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055(1 / 2)

鳳棲青雀台 童柯 11688 字 10個月前

第55章

雲棲每次來到李崇音的書房,都有種仿佛被看穿的壓迫感。

李崇音將書簡放在檀木桌上,親自點了一根佩蘭香柱,清涼醒腦的香霧嫋嫋升起,佩蘭又被稱作醒腦草,香氣宜人。--

雲棲看到他的動作,手指蜷了蜷。

李崇音偶爾還會加上側柏葉、白芷等,從醫的角度來說,可去濕痹,防風寒,但這並不是雲棲突然緊張的原因。

每當李崇音燃香,就代表著他手上沾了一次血,他燃香僅僅為淡化身上的血味。

果然看到他頭發還沾著一些濕氣,他方才曾沐浴焚香過。他說過生命是寶貴的,需尊重對待。

而且每每這個時候,他都顯得異常沉默冰冷,這種時候雲棲一般不招惹他。

可現在來都來了,隨意離開是不現實的。

他有些疏懶地靠在竹椅上,翻看剛新增到書架上的一本兵法書,目光掃了一眼雲棲,眼神在她頭上的桃木簪子上略微停頓了幾下。

“你也算是稀客,說說吧。”若不是親眼看到,李崇音以為這小姑娘恨不得離自己越遠越好,把他當做猛禽似的,一直避著。

所以每當遇到這個小姑娘,李崇音都會稍稍收斂,以免將人推得更遠。

他雖坐著,卻給雲棲一種俯視的錯覺。

雲棲深吸一口氣,將發生在東苑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你想救她。”李崇音陳述著。

雲棲沉默了會,也不否認。

“你做不到,就想到找我,但你怎麼確定我就能行?”李崇音好整以暇得望著她。

“我隻是想試試。”你當然行,隻是你若不願,有一萬種理由能拒絕我。屆時我就為紫鳶選個好的殯葬處,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若我答應,你能給我什麼?”

“……再做一碗長壽麵?”

李崇音一整天緊繃的臉,噗地一下笑了出來。

打破了整個書房宛若被冰築起的高牆。

李崇音不置可否,但答應會跑一趟。兩人之前有亦師亦友的相處,後又有一麵之恩,於情於理李崇音都不會拒絕。

“這事我還未了解清楚,僅聽你一麵之詞,我也做不了任何保障。”

“我知道的,這便足夠了。”

“雲棲。”

“是。”

“你還未喊過我兄長吧。”

“……”兩世加起來都沒喊過幾次,實在是他們兩之間完全沒那情誼,雲棲醞釀了一下,打算喊一聲。

李崇音卻揮了下手拒絕:“不是發自內心的承認我,便不喊。”

離開前,他忽然回眸道:“你選擇不自己扛,而是來找我,這點很不錯,總算沒白教你。”

不逞強一些自己不擅長的地方,是雲棲的優點,但也同樣的,有些無趣。

他很期待什麼時候,這個進度有度

的小姑娘,能出現意外。

一直穩著,有什麼意思。

他這話中,伴隨著一絲笑意。

其實他很少笑,特彆是這種真心實意的。

雲棲垂了目光。

這人是妖魅,少看,便能守。

李崇音離開,屋內就剩了雲棲一人。

燭光晃了晃,雲棲才如夢初醒,他居然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太過順利,讓雲棲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進來時,全身都是緊繃著的,並未細看書房。

此時卻發現懸掛在牆上的書畫,被換成了一副精心裝裱的書法。

雲棲覺得有些熟悉,不由自主地走近。

越近,越慌亂。

是……她寫的!

在靜居的那段時間,時常被要求練習行書,這是其中他最為滿意的一副。

但雲棲怎麼都想不到,他會留下它,還裝裱在這麼顯眼的位置。

雲棲真實地被嚇到了。

如果她真是十來歲的小姑娘,也許會再次迷戀上他。

無論他有什麼用意,都有可能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心神蕩漾。

他總是無聲無息得占據他人的思想,令人不由自主地去猜測他的用意。

李崇音先去了雲棲說的事發地,原地已經沒了那婢女的蹤影,隻有地上一灘血以及瑟瑟涼風中打掃的粗使婢女,看到那麼多血,她們嚇得都要哭出來。

也是姚氏實在恨透了,這才沒徹底滅殺紫鳶,還打算慢慢折磨著。

餘氏還在安撫哭得不能自已的姚氏,姚氏臉上的妝容也全哭花了,平日看慣了餘氏笑話,沒想到有一日會被人看自己的笑話,還在餘式麵前,多重打擊下徹底沒了形。

看到他來,餘氏還訝異了一番,平日裡倒不是她拘著李崇音不讓管事,而是他本身要處理的事很多,也不是愛管閒事的性子,這些事他是連打聽一下的興趣都沒有,今日是什麼西北風把他給吹來了。

李崇音說自己略通醫理,想來看看。

這也不是假話,李崇音的確會不少東西,單單是雲棲的藥理能力就是他親自教的。

李嘉鴻半生不死地躺在那兒,低低吼叫幾聲,偶爾清醒也是目眥欲裂的,幾個大夫看過後都搖了搖頭。

說來也奇怪,李達處處風流,但女子卻極少能受孕,就是與自己夫人也隻有一嫡女。

所以對於這個庶子不能夠人道,異常在意。

李崇音發現李嘉鴻那處並未完全斷裂,還半斷不斷的續在哪兒,若是有對經脈接合術高明的大夫倒是可以試試,但這隻是紙上談兵,沒幾個這樣的大夫。接不好,這塊東西依舊會壞死……

與其想辦法怎麼去修複,倒不如破而後立。

李崇音拿了一方帕子蓋住,嫌棄地皺著眉頭,在郝大夫等人的目光中,直接將那要斷不斷的地方給——割掉。

李崇音躲開,鮮血將那嚇得禁口不言的郝大夫飆得滿身。</李嘉鴻直接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翻了個白眼暈死過去。

“您…”郝大夫曾是太醫,看的事兒也多,可沒見過這麼狠絕的。

“沒用的,放著做甚?”李崇音笑了笑。

手起刀落後,那帶著血的刀也嫌臟,直接扔到了一旁火爐裡。

李崇音出來時,姚氏哭花了妝,涕淚橫流地想要請求他幫忙,李崇音不想處理這些後宅的麻煩事兒,直接越過了她,與愁眉不展、滿身鬱氣的李達行至一旁。

李達知道李昶身邊有個李崇音在,漸漸扭轉了他在京城的窘迫處境。

所以對於李崇音,他還是相當重視的,甚至是當做平輩來看待。

聽到李崇音的打算,李達也被他的想法給驚到了,想都不想就是拒絕。

“你要讓嘉鴻進宮?這怎麼可以!”

“他那處已是無藥可醫,與其行遍名醫,花下無數銀兩與精力,結果還未可知,不如放手一搏。”李崇音直接忽略了是自己下的最後那一手,像是一個單純出謀劃策的好人,“他過去當然與普通閹人不同,有李家在,料想也能與其餘人不一樣,這是一條青雲路,皇上身邊也少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可遠比他在李家能走遠的多。”

其實古往今來,真正非自願成為宦官的人隻是非常少的一部分,其中大部分都是窮苦人家被買賣進宮的,這一批往往是懵懂的,要經過很長的歲月才能習慣宮中生活,另外還有一小部分是為利為權而來,這批人後期時常會用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伎倆鑽營上位。

宦官是一群很特殊的人,他們距離權力最近,又偏偏無法人道,被世人不恥。

每一代皇權最終的掌控者,最擔心的是權力旁落,對皇權威脅最大的是官員與有皇位繼承權的人,而太監是一批什麼樣的人,他們是沒有子孫後代的一群人。--

不能延續後代是古人最忌諱的事,但對皇權來說,偏偏是相對能放心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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