠珠媽媽來家裡玩。爸爸準備好吃的,好不好啊?”

“好,我一會兒吃過早飯就聯係。”周文安想,梁司寒其實挺平易近人的,之前還給珠珠媽媽簽了幾十個簽名,現在又答應把人請到家裡玩。“那找一天,中午之前過來吃飯,下午在家裡玩,傍晚之前送回去?”

梁司寒哄著噸噸問:“噸噸覺得呢?這樣好嗎?爸爸都聽你的。”

“我聽爸爸的呀!”噸噸笑嘻嘻地伸手,衝著虛空朝爸爸抓了抓手掌。

梁司寒走下最後一級台,看向小周爸爸的眼眸中帶著笑意:“嗯,我們都聽小周爸爸的。”

周文安紅著臉走下樓梯,默默地想:怎麼聽上去有點小幸福呢?

吃早飯時,噸噸手裡捏著軟綿綿熱乎乎的豆沙包,腦子裡卻已經開始在計劃在珠珠來的那天要吃什麼了,水晶餃子、虎皮雞爪、烤鴨還有各種水果。

周文安心中感歎,這兒子一不小心長成小吃貨,小腦袋裡光惦記吃的,小嘴也挺會挑,一樣一樣說得特彆頭頭是道。

吃過早飯,梁司寒得去片場,他前天熬通宵,今晚又得熬通宵,等這兩天過去,劇組的拍攝也就進入收尾工作,會更空閒一點。

上車之前,他抱著兒子戀戀不舍:“爸爸明天才能回家,你會想我嗎噸噸?”

“嗯!會很想很想很想爸爸的!”噸噸笑著在他臉上吧唧一口,“你也要想我和爸爸哦。”

周文安在一旁默默無言,等梁司寒靠近自己親了下額頭時,他乖順地小聲道:“梁爸爸早點回家,在片場注意休息。”

想看他一眼,可是又不敢,隻能囁嚅著說完,把噸噸抱過來。

梁司寒見他溫柔,又見噸噸活潑,再次萌生出不想去片場的衝動,隻想守著這兩個寶貝,什麼都不說,隻是看著他們笑笑鬨鬨,心裡就無比滿足愉悅。

轎車駛離彆墅,梁司寒同開車的羅遠恩道:“遠恩,你抽時間了解下時影李淮明編劇工作室的情況……”頓了頓,還沒等羅遠恩答應下來,又說,“算了,我跟廖總聯係。”

廖總是時影的老板,廖華時。

羅遠恩開著車,同他開玩笑:“難得啊,你還這麼猶豫?”

以往梁司寒要做什麼事情,基本都是一句話就定下,哪兒還有這種把話說出口卻還猶豫的時候?

顯然當一件事有關於周文安時,他有了顧慮。

梁司寒對著老朋友不會有所保留,哼笑道:“有個人讓我猶豫猶豫,不挺好?”

羅遠恩道:“這倒也是,不過也不是一個,應該是兩個。噸噸真挺懂事的,這周先生有點本事。一個人顧著家裡孩子,還沒有人老人幫他帶孩子,孩子教的很好。又是寫劇本的編劇,本事更不小。”

梁司寒一般情況並不喜歡聽彆人誇自己,可聽他誇周文安,倒是挺受用,淡然問:“你挺了解的?還有呢?”

羅遠恩笑了,知道這話是說到他心坎裡了,繼續道:“現在網播的這部偶像劇,幾個演員真的是嫩,都是電影學院裡大二大三的小鮮肉,可周先生的劇本寫得好,主角人物有魅力,演員就算照本宣科,人物光環都能給演員圈粉。這是一等一的實力。他現在才多大?二十出頭,是真正的未來可期。這是塊璞玉,需要時間和經曆去打磨。我做經紀人這麼多年,不會看錯的。”

梁司寒一隻手撐在轎車車框上,托著下巴,食指搭在人中處。

他想起昨晚姓蔣的說的話,自言自語道:“所以啊,有人急不可待了。”

這塊璞玉,自然是見者皆知的。

羅遠恩見他不語,問道:“你準備讓廖老板給他點事兒做?可是他現在要照顧孩子,也未必忙得過來?”

梁司寒想,不做點什麼的話,他的小周爸爸就要被人拐跑了。

“我先跟廖總聊聊。”

他至少得弄清楚周文安自己是怎麼想的,貿貿然地行動,回頭讓他為難,那就成了弄巧成拙。

羅遠恩聽他這三言兩語,算是想明白一件事:梁司寒對那位周先生,是動了真格的,絕對不是因為孩子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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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周文安得前往電視台參加綜藝節目的策劃會,順便同宣傳小組的人當麵認識溝通。

他原本是打算打車過去,可梁司寒堅持叫陳師傅送過去。

梁司寒的態度堅定,不容人反對,周文安也不是那種非要駁人麵子的人,便答應下來。

周文安跟著噸噸一起過上了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生活,其實很有些不習慣,他尤其彷徨迷茫的是,不知道何時這份幸運會被收回。

抵達電視台,周文安讓司機陳師傅先回去,他一會兒自己打車。

可是陳師傅解釋說:“先生叫我一定要等你,我肯定不能自己回去。”

既如此,周文安也不好叫他為難,也沒有強硬地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