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月昏過去,讓整個懋南院人仰馬翻。
也打斷了餘氏與雲棲依依話彆,本來的叮囑也隻能長話短說,餘氏囑咐雲棲他日再來懋南院細聊,無論她去哪兒,懋南院都是她的家。
雲棲明白餘氏這段話的重量,恐怕沒有任何一個婢女能得到。她隻是略帶錯愕地望著李映月倒下的身影,在她印象裡,李映月的身體非常健康,畢竟是從小精細供著的千金。
當然錯愕的不止她,還有將她放開的餘氏。
自從提議調開雲棲,餘氏院裡一直沒什麼動靜,似乎忘了重新安排雲棲。
李映月心中焦急,並未催促餘氏,她相信母親既然說了就會做到。
當她聽到身邊丫鬟討論要被調入靜居的是雲棲,如同晴天霹靂,這甚至比雲棲待在懋南院更誅心。
她打聽過,兄長親口說過不希望院裡再來婢女,一切以學業為主,母親對兄長的請求大多是應允的。她甚至還在菡萏池邊與兄長確認過,兄長也是給了肯定的答複。
為什麼短短時間,會有這變化。
雲棲的存在不能以常理度之,她能神不知鬼不覺讓母親信任,那麼對哥哥而言呢。
哥哥為什麼會獨獨同意雲棲?
這太不正常了,憑什麼!
李映月正是不明白,也無法接受,才一口氣沒緩上來,短暫的呼吸困難,直接黑了過去。
當她緩緩睜開眼,昏迷前的一切回籠,看到的就是餘氏關切的臉,立刻抓住餘氏的衣袖。
“母親,為什麼要把她送去大哥那兒,他那兒的婢女還不夠多嗎!?”李映月氣悶胸鬱,語帶質問。
她希望雲棲離開,但不是這種方式的離開。
與她預想的完全不同!
餘氏本來目光關懷,疼惜地看著李映月昏迷也不安穩的模樣。
聽到她一醒來就衝出口的話,還有那眼神中略帶瘋狂的情緒,餘氏看著這個女兒的眼神漸漸陌生。
眼前這個情緒激動,毫無世家風範,對兄長有著過度關懷的人,真是她疼愛了十年的李映月?
亦或是她本就是這樣的李映月,隻是平日不表現而已。
她目光漸漸沉冷:“映月,你就為了這個暈倒?大夫說你氣滯肝鬱,心腎不交,為何?”
李映月:“……”
長久的沉默。
“你是為你大哥院裡添人,還是為了雲棲去了你大哥院裡?”
餘氏語氣輕柔,卻如同一盆冰水將李映月心中的火熱澆熄。
她剛才不慎將內心情緒表現出來了,她生怕被餘氏發現心底那極力隱藏的秘密,這時候反倒不敢再提雲棲。
隻覺得今年的冬日,仿佛比往日還要冷。
*
靜居。
靜居位於懋南院北麵,院子不大,卻清幽雅致,是李崇音來京後改的名。
還未踏進門,就能看到行書寫著的兩字,還有掛著的兩排牌匾,是一首三公子年前作的詩。
三公子喜靜,有這個院名順應自然。
但私底下,有人傳是因著三公子院裡的婢女爭奇鬥豔,之前出了有婢女半夜裸著進公子的被窩裡,三公子希望院子裡的人都能靜心。
當然,這不過是眾人的揣測。
雲棲被司棋帶到了靜居的偏房,司棋點了燭,照亮了屋內。
一張床榻,一張小木桌,兩張椅,上方擱著必備的燭台、茶具等,再加角落裡放四季衣物的櫃子,就是所有家具了。這裡比原來懋南院的下人房要小一些,但卻是獨居,這點對雲棲來說是意外之喜。
屋內很乾燥,床鋪也很整潔,看的出來在她來之前應該是整理過的。
她到這裡就從原本的三等丫鬟一躍成為一等貼身丫鬟,地位水漲船高,這也是雲棲被很多丫鬟羨慕的原因。當了一等基本是府裡奴仆階層的上等了,更彆提雲棲才來李府半年不到,升職過快,自然招人眼。
隻是雲棲向來懂得積攢善緣,至少明麵上的針對不多。
司棋就是原本與司琴爭風吃醋的人,兩人隻要三公子在的地方就鬥得死去活來。
隻是她沒有司琴這樣豁得出的臉,居然連裹被勾引公子的想法都實施得出來。
她們是從小伺候公子的,本以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公子與夫人多少會寬容一些。可看到司琴裸/身罰跪後,她羞於見人,用剪子自裁的畫麵,她徹底嚇破了膽。
那以後在伺候三公子方麵,她早已不像以前那麼積極了,她每每夜晚都會做司琴去世當天的夢,那是她走不出去的坎。
她不知道雲棲使了什麼辦法讓三公子同意,但她還是提醒了一句:“無論你用了什麼辦法進來的,都記得做好分內的事,莫要仗著美貌自作主張。”
雲棲前世與司棋還算認識,知道她雖有不少小心思,但為人外冷內熱。
行了一禮:“雲棲明白,謝姐姐提醒。”
見雲棲態度溫和,是知道好歹的。不像之前那會兒剛來的司書、司畫,憑著自己是二夫人賞下的,慣常使喚下級丫鬟便罷了,還因著美貌沒少在公子麵前表現,妄圖成為通房,若不是被公子嚴罰了幾次,加上後來司棋的事,到現在還不安生呢。
這位新來的,她可是看清楚了,二夫人親自為她收拾的包裹,都有些不舍得她離開,顯然比之前那兩個狐假虎威的要真多了。
這是在二夫人麵前有排麵的丫鬟,原以為會格外難相處,想不到雲棲進退有度,謙遜溫順,看著像是個脾性極好的。
司棋望著燭光中,盈盈笑著的雲棲。
真是招人,司棋如是想。
“另外,三公子回府次數不多,而且基本用的是小廝,也無須值夜,我們隻需做些尋常事兒,如斟茶、烘衣、更衣、理寢等……”
雲棲想著當然不需要值夜,李崇音做的那些事兒,哪件是能見光的。
聽到司棋離開前還在囑咐,似乎在間接提醒雲棲,彆沒事往三公子麵前湊。
連司棋都覺得自己囉嗦,但偏偏雲棲全程都沒發表意見,反而聽了下來,司棋不由得對雲棲印象好了許多。
雲棲最後應是,其實這些囑咐看似很冗長,多是靜居的規矩,準確的說是李崇音的規矩。
很多丫鬟聽著都會不耐煩,但卻是有必要的。
前世她就是不聽話的一員,為了脫穎而出,是犯了他的忌的。
她拚了命的表現自己,終於讓他注意到自己。
記得上輩子也是這個樣子,靜居的老媽媽總會提前給所有新來的丫鬟上一堂課,告知這兒不是隨便撒野的地兒,有什麼心思都收著,三公子是做大事的人。
她好不容易從泥沼中出來,哪裡甘心。彆看現在後廚大部分人對她和善,那是因為她的身份是三等丫鬟,身份不同,待遇是完全不同的,那些欺辱依舊是她經曆過的,她並未遺忘。
李崇音隻昨日去看望了一次餘氏,處理完雲棲的事後,就離府了。
所以司棋也沒說錯,靜居幾乎是所有院裡活最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