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2)

周文安實在是沒想到,噸噸這麼輕易就被“哄”進了幼兒園,他在幼兒園門口跟張老師溝通時,老師都對噸噸誇讚不已。

梁司寒的陪同讓不少人都側目。他雖然戴著口罩,穿的也是T恤外搭短袖體恤的普通款式,可架不住身高實在是唬人,跟男模特似的,再加上那一雙濃眉深眸,不管遮得多嚴實,都是鶴立雞群、卓爾不凡的模樣。

噸噸牽住爸爸,望著一個小朋友扒拉家裡小轎車的門框瘋狂嚎哭,“我不要去幼兒園!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不遠處有一個小朋友正抱著媽媽的大腿,似乎讓她不要走,一邊抹眼淚一邊用膽戰心驚的眼神看著來往的人。

他拉了拉兩個爸爸的手,仰頭問:“爸爸,我是不是很厲害很勇敢?”

周文安揉他的腦袋,心裡七上八下:你是很厲害,可是爸爸一會兒要去醫院拔牙啊!爸爸現在也想哭。

前方一個熟悉身影走來,是珠珠。

珠珠今天梳著特彆精致可愛的兩個羊角辮,鞭子上綁著草莓繩結,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小圓臉大眼睛,像個洋娃娃一般。她也看到噸噸,鬆開媽媽的手往這邊跑。

噸噸掙脫爸爸的手,快樂地跑向前方:“珠珠!珠珠!珠珠!”

像是念這個名字就能感覺到無限地快樂,噸噸跑上前在珠珠麵前一直叫一直叫。

周文安隻好上前捂住他聒噪的小嘴巴,彎腰說:“好啦,你要變成一隻知了了。”

他笑著跟珠珠媽媽和珠珠爸爸打個招呼。

珠珠在笑,噸噸牽住她的手,理直氣壯地回答:“可是幼兒園本來就是很多隻小知了在一起啊,哦不是的,是很多隻小青蛙在一起,全部都呱呱叫。”

他學著青蛙叫逗得珠珠直樂嗬。

梁司寒誇讚寶貝兒子:“這比喻還真是貼切。”

周圍的確是幾十號小孩子瘋了一般“呱呱”叫,當然對大人而言有些瘋狂,但對孩子而言,這就是日常。

珠珠媽媽朝著梁司寒也打個招呼,低聲問周文安:“我還以為梁先生不過來呢,萬一被認出來,多麻煩?”

周文安解釋:“他說以前沒送孩子來過幼兒園,所以想來看看。”

他昨天其實跟梁司寒商量過,但梁司寒還是覺得滿足噸噸的快樂比較重要。

噸噸的梁爸爸隨時都把他放在考慮的第一位。

珠珠媽媽笑著同他往裡走:“那是,噸噸肯定希望他能天天接送。”

珠珠爸爸沈俊彥停好車,也上前同他們打了個招呼,跟梁司寒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上次打球的事情。

周文安在旁邊聽了一句,驚訝沈俊彥竟然喊梁司寒一聲“梁哥”,原來已經這麼熟悉了嗎?

噸噸和珠珠交頭接耳,一會兒問她這兩天做什麼,一會兒問毛毛做什麼,東拉西扯,還伸手輕輕碰了碰珠珠的羊角辮。

“好可愛哦。”他扭頭問爸爸,“爸爸我也可以有長頭發梳羊角辮嗎?”

“可以的。”周文安捏了捏他的小下巴,“你想梳辮子那我們就把頭發養長一點,不就可以了?但是跟珠珠一樣的長頭發,要養好久的。”

“是麼?”噸噸看向珠珠的頭發,羊角辮一蹦一蹦的,超可愛。

周文安見他陷入沉思,便沒再說話。

等送到教室門口後,家長跟老師簡單溝通過,領取相關的教育培養準則和安全通知,隨後得先離開,又有孩子鬨得滿臉眼淚鼻涕,家長心裡也難受。

噸噸有了珠珠作陪,並沒有那麼害怕留在幼兒園。

可是周文安居然有些不想離開幼兒園,拔牙,太可怕了。

梁司寒揉了一下寶貝兒子的頭發:“你乖乖在幼兒園和珠珠一起玩,我陪你爸爸去醫院。噸噸,跟你爸爸說加油。”

噸噸快速用兩個小手掌捧住爸爸的臉,在臉頰上用力吧唧一口:“爸爸加油!爸爸是最棒的!我們拔掉壞牙齒!不怕怕!”

興奮地好比要親自給爸爸拔牙一般。

周文安抱住兒子的小身體,也在他額頭親了親:“爸爸不怕。”

才怪。

離開時,周文安一步三回頭地去看寶貝兒子,結果他已經撒開蹄子樂瘋了,哪兒還記得自己?

原先還以為他要鬨要哭,周文安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結果他不哭不鬨,周文安那一堆心理建樹瞬間毫無作用,自己又要去拔牙。

難不成,他現在要把哄噸噸來上學的理由,全改了主謂語變成哄自己麼?

梁司寒護著周文安上了轎車後排,讓陳師傅開去口腔醫院。

“口腔醫院”四個字,就跟釘子一般活生生插進周文安的耳朵裡,鮮血迸射,就地死亡。

周文安哭喪地央求:“我可不可以……”

他這會兒耷拉著眼尾,眼眸閃閃爍爍地看著梁司寒,倒也忘記害羞,隻想讓這個威嚴的家長網開一麵,放過自己。

梁司寒摘下口罩,安慰道:“沈醫生說,早點拔掉對你有好處,不然隔三差五就發炎。更何況已經開始引發三叉神經痛,以後很可能演變成經常性疼痛,總不能長期吃消炎藥和止痛藥?”

萌出智齒已經很慘,三叉神經痛起來攪得人都沒法休息,他看著都替周文安難受。

周文安真的想哭,他不想做成年人了。

老天爺真是不給人活路,成年人麵對房貸壓力、工作壓力還不夠嗎?還要麵對拔牙的痛楚。

他默默無聲地坐著怨天尤人,怪來怪去就怪這顆牙齒不好,莫名其妙的,難不成以為自己絕地逢生又有新的生長機會?

現在可好,偷雞不成蝕把米,要被拔了吧?

梁司寒就看身旁的年輕人兩眼呆滯,心裡也不知道在翻江倒海地做什麼思考,紅紅的嘴巴一抿,受儘委屈的模樣。

他用力把他攬進懷中,拿出哄噸噸的語氣:“小周爸爸,拔了牙我今天陪你餓一頓。等你好了,我們帶噸噸一起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麼都可以,好嗎?”

周文安的大眼睛裡滿是哀怨:“梁爸爸說真的嗎?不要騙我。”

梁司寒幾時見過他這副模樣,真是愛到心裡去,湊到他耳邊親了親他的小芝麻:“真的,一會兒拔牙的時候你就想什麼好吃好玩,過兩天我們就去。”

他想,噸噸偶爾那股子小嬌氣小可愛樣子,肯定是學的周文安。

隻是周文安不大在自己麵前流露罷了,偶爾給自己這麼一眼,都已經叫人恨不得把心窩子掏給他。

周文安靠著他,心裡稍微好一些,可是一想到那拔牙的工具,他人還沒到醫院,已經魂飛九天。

抵達後,周文安先去拍片檢查牙齒情況。

拍片時他在內心祈禱出點什麼小狀況今天不能拔,能拖一天是一天。

可醫生一聲令下,愉悅地通知他可以立刻拔掉。

周文安看著醫生的笑臉,登時覺得牙齒發酸、膝蓋發軟,去了小半條命。

他躺在牙齒檢查的專用椅上,臉色發白,惶恐不已。

梁司寒握住了他的手,拉到腿上緊緊握著。

等醫生亮出麻醉針,一針紮在肉裡的瞬間,周文安痛得指甲都扣進梁司寒掌心,眼淚幾乎是直接從眼眶飆出來,疼痛感近乎野蠻而不講道理。

他能感覺到梁司寒為自己抹眼淚,也能聽見梁司寒輕聲說:“彆怕,我在這裡。”

周文安想起了當初生噸噸的時候,他一個人在產房哭。

那光景,他一輩子都不想再來一次,甚至於聯想起就止不住地淚流滿麵。

當時,他多想有個人能在床邊陪著他,對他說一句:彆怕,我在這裡。

人生很多事,憑著一時意氣,的確都能硬生生熬過去;可是,不代表當時的痛和苦是假的,非但不假,這些苦痛還深深地根植在記憶深處,隨時等著在某個時刻把人徹底擊潰,一輩子都逃不掉避不開。

哭得太入神,周文安連什麼時候牙齒拔掉的都不知道。

他被醫生托著仰起上半身吐掉嘴裡的血水,俯頭一直沒法抬起來,眼淚水滾滾落下。

梁司寒繞過來幫他擦趕緊嘴角,攬他入懷:“已經好了。”

他沒想到周文安這麼怕痛,哭得滿臉是淚,叫醫生也嚇了一跳。

周文安伸手,主動抱住他寬闊的肩膀。

痛得神誌恍惚中,他想,這就是他的避風港嗎?他是不是終於可以在這個懷抱裡勻口氣,借點力?

梁司寒跟醫生拿一張口罩,幫周文安帶上。

他眼睛睫毛臉頰都濕漉漉的,像是淋了一場夏日的熱雨,可憐無辜,水澤瞳眸哭得紅腫,梁司寒心疼地親了親他的眼睛,打橫把他抱起來。

周文安很乖地隨他擺弄,軟軟地窩在他懷裡,雙手吊著他的脖子,把臉死死地藏在他胸口,眼淚一點一點滲透進衣服,再滲透進梁司寒的心裡。

周文安也不想騙自己,他就是很想有個人這麼對自己好,能在人生每一個重要的時刻陪著他,也能在每一天生活的瑣碎中陪著他,時時刻刻為他擋風遮雨。

他在這有力的庇佑中,明白了自己內心對梁司寒的依賴,甚至是某種難以言說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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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噸噸和珠珠在幼兒園裡等到爸爸媽媽來接,兩人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珠珠挨著噸噸坐在長凳上,兩人都晃蕩著小腿,慢慢悠悠地說:“媽媽要去學開小汽車了,爸爸說這樣以後家裡可以再買一個小汽車,噸噸,我們長大了也去學開小汽車好不好?”

噸噸手裡拿著一張粉紅色的紙,正在疊方塊,他說:“好呀。”他手上動作停了一下,皺著小眉心仔細想啊想,“我沒有見過我爸爸開小汽車。”

家裡以前都沒有轎車,他也從來沒有關注過這個問題。

周文安和梁司寒抵達時,幼兒園門口停著一溜車,他們已經算是比較早的,可仍舊開不過去,隻能靠在一邊步行過去。

越靠近幼兒園大門,就越是吵鬨,小孩子有說不完的話,旺盛的表達欲令他們無法區分時間地點,隻要想到什麼就必須要說出口。

噸噸翹首以待,見到爸爸第一時間就開始揮手:“爸爸!”

珠珠好奇地問:“叔叔怎麼都戴口罩啦?”

噸噸也不知道,大青蛙戴口罩是爸爸說過的,因為他是演員,可能會被人認出來不方便,所以一般出門就戴口罩,可是爸爸……

他兩眼瞪了瞪,聰明地悟到關鍵:“爸爸也變成演員了嗎?”

珠珠好奇地問:“叔叔不是寫故事的嗎?”

“是哦。”噸噸想,爸爸是編劇啊,可是爸爸長得這麼好看,變成演員也不奇怪。

正在兩人瞎猜時,周文安和梁司寒走上前。

珠珠乖乖地打招呼:“叔叔好!”

噸噸高興地衝他們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