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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棲青雀台 童柯 12568 字 2024-03-25

“多謝姐姐還記得,我那兒新繡了些帕子,姐姐若是不嫌棄,就一同給你帶去。”

“那我就不客氣了。”雲棲的刺繡可是連餘氏都讚不絕口的。

紫鳶到底也是曾經管理這批新晉丫鬟的人,大多新丫鬟都對她又怕又懼的,像雲棲這樣大膽的是少數。

紫鳶嘴巴雖厲害,人也張揚,但她對於有困難的小丫鬟偶爾也會搭把手幫個忙。

這批剛進李府的丫鬟,除開被退回重新發賣的,被留用的有26人,雲棲是唯一一個對習字有興趣的,她很少見一個丫鬟會學這個,所以對她印象深刻。

雲棲謝過她,其實上輩子她無論寒冬酷暑都苦練著書法,現在不過是需要一個她會習字的理由而已。

雲棲端著放乾餌的小皿,將魚喂好,看著黃橙相間的魚鱗在夕陽中照射下璀璨美麗,在溪水間若隱若現。

她重新拿起掃帚,從廊橋一直清掃到邀月小築南麵過道,一般一天要掃兩次,若是管事媽媽看到有落葉,她一天的銀錢便沒了,所以雲棲總是會再仔細檢查幾遍。

清掃完後,雲棲回了懋南院,她打算去茶水間看看有沒剩下的茶點,這邊的茶點是由曹媽媽負責的,曹媽媽很久以前便跟著餘氏了,有著濃厚的主仆情誼,看她想負責這一塊,餘氏也放了權。

如果不是餓的厲害了,雲棲一般不去那邊。

她算準了曹媽媽大致會出現的時間段,有意避開,果然茶水間這會兒沒人,雲棲吃了兩塊,又拿了些雲片糕、梅花糕包了起來放好,便走了出去。

看到天邊有紙鳶飛舞,隱約還能聽到遠處的歡笑聲。

大冬天的,居然還放紙鳶。

應該隻有李映月才會提出這樣匪夷所思的要求吧。

再匪夷所思,也是需要有人縱著才行的。

雲棲望著天空五彩繽紛的顏色,有些羨慕與茫然。

她看了會便收回視線。

上輩子經曆的多了,現在非常耐得住寂寞。

她安靜地走到偏房旁邊的紅牆邊,拿出插在下麵的樹枝,踩平泥土,用樹枝在地上練字,雲棲並不練適合女子的簪花小楷,那樣端莊秀麗的字不適合她,她更喜歡大氣又有自然風骨的行書,她更傾向那種一氣嗬成的磅礴感。

這是她每天會做的事,上輩子的習慣延續到現在,一日不練就覺得缺了些什麼。

她們這樣的仆人院一般也沒人會過來,所以雲棲並不擔心被人發現。

雲棲一旦沉浸在寫字中,就很容易忽略周遭。

“你在寫三字經?”

一道聲音突兀的聲音響起,雲棲差點丟了樹枝,見是餘氏以及她身邊的錦瑟、一弦等丫鬟,連忙行禮。

這裡可不是餘氏會來的地方,她怎麼會出現?

“奴婢該死,驚擾到二夫人。”

“起來吧,彆動不動就死不死的,我這裡也不興說這些。”餘氏笑語著,親自扶起了她,還給雲棲撣了撣膝蓋上的塵土,看著姑娘纖長的睫毛輕顫著,暗想這真是個膽兒很小的女娃兒,“你對習字有興趣?”

身邊的錦瑟等人卻略帶異樣地望著雲棲,二夫人平時待人溫和,但那隻是馭下手段,還沒對哪個小丫鬟這般親切過。

二夫人看著雲棲的書法,要不是年紀小沒掌握好火候,都要以為練了很多年頭了,行雲流水,還透著些風骨,難以想象這是女孩子寫的。

慶朝雖不禁止女子學習,但大多女子也隻是學一些女戒、素女經等,練的也不是這種“男子專用”的行書。

餘氏向來欣賞通文墨的姑娘,特彆是這樣天賦驚人的。看著麵前皮膚漸漸白皙,五官也因嬌養著而精致了些的女孩,心下軟了些。

“是,之前紫鳶姐姐有教過我們,我便每日練幾個字,其中就有三字經。”沒想到這個理由那麼快就用上了。

“短短幾個月,你能學到這個程度實屬難得,沒少下功夫吧。你還需要些筆墨紙硯,隻在地上能畫出什麼?”

“奴婢早已習慣了這樣寫寫畫畫,給了奴婢也是浪費。”

要知道在慶朝,無論是筆墨還是紙張造價都非常高昂,雲棲用自己的月錢可能都買不到幾張紙,雲棲不怕出風頭,但她現在保全不了這樣的風頭。

“以後需要什麼,便和錦瑟說,我這裡給你更適合的描紅本。”

“奴婢謝二夫人。”

“你這孩子,太拘謹了。”

說著,餘氏讓小廝將卡在大樹上的紙鳶拿了下來。

雲棲才知道,原來是餘氏在陪女兒玩紙鳶,她目光一黯,有些澀意。

剛取到紙鳶,李崇音便從遠處走來:“母親。”

餘氏看到他,倒是笑開了:“不是說這幾日要拜訪友人嗎?”

“是崇音思念母親,就回府了。”

“我看是月兒那丫頭把你喊回來的吧,你太縱她了。”

李崇音微微一笑,算是默認。

這清淺的微笑,引得周遭丫鬟輕輕抽了一口氣,這樣豐神俊朗的少年,實在令人心旌搖曳。

“母親在看什麼?”

“小丫頭寫了一手好字,你已是茂才,便來看看?”

雲棲低垂著頭,沉默地行了禮,將微微發顫的手指縮回袖子裡。

不是害怕,而是緊張。

她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她這樣的筆法,實在不像十歲女孩能寫出來的,哪怕因為年紀還小,稍顯稚嫩,也寫得過於好了。

雲棲看了眼自己在泥土上的字,猛地一頓。

糟糕!

前世都看習慣了,導致她遺漏了一件事。

她的字曾被李崇音手把手教過,後期不可避免的有一部分是他的影子,常年練習下來,早就成了她筆法的一部分。李崇音擅長多種字體,其中以行書為最,隻是這人很少在外使用行書,他寫得更多是楷書。

他曾說,楷書最為方正,最是看不出筆鋒。

為何需要看不出筆鋒?

前世雲棲琢磨了許久,覺得應該是他要做的事,不能讓人看出來。

雲棲的餘光中,看到那雙白底雲靴走了過來。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尖上。

李崇音看到那字,目中精光一閃。

沉默一會,似乎在品這些字。

“的確不錯,可惜了。”可惜什麼,無人知道。

“難得你也會誇,說明雲棲寫得是真的很好。”

“我院裡還缺個會筆墨的,不如母親割愛?”

雲棲雙眼猛地睜大,心快跳到嗓子眼裡,萬萬想不到有這一遭。

但又是在情理之中的,彆人不知道李崇音會行書,他自己怎麼會不清楚。

而且才十一歲的李崇音,他的行書可能還沒練出火候。

雲棲呼吸變快了些,緊緊抓著手下的泥土,等待著餘氏的回答。

長子很少會提要求,從小就相當懂事。

難得提一次,餘氏是不想讓他失望的。可當她發現雲棲瘦弱的身子微微顫著,閃過一些道不明的念頭,還是回絕了。

“她還太小,進你那院子豈不是羊入虎口?你也該好好約束一番了。”

說的是前些日子,李崇音院子裡兩個丫鬟爭風吃醋,鬨得人儘皆知的事。

雲棲暗暗鬆了一口氣。

“是崇音的不是。”

“你的院裡,還是需要一個女主人,哪怕是姨娘也好。”

“崇音還小,該以學業為重。”用了餘氏剛才的借口。

“小什麼,你這年紀都有不少定了親的。”可惜餘氏雙重標準。

母子兩人走遠。

雲棲仿佛打了一場無聲的戰役,背後被冷汗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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