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策劃的這場報複,會讓他們感到恐懼,卻不至於要了他們的命。
為了一點小錯殺人,她還不太可。
宋如隻稍微改動了這兩個細節,除此之外,這個情節幾乎完全複製了書中劇情。
這是魔龍夏爾少年時代的一場噩夢,女巫使用武力手段強迫他成為魔侍,他當了她的爪牙,助紂為虐、為虎作倀,那些在瘟疫中陷入痛苦的人,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夏爾茫然地看著宋如。
宋如比他更茫然。
少年你現在難道不該恐懼、憎惡嗎!
書裡夏爾找奧修斯舉報了宋如的罪行,哪怕自己是共犯,要一同被處置也在所不惜。
當然,夏爾失敗了,他是個啞巴,什麼都說不出來,甚至不熟悉人類的文字,寫出來的東西根本沒人看得懂。
最重要的是,包括大賢者在內,沒人相信這是魔法還不到學徒境的女巫能夠製造的災難。
大賢者親自蓋章:“這是天災,而非**。”
念完自己的台詞,宋如就趕夏爾走了,等他去舉報自己。
係統故障,宋如連目前的任務進度都查看不了。
奧修斯在校園裡救助那些倒在瘟疫裡的學生。
光明學院正中央那座高聳的白色法師塔,大門打開了,從中走出一個身穿灰袍的老者,滿頭白發,臉上的皺紋很深,看得出年紀很大,步伐卻十分穩健,似乎就連他周身的空氣都是祥和的,任誰第一眼看到他都會心生親近之意。
學校的老師紛紛行禮:“大賢者!”
他是這所學校的校長,也是整個大陸的最強者,灰袍大賢者,以一己之力鎮壓罪惡之都瓦洛城的存在。
大賢者隻是匆匆點頭,就開始查探那些被瘟疫折磨的人,高階的治愈術像是不要錢一樣,從他掌心傾瀉而出。
很快,就有病人恢複了清醒,恰好看到通身黑袍的神秘少女經過,失聲尖叫道:“是女巫,一定是女巫!瓦洛城從來沒有爆發過瘟疫,她才剛來,就帶來了病痛,她是不祥之人!”
那天宋如剛來瓦洛城,他也和路人一樣,往她身上砸了石頭。
當時就該砸死她的!
如果女巫死了,是不是就不會再有這場瘟疫了?
也有人因此而恐慌,四顧看去,發現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都曾經欺淩過宋如和夏爾,“這是女巫的報複,她一定掌握某種黑暗魔法,是詛咒!”
大賢者慈祥一笑:“孩子,我剛才推算過了,這是一場天災,和人為無關。”
奧修斯站在宋如身前,“不要汙蔑我的學生,她也隻是一個和你一樣大的孩子,大賢者是當今世上最強的魔法師,能躲過他的推算,除非比他更強,你覺得可能嗎?”
圍觀的人說道:“其實還有一種可能,神器。”
舊神的神器擁有和神靈同樣的位格,隻不過神器早就隨著舊神的隕落而遺失。
其他人還沒開口,那個提起神器的人,自己就先笑了:“如果女巫真的身懷神器,那她的實力不比大賢者遜色,觸怒這樣一位強者,你們當時就沒命了。難道沒人教過你們,不可直視神靈嗎?對於神靈,就連直視都是一種冒犯,膽敢羞辱神明,因此而死是罪有應得。”
真正的絕世強者,豈會容忍瓦洛城的居民羞辱她一路?
神威不可冒犯!
神靈不可辱!
即便灰袍大賢者再是慈祥,如果有人膽敢對他做出這種冒犯,也必然會迎來神靈一怒。
大賢者蓋棺定論:“神器早已遺失,隻要考進光明學院,不管是女巫還是國王,都是我的學生。”
除了大賢者,其他人在聽到神器時,眼睛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抹貪婪,所有人都惋惜,“是啊,神器早已遺失。”
宋如還真就有一件遺失的神器,源自原初女巫,曾經的五位舊神之一,就是她佩戴的那枚暗紅魔戒。
單從實力上來看,她確實和大賢者不相上下,但這件神器的弊端非常多,使用時會被魔戒異化,導致瘋狂,那是足以汙染神靈的扭曲。
這些人沒見過神器,隻記得神器舊日的榮光,不知道舊神隕落、秩序崩塌之後的神器,那種扭曲瘋狂比它擁有的神力更加可怕。
在不想死的前提下,宋如能夠使用原初魔戒的條件非常苛刻。
能在暗中動手腳,已經是她魔法天賦卓絕,不可能有他們想象的那種強者威嚴。
夏爾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宋如的手指。
宋如回敬他的是一個挑釁的冷哼。
告密啊,按照劇情裡寫的那樣去告密吧。
反正會失敗,這世上除了宋如和夏爾,根本沒人看得到原初魔戒。
當然了,在原書女配的眼裡,夏爾也是看不到的,她不知道夏爾是新神,所以才堂而皇之地在他麵前使用魔戒。
書裡夏爾告密的時候,描述的那枚神奇戒指沒人能懂,而且根本找不到。最後反而讓女巫反將了他一軍,說這是在汙蔑,等老師走後,換來的當然是女巫新一輪的折磨。
夏爾非但沒有告密,還牽起宋如的手,就像她總是對他做的那樣。隻不過她的動作很粗暴,而他卻很溫柔。
夏爾把宋如牽在自己身後,用一種近乎保護者的姿態,帶她離開了大賢者和奧修斯,和她一起回到班級裡。
今天全城爆發大瘟疫,班裡沒有人上課,老師和高年級的學生都去校外幫忙治療病人。像他們這種才剛剛入學的新生,幫不了什麼忙,就被安排回教室自習。
一看到宋如走進班裡,其他學生下意識地發抖。
是恐懼。
也有人看她的眼神充滿恨意。
兩種猜測,不管是因為女巫不詳,招致了瘟疫,還是這場瘟疫本身就是女巫的報複,所有人都選擇遠離宋如。
沒有人敢再像平常那樣嘲笑她和夏爾是抱團取暖的低等魔物。
宋如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梧桐葉,想不明白夏爾為什麼不去告密,可惜係統不在,她連個分析劇情崩沒崩的小夥伴都沒有。
到了下課時間,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走向餐廳。
光明學院到底是光明學院,哪怕全城大瘟疫,秩序還是一切如常,食堂照常開放,這所創建儘管還不到百年的學院,因為選址在混亂之都,早已經曆了太多風風雨雨。
今天和往常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沒人敢再來搶夏爾的食物了。
他們視女巫為洪水猛獸,自然也害怕這個女巫的忠實小弟夏爾。
宋如走進餐廳,其他同學連看她一眼都不敢,全都低頭扒飯,動作很快,急著逃離。
這種妥妥的暴君buff,恐怕秦始皇走在大街上,六國民眾看到他也就這種效果吧。
暴君宋如本人,其實超尷尬的好嗎,這種小兒止啼的大魔王即視感,隻能瘋狂在心裡安慰自己:“劇情、劇情,都是為了劇情!”
但是彆人都怕成這樣了,為什麼夏爾不害怕啊摔!
不僅不害怕,夏爾還殷勤地給她端來了今日份午餐,眼睛亮晶晶地指著那一碗湯,喉嚨裡發出喪屍一樣的“嗬嗬”聲,莫名就很歡快的樣子。
醜萌醜萌的。
還怪可愛。
宋如忍住了擼他腦袋一把的衝動,往前麵看了一眼,原來是今天吃飯的人少,夏爾打到了免費湯,平常早就被人搶光了。
就這?
開心成這樣?
宋如當然再次對他進行言語打擊。
嗯,不過這湯喝起來味道確實不錯。
大賢者帶著全校老師、高年級學生,駐紮在瓦洛城的冒險者公會成員,還有其他國家和種族的藥劑師和牧師,用了大半個月時間,總算成功解救了瓦洛城所有疫民。
當他在全校大會上宣布:“沒有一個人被瘟疫躲走生命,我們又一次保護了瓦洛城!”
掌聲雷動。
奧修斯小聲嘟囔了一句:“大家的努力不能抹殺,不過這次的瘟疫能被戰勝,更本質的原因是它本身就不致命,除了癢和疼,並不傷害人體機能,像是哪位神明開的一場玩笑。它的感染機製也很奇怪,到底是怎麼傳染的啊?為什麼同一個家庭裡,成年人和孩童都感染了,病弱的老年人卻沒事?”
那當然是因為,詛咒本身就隻針對無故欺淩過宋如和夏爾的人。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在這種慶功的時刻,就不要說掃興的話了。孔雀開屏那麼漂亮,和大家一起觀賞它的羽毛不好嗎?乾嘛非要盯著屁股?”
“我隻是覺得校長說話不嚴謹,就算咱們不救治,那些人也不會被瘟疫奪走生命啊。”
夏爾就站在奧修斯旁邊,沒有錯過他的說每一個字,再一次眼睛亮晶晶的望著宋如。
宋如不知道為什麼,被看的有點彆扭。
夏爾的眼神實在是太直白了!
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宋如隻能強行凶了一句:“看什麼看?再看當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當球踢。”
這句話我好像罵過了吧……
罵人並不是我擅長的事,真的完全沒有新意啊摔!
夏爾用左手比了一個眼睛的形狀,先放在左眼上,然後又拿下來,看了又看,像是想不明白這樣的大小怎麼能當球踢?
下午,夏爾消失了好久。
滿心等著他告密,以為可以走劇情的宋如,看到他像個憨憨一樣跑過來,懷裡抱著一個用木藤編織的圓球,獻寶一樣送給她。
宋如:“……”
所以這男主果然還是腦子有問題,一根筋啊!
他關注的重點根本就錯了吧。
她是想要挖他的眼睛,並不是想踢球好嗎?
不過這個木球看起來確實怪可愛的,做都做了,踢一踢也無妨?
事實證明,“來都來了、做都做了”,這句話對於華夏人的魔力不弱於任何頂級魔法,宋如就這麼陪夏爾在草場上踢了一下午的球!
他們玩的沒什麼章法,就是我傳給你,你傳給我,像兩個小孩子一樣把球踢來踢去的。
最後累到滿身大汗,兩個人都倒在草地上,夕陽的餘暉在天邊被吞沒,新月升起,學院城堡的塔尖在月光下變得柔和,微風中低低的夏日蟲鳴,溫柔宛如情人的呢喃。
宋如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夏爾單手支著頭,認真地凝望宋如,像是她是他的絕世珍寶。
他那雙流動著碎金一樣的眸子裡,仿佛落了星光。
宋如醒來的時候,如鉤彎月正當空,應該是深夜了,她卻沒覺得冷,是夏爾把學院袍脫下來,蓋在了她身上。
衣服的主人,就趴在她身邊,動作笨拙地為她驅趕周圍的蚊蟲。
宋如睡了多久,他就守了她多久。
怎麼這麼傻!
凍感冒了怎麼辦?
叫醒她不就行了?
“看我睡著了不會叫醒我?你萬一被凍……”宋如剛醒,腦子還不太清楚,差點就把實話說出來,為了改口差點咬掉舌頭,“不,我是說!我在這裡睡的一點難受死了,哪有床舒服,渾身都腰酸背痛,都怪你,你真是豬,笨死了!”
其實她那張硬板床,還真沒草地軟,不然也不會一口氣睡這麼久了。
怕在外麵耽擱太久,讓夏爾凍的更久,宋如起身直接往宿舍走去。
她起身太猛,動作太急,差點摔倒。
是夏爾扶了她一把。
她幾乎大半個身子都倚在夏爾的懷裡。
宋如總是穿在身上的那件黑袍,看起來陰冷又詭異,很難想象得到黑袍之下的身軀卻是如此柔軟。
她的兩團柔軟就撞在夏爾肌肉粗硬的手臂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像是神魂都被撞出了身體之外。
宋如穩住身形以後,甩開手臂就走,為了保持自己的惡毒人設,連一句謝謝都沒說。
夏爾一張臉卻是爆紅,慌亂地撿起宋如忘在地上的那頂尖尖的女巫帽,想要追上去,又像是做錯了什麼事,落後她大老遠,不敢離她太近。
宋如的聲音遠遠傳來:“你是烏龜嗎?走這麼慢!”
夏爾連忙追上,聞到她身上那種山林一樣清淡而隱秘的幽香,他的臉更紅了,那股子香味似乎還殘留在他的手臂上。
月光下,少年少女的身影漸漸走遠。
****
自從結識了王玄之,互相留下傳訊玉符以後,楚淵就常常遇到他。
有時是在秘境裡,有時是在比試上,還有一次他去殺一個作惡多端的魔修,居然恰好遇到王玄之也在對那個魔修布陣。
實在太有緣,又趣味相投,兩人漸漸成為知己好友。
鎮老頭提議:“你可以找玉華那小子切磋啊,他和你一樣強,是你天生的磨刀石!”
一次切磋之後,楚淵和王玄之全都受益匪淺。
下一次不必楚淵開口,王玄之主動相邀:“林兄,打上一場?”
又一場酣暢淋漓的打鬥之後,性格講究的王玄之去沐浴,楚淵也需要使用妖獸精血進行藥浴。
王玄之先洗好,在小院的老樹下擺好棋盤,打算和楚淵對弈品茗。
等看到一身黑衣的楚淵走出房間,雖然麵容普通,但是氣質清華,王玄之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你怎麼穿黑衣服啊?”
楚淵的衣服本來就都是黑色,隻是為了貼合林深這個散修的身份,想要塑造出來完全不同於自己的習慣,平日才穿青衣。
今日藥浴沾濕了青衣,那上麵有妖獸精血,一般的淨塵訣很難除去,他就從儲物空間裡隨便撈了一件黑衣穿上。
楚淵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怎麼?黑色穿不得?”
王玄之氣鼓鼓地說:“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就是我的小娘子,當初為了哄騙我,編出多離奇的話。說她有一個意中人,喜歡穿黑衣服,年紀不大卻成熟穩重,是個劍道天才,還是宗門首席大弟子,對她很專一,她還要學曲子討他歡心!就算後來知道她說的是謊話,但我一看見彆人穿黑衣服就生氣。”
哪怕王玄之如今的心性和從前相比變了很多,心機手段樣樣不缺,還是會在涉及到宋如的時候露出幾分小孩子模樣。再加上把楚淵引為知己,就沒有遮掩情緒。
他新交的這位好兄弟,真的是哪哪都好,偏有一點,為什麼偏偏要穿黑衣服?為什麼偏偏要用劍呢?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穿黑衣服用劍的男人!
鎮老頭哈哈一笑:“有意思、有意思,其實他說的每一條都能對的上你啊,你是京都武院的首席大弟子,愛穿黑衣,劍道天才……”
楚淵摸了摸鼻子。
他很知道王玄之有多喜歡那位未婚妻。
王玄之倒也不是故意秀恩愛,隻是那種沉溺在戀愛裡的酸臭氣味藏都藏不住,楚淵早就被他秀了一臉。
他沒有特彆偏好黑色,就是穿黑衣服省事。
楚淵正要解釋,就見王玄之的狀態一下子就變了,甚至隔著麵具都能想象得到他上揚的嘴角。
鎮老頭:“那道殘魂回來了。”
楚淵:“是沉眠蘇醒了吧。”
鎮老頭很困惑:“真不太像……我也搞不懂她的狀態。”
王玄之正在意念裡和宋如嘰嘰喳喳地說著他新認識的小夥伴,宋如看了坐在對麵的人一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這明明是一張她完全陌生的臉。
可他穿黑衣的模樣似乎很熟悉。
宋如忍不住把視線投到了儲物空間裡那隻靈犀角上。
楚淵啊……
當然不會是楚淵。
楚淵在另一個任務世界。
宋如問:“他叫什麼?”
王玄之搶答道:“林深,名字還不錯吧?”
楚淵不想再當電燈泡,打擾人家小情侶重逢,“玉華賢弟,我還有事,先行告辭,有緣再會。”
兩人熟悉之後,互相報了年紀,楚淵稍微大王玄之一些,互相之間便以“林兄”、“玉華賢弟”稱呼。
這是一道粗啞且全然陌生的聲音,宋如把那種古怪的熟悉感趕出了腦海。不就是都穿黑衣服嗎?人家叫林深。這是王玄之的仙俠世界,根本不是楚淵那個武修世界,怎麼可能碰得到楚淵?
宋如從王玄之剛才那一大堆話裡,提煉出林深實力很強這一點,“他有沒有興趣加入小仙庭?我看他和我們有緣,像這樣的人才,就應該吸納進來,一起光複天庭!”
親口說出這種話,宋如也很無奈啊,為了任務,她現在活像個傳銷頭子。
王玄之莞爾一笑:“我下次可以問問,不過人家未必會同意,林深可是個修煉狂魔,修煉起來飯都不吃,覺也不睡,他說他有必須要變強的理由,有人在等他。人家哪有功夫跟咱們一起重建天庭?咱們隻會影響人家拔劍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