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看著少年麵上的顧忌和慌亂,他的心仿佛被一根針紮了下, 微微有些疼。

“你的同學隻是來給你過個生日, 先前打過電話的。”顧寒淵伸手扶住步離單薄的雙肩, 少見的叫了他的名字,“步離,他們什麼都不知道的,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向你保證, 好嗎?”

男人的聲音溫和又沉穩, 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步離漸漸冷靜下來,他定了定神,問道:“為什麼之前, 沒告訴我?”

顧寒淵笑了笑:“提前告訴你,你還願意回來嗎?”

步離一時無語, 他捫心自問,覺得若是事先知道了,八成會選擇逃避吧!

“人是集體動物, 注定要在集體中生活的,你該學會和同學們搞好關係才是, ”顧寒淵說著,鬆開步離的肩膀, 順便抬指撥了撥他微亂的頭發, “下車吧, 不要有什麼顧慮, 就當這裡是自己家,款待好客人們就行。”

他這話裡的含義不多,隻是想讓步離放鬆些、坦然去麵對心裡的障礙、或說恐懼。

但是那句“當這裡是自己的家”,卻在一瞬間撞進了少年寂寂寒涼的心房。

步離心頭湧上一股暖意,恍惚之間淌過四肢百骸,那無所歸依的一顆心,數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安寧的感覺。

走到大門口,步離聽著裡麵傳來的交談聲,略一猶豫,推開了門。

客廳裡坐滿了人,桌上擺放著新鮮的水果和現烤的曲起餅乾,牆麵上的曲麵液晶電視正在播放著時下流行的綜藝真人秀節目,看到搞笑的地方,許多人忍不住跟著大笑起來,當然也有人吐槽,還有一些同學並不看電視,隻是坐在一旁聊天。

聽見門打開的聲音,眾人下意識看了過去,他們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神色莫名。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然後下一秒,有兩個女生走了過來,是班上的林慧和曾晗晗,這倆小姐妹關係很好,之前在班上還幫過步離好幾次。

“步離,真的是你啊,沒想到你家這麼有錢,這個小區好漂亮,我們剛才一路上,差點看呆了呢!”林慧一邊打量著步離,一邊興奮的說道。

這個女孩雖然家境一般,但卻是個開朗活潑的性子,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殊不知步離聽了她這些話,卻有些尷尬。

事已至此,他不好否認,可也不想對著同學撒謊,最後隻好擠出一抹不失禮貌的笑意。

“就是啊,你平時那麼低調,還真是把大家都騙了啊。”曾晗晗在一旁附和,隨即突然發現什麼似的,“咦,步離,你換發型了啊,難怪我說今天怎麼哪裡不一樣了呢!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

步離聞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前額,先前那略長的劉海被剪掉了,倒還有些不習慣。這頭發是前兩天出去時理的,他想起那個男人當時翻著雜誌,然後對理發師道,“給他剪這個。”

然後自己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幾乎趕上寸頭的發型。

林慧和曾晗晗將手中的禮物遞給步離:“雖然不值錢,但也是我們的一點小小心意,步離你可不許嫌棄哦。”

步離看著兩個女孩臉上真誠的笑容,心裡微微有些暖,他平日裡習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總覺得身邊這些人都離自己遙遠而疏離。

可今天,才猛然發現,其實她們對自己也有許多善意。

另外有幾個同學見狀,也都走上去,將自己準備的禮物拿了出來。

周琰瞧著漸漸被同學們圍起來的步離,麵色有些難看。

他黑著臉站起身來,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刻薄道:“就這渾身上下的窮酸樣兒,都透進骨子裡去了,可不是一般人能裝出來的,步離,你家這是成了暴發戶吧?”

步離聽見這個聲音,好容易染了幾分柔和的麵龐瞬間僵硬起來,他想說些什麼反駁,卻終究沒能開口。

因為他自己比誰都清楚——他窮,這是事實。

周琰見他不說話,更是肯定了心底的猜測,接著道:“嗬……你瞧瞧自己這模樣,土雞就是土雞,衣服穿的再好再貴,也成不了鳳凰不是。”

他說著,似是想去拉扯步離的上衣,手伸到一半,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一把攥住。

周琰抬頭,這時候才發現步離身後站著個人。

他身高一米八幾,又因為酷愛運動,體格也很健壯,同齡人中,已經是少有的壯實高大,但是對麵的那個男人,卻比他還生生高了半頭。

此刻對方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薄唇微抿,神情冷漠,周深散發出十足的壓迫感,驀然讓周琰覺得一陣寒意竄上後背。

顧寒淵抓著周琰的手臂,語氣淡漠道:“如果你是來挑事的,那麼就請離開,我們家,不歡迎你這種……”顧寒淵說著,上下看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什麼讓人厭惡的東西,然後才緩緩接道,“不和諧的因素。”

周琰被他的眼神激的麵色鐵青,下意識掙紮,然而對方的手就像一隻鐵鉗,讓他幾乎動彈不得。

“你他媽放開,你知道我是誰嗎?”周琰嘴裡凶狠的啐罵著,掙紮的動作愈發激烈。

他憋了一口狠勁兒,猛地用力,不想對方這時卻突然鬆開了手。

周琰當下身子一個重心不穩,毫無緩衝向後倒去,重重跌在了地上。

短暫的寂靜之後,周圍頓時爆發出一陣抑製不住的笑聲。

周琰狼狽的坐在地上,視線掃過站在四周的同學們,惱怒道:“都給老子閉嘴。”

孩子們接觸到他恨恨的目光,一下噤聲。

“瞧瞧,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顧寒淵長腿朝前一邁,居高臨下看著周琰,“方政,還不快扶這位小同學起來。”

“是。”方政應了一聲,走過去彎腰,也不說話,伸手便拽住對方的胳膊就朝上拽。

周琰看著方政,覺得有些眼熟,還沒細想,就聽成文進在一旁叫道:“怎麼是你?老大,他他他……上次就是這家夥打了咱們啊,沒想到竟然在這!”

周琰被他這麼一提醒,也立馬想了起來。

“好啊,沒想到你倒自己找上門來了。”他指著方政叫道,然後想起自己被這家夥弄瘸了好些天的腿,抬腳就要往對方腿上,“老子叫你多管閒事,也讓你嘗嘗——”

方政身子微微一側,輕易避開了他的攻擊,隨後一個擒拿,將人直接按到了一旁的門板上。

周琰一句話沒說完,就又被撂的動彈不得。

當著這麼多同學的麵,一次次受製於人,他覺得自己都要氣瘋了,嘴裡狠話不要錢似的一句接一句往外冒。

方政手上力道加重:“你再口不擇言,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周琰惡狠狠道:“你他媽試試啊,你敢動本少爺一根手指頭,我立馬讓你在這胤城混不下去。”這個少年,絕對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時候典型了。

方政眉毛一擰,抓住了周琰的手。

那帶著老繭的有力大手覆在自己右手上,周琰這時候才知道害怕了,他麵色一變,大聲道:“你他媽想乾什麼?”

“不乾什麼,不過有些好奇今天動了周小少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方政聲音無波無瀾,說話間,握著周琰的手往後用力,“所以想試試。”

“你——”

“方政,對待客人溫和點。”顧寒淵這時候卻抬手製止了他的動作。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周琰緩緩睜開方才因為驚嚇而下意識閉上的雙眼。

當他感覺到擒住自己的那雙手微鬆,那股子囂張勁兒立馬又回來了。

“哼,算你識相,還不快放開我。”

“周少爺好大的氣派啊!”顧寒淵冷笑一聲,“周天業好歹也是個商界名流,你身為他的兒子,這樣沒有教養,不怕給他丟臉嗎?”

“你……”周琰一愣,隨即質問道,“你到底是誰?”周天業是周琰的父親,這人是怎麼知道他的身份的,而且還如此直呼他老子的名諱。

“論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叔呢!”顧寒淵幽幽的說,接著話鋒一轉,“不過你這種侄子,我可不敢要,謝謝你今兒來給我家步離慶祝生日,人也來了,你的祝福我們收到了,沒其他事的話,早些回去吧,免得你爸擔心。”

話說的好聽,但此情此景,任誰都能聽得出來,這是下了逐客令了。

周琰一句“叔你個奶奶”還沒罵出口,整個被他後半句話堵在了喉頭,險些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顧寒淵看著他漲成豬肝色的一張臉,麵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開口道:“方政,送周少爺出去吧。”

方政立馬對周琰做出一個送客的手勢:“周少爺,請吧。”他麵色平靜,心底卻默默的想,就這德行,也敢在先生麵前撒野,簡直是沒眼看的。

周琰怒目圓睜的瞪著顧寒淵,胸膛一上一下的起伏,直恨不得衝上去咬他一口似的。

還是成文進見形勢不對,忙上去拉住了他,湊在耳邊低聲道:“周少,這人看上去來頭不小,咱們還是先走吧,”末了還補充了一句,江湖氣兒十足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周琰一把掙開成文進的手,對著地上狠狠啐一口:“你給我等著。”撂下這麼一句,隨即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丘婭方才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看見一群人呆怔的站在客廳裡,不由疑惑道:“這都是怎麼了?”

眾人回過神來,男生們一臉驚訝的看著顧寒淵,而那些女孩,則是滿臉花癡崇拜。

曾晗晗激動的在原地跺了跺腳,嘴裡連連叫道:“啊,好帥好帥,這位先生是誰啊?慧慧,我的小心臟啊!”

“彆花癡了,擦擦你的哈喇子吧。”林慧在一旁翻了個白眼,伸手拍她的腦袋,下一秒卻道,“不過這個先生方才是真的又man又霸氣,竟然把周琰那家夥震的半句話說不出來,哼——我一想起那家夥方才的樣子就解氣,平日裡總仗勢欺人,現在直達厲害了吧!”

丘婭靠近了,才發現站在人群中的步離,她頓時雙眼一亮,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步離的身上。

女孩麵上蕩起漂亮的笑容,驚喜道:“步離,你回來了。”

“丘婭。”步離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顧寒淵瞧著她那粉麵桃花、含羞帶怯的模樣,眉毛不由挑了挑,說道:“大家都坐吧,留下來吃午飯再走。”

步離聞言,下意識瞧了瞧廚房的方向。

裡麵有兩個穿著黑底紅襟的製服、頭戴廚師帽的糕點師在準備東西,但他們似乎做的都是些甜品,既沒看見食材也沒點火,完全不像要做飯的樣子。

步離下意識以為顧寒淵隻是客套話,但沒想到不過一會兒,外麵有人敲門,竟然送了一大桌子菜進來。

那些人打過招呼,將菜一一上桌,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揭開蓋子竟還是熱騰騰的。

這彆墅麵積甚大,一樓除了顧寒淵他們平日裡吃飯的小餐桌,西向還有個大餐廳,幾米的長桌上鋪著勾花鏤空的桌布,上麵還擺放了鮮花,眼神稍微差些的,坐在這頭甚至要看不清那頭人的臉。

顧寒淵自己到上首坐了,又讓步離坐在旁邊,開口道:“謝謝同學們今天過來給咱們步離慶祝生日,大家自便,不用拘謹啊!”

他話音落,同學們這才陸陸續續的找位置坐下,丘婭走到步離旁邊,低聲問:“步離,我坐這裡,可以嗎?”

步離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當下二話不說點了頭。

顧寒淵年過三十,大這些孩子們一輪不止,按理說應該談不到一塊去,但是席間卻是三言兩語,就讓氣氛活絡起來。

他外表俊美,說話又幽默溫和,隨便找個話題便能勾起大家的興趣。

不一會兒,同學們都放開了手腳,一邊吃菜喝著香檳果汁,一邊聊起了天。

丘婭見步離始終微低著頭吃東西,也不說話,想了想,身子傾過去些,問道:“步離,這位先生是你的誰呀?”

步離抓著筷子的手一頓,說實話,這是他一直不想麵對的問題。

他們是什麼關係!這叫他怎麼回答,難道說這男人是自己孩子的父親嗎?

如果真那麼說的話,可想而知的結果估計隻有兩種。

眾人不信,那麼他被當成瘋子,信了,那他就是個異類怪物,

顧寒淵在丘婭靠進步離的時候,就不由看了過去。

他聽見女孩低低的問話,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葡萄酒,語氣自然的就接過了話頭:“我是步離的哥哥,這孩子平日裡沉默寡言,和個悶葫蘆似的,想必不太討喜。但他時常和我提起你們,今天借著這個機會,也謝謝你們在學校裡對他的包容照顧。”

他說這話時候,聲音不低,在座的各位顯然都聽見了。

其中好些個男生女生麵上頓時一陣赫然。

他們想起自己平時跟著彆人起哄,對步離明裡冷嘲熱諷、暗地使絆子,甚至今天來給步離過生日,都帶著不單純的目的,簡直要無地自容了。

卻沒想到,步離非但沒有告狀,還說大家照顧自己。

若不是顧寒淵麵上的表情太過自然真摯,他們一定以為這個男人說的都是些反話呢!

“……”步離看著同學們麵上的慚愧內疚,一時心情複雜。

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那些話呢,這人竟然張口就胡謅,還將這些同學們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半晌,步離將目光轉向顧寒淵。

看著那個坐在上首,動作慵懶的靠著椅背,修長指尖捏著高腳杯輕輕搖晃的男人,他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意識到這個男人的厲害。

也難怪自己每次和他對峙都要敗下陣來,最後稀裡糊塗就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了。

心中如是想著,卻並沒有不滿,唯餘感激。

此間倒隻有少數幾個人心中坦蕩,她們瞧瞧步離,又看看顧寒淵,有人這時候就忍不住問:“您和步離長得也不像,是表哥嗎?”

顧寒淵頷首應是,麵上神色不改分毫。

他神色語氣太過自然,連步離自己都差點信了,同學們自然不疑有他,當下又拉著顧寒淵說起其他的話題來。

顧寒淵耐著性子陪這群孩子聊了一會,兒見目的達到了,放下手中餐具,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站起身道:“你們慢慢吃,我有些工作要處理,就先離席了。”

同學們見狀,紛紛下意識站了起來:“表哥慢走。”

甚至其中還有些出聲挽留的。

顧寒淵擺了擺手:“都坐吧,在這裡不用客氣。”

步離瞧著眾人這尊敬的態度,又是一陣莫名。

顧寒淵的身影消失在飯廳門口時,屋裡有一瞬間的安靜,步離感受到氣氛的凝滯,心下頓時微冷。

——他以為方才那熱鬨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表象,可隨即,有同學拿起杯子,陸陸續續的走過來找步離聊天。

“步離,以前的事情咱們也不多提,我敬你一杯吧!”帶頭說話的是副班長彭謄。

他其實對步離並無多少偏見,但上次將步離弄進運動會名單的事情,他卻是知道的,此刻站出來,不僅是因為自己的愧疚,更是因為看出了同學們的心思。

他說著,一仰頭將杯子裡的雞尾酒喝了下去,然後爽朗道:“哈哈,這可就算一笑泯恩仇了,希望大家以後都和諧相處啊!”

他這一笑,眾人也跟著笑起來,雖然大半人麵上多少有些尷尬,但是想要和解的情緒卻並無半分作假。

這些孩子大多還未成年,心性其實是單純的,沒有社會上的人那些人的彎彎繞繞,喜怒往往隻在一念之間。

人都有排外性,步離是插班生,平日裡又沉默寡言,很少表露情緒,一來二去,大家不免要揣測幾分,說他清高看不起人之類……

可是今日這一場聚會,他們受到了盛情款待,還聽說步離在他這位看起來很厲害的表哥麵前說他們的好話,頓時就覺得步離其實是個挺好的人。

瞧瞧人有這麼好的家世,平時還從不顯擺,又大度不記仇,而他們竟然還總是惡意詆毀,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

一頓堪稱豪華的午飯接近尾聲時,方政推著個帶滾輪的方桌進來,方桌上一個精致的大盒子,頓時吸引了在場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方政也不繞彎子,伸手便揭開上麵的禮盒,一個很大的蛋糕頓時暴露在眾人眼前。

那蛋糕做的極其精致漂亮,層層遞增,一共六層,加起來半人高不止。

有幾個女生見了,當下就忍不住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