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哨所”就是s27號世界最頂級的感知與情緒調節疏導機構。可能也是穿書局所有世界裡,最頂級的心理學類彆研究所。
係統激動到不行:“宿主在白塔做谘詢師嗎!?”
穆瑜:“我在裡麵的食堂有個窗口。”
係統:“……”
穆瑜當時很喜歡那份工作,如果不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一些意外,還想過要不要一直留在那裡賣雞湯小餛飩。
係統:“……”
“總之。”穆瑜有點遺憾,他其實還想賣刀削麵來著,“在那裡,我查閱過一些資料。”
有許多孩子,都生活在不斷被打壓、不斷被否定的家庭環境裡。而這些案例中,最為危險的,就是這一類。
這些父母畏懼自己的孩子,在他們眼裡,成長的孩子在破壞自己的權威。
他們本能地希望見到孩子受挫、失敗。
這樣的父母,看似不阻攔孩子的選擇,卻不遺餘力地列舉一切證據,證明孩子的確沒有能力。看似不劈頭蓋臉責罵羞辱,卻讚同甚至信任所有批評孩子的外人。
而當孩子真的像他們期望的那樣,不斷受挫不斷失敗,摔得粉身碎骨,狼狽藏進房間的時候,他們又會滿意地回到寬容而貼心的父母角色。
最殘忍的後果,就是被硬生生掰去翅膀的孩子,最終低下頭,交出自己被毀掉的人生,選擇接受那句“就是不行”。
……
係統聽得超級擔心:“那張文達怎麼辦?”
“是啊,假期隊裡不管飯,我們家的炒雞蛋最近可能會有一點點鹹。”
穆瑜合上小公雞的訓練日誌:“隻好讓張文達去高益民家吃飯了。”
係統:“……”
它問得必然不是這個:“他,他父母——”
“不要緊的。”穆瑜笑了笑,溫聲說,“這種控製很好打破。”
穆瑜拿過張文達的那本訓練日誌。
他給張文達布置的作業,是寫一篇小論文,結合自己擅長的跳躍、步法和滑行,論述張父張母的話為什麼是錯的。
張文達寫了好幾個晚上,寫得非常認真,從頭到尾足足十頁。
這是種非常危險、極易被忽略、極易形成思維定式的乾涉。
但同時,這種控製又非常容易打破——用這種方法才能勉強維持的脆弱權威,其實根本就不堪一擊。
隻要你能夠向你自己證明,他們是錯的。
整整十頁的小論文,每一頁都細細密密寫滿了字。
最後一頁的最後一行,張文達一筆一劃地寫:餘老師,我要去高益民家吃飯了,我很想幫助高益民打到一頭野豬。
“……”係統也徹底不擔心之前的事了:“宿主,他們能打到一頭野豬嗎?”
穆瑜輕咳一聲,合上日誌,抬手畫了個方框。
從它宿主隨手打開的空間隧道裡,係統看見一群被野豬追得漫山遍野亂跑、躲進山洞、又被高媽高爸拎出來的小狐獴,嚶著抱成一團睡在了高家的大炕上。
大廚餘雪團小朋友踩著小板凳,一臉嚴肅地站在水池前,洗乾淨了所有的小鍋小碗小盤子。
每個都特彆乾淨,鋥光瓦亮。
捍衛著小白鷹攻占家裡廚房的第一塊江山。
蹦蹦跳跳的小雪團一路從廚房翻進臥室、再從淩霄花牆裡翻出來,相當流暢地鑽回穆瑜懷裡。
穆瑜消去那個方框,笑著攏住懷裡的雪團子,捉住兩隻冰冰涼涼的小手,貼在自己頸側。
小雪團比起用熱水其實更喜歡玩冷水,又怕冰到身體很弱的大火柴人。不停拱來拱去地躲,被穆瑜趁機戳了癢癢肉,笑得團成一小團。
一大一小在軟乎乎的地毯上鬨了好一會兒,穆瑜才被小家夥拖著手努力拉起來,往浴室裡領:“泡澡。”
穆瑜咳了兩聲,看向窗外還沒黑透的天色,低頭征詢意見:“現在泡澡?”
餘雪團同學相當嚴肅地點頭:“然後睡覺。”
冰上翱翔的小白鷹喜冷不喜熱,對泡澡沒什麼興趣。甚至還有一次,因為水太熱有一點缺氧,要不是大火柴人搭救及時,差點就融化在了暖洋洋的水蒸氣裡。
但監督穆瑜養生的執念,讓有些小雪團格外執著於每天燒熱水,監督老師泡熱水澡、早點睡覺。
穆瑜十分感懷,十分配合,水來就泡,泡完睡覺。
終有一日,這個“早點泡澡睡覺”的時間提前到了下午五點。
“宿主。”係統頂著草藥包讚同雪團,“您最近的身體有一點點不好。”
一直待在睡眠艙裡,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否則那些不願意綁定先天不足的孩子、三推四拒的家長,也不會吵得那麼厲害了。
睡眠艙內的身體會處在某種類似液氮冷凍的狀態,三五個月倒也不至於出大問題,主要是像之前那個記者說的,常規缺乏休息導致的意識積勞。
即使是普通人滯留這麼久,也會有積勞。更何況要把這些少年運動員帶上一條足夠好的路。
看似舉重若輕,其實要關照的方方麵麵數不勝數,絕非表麵那樣輕鬆。
要是真輕輕鬆鬆就能做到,溫室內的競技體育乃至更多領域,也不會被之前那種教練把持。
為了充分利用時間,在雪團睡熟後,穆瑜經常抽一兩個小時去虛擬冰場辦公。兩小時抵一星期的時間流速差,其實反過來,也是把一個星期的思維活動濃縮到兩個小時。
一天還好,兩個月六十天,又一直在動腦,難免要有些勞損——說實話,穆瑜在體檢時隻是“輕度疲勞”,最大的問題居然是落枕,已經叫隊醫相當百思不得其解了。
“隻是兩個月。”穆瑜倒也沒有多大意見,隻是有點身體巔峰狀態滑落以後常見的感慨,“我十七歲的時候,每天進虛擬空間六個小時,連續三個月,還能活蹦亂跳。”
係統錯愕:“是您演那部電影的時候嗎!?”穆瑜的確說過,為了準備那部電影,他被扔去冰場,和正規的運動員一起訓練了三個月——原來是這樣的三個月?
穆瑜非常配合地等雪團放完熱水、把整個浴室都弄得熱乎乎滿是水蒸氣,疊好衣物躺進浴缸:“是啊。”
畢竟要看上千場訓練和比賽、要分析動作細節,要把狀態調整成一個從小練著花滑長大的少年……隻是自然時間的三個月可不夠。
那段時間裡,隻要是睡覺,穆瑜就會被送進虛擬空間。
他算是覺比較少的類型,每天的睡眠時長是六個小時,醒來後再跟著教練組開會、跟著正規運動員訓練。
夢裡補課、醒來練習,兩邊雙管齊下,自然很快就跟上了進度。
有不少采訪和報道也提過這件事,在那之前,穆瑜其實完全沒接觸過滑冰。
穆瑜從小身體就不算好,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溫帶,第一次見雪是在上大學那年。
他不習慣乘飛機,坐著火車翻山越嶺去北國的表演殿堂級院校。看著窗外變白的寥廓天地,一點點把那些輪廓塗抹在畫紙上。
那是他第一次見純黑色的土,書上說這是黑土,隻有高寒地區才有,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壤。
純黑色的土,純白色的雪,藍得刺眼睛的天。
十七歲的穆瑜一度想趁停車溜下去玩一會兒雪,可惜水土不服,火車進入雪原後停靠的第三站,就凍得發了燒。
但穆瑜還是很喜歡冰和雪,很喜歡那個銀裝素裹、天空是高飽和藍的北方,喜歡肥沃的黑土地。
他第一次見連柳條都是硬邦邦的地方,蒼翠的鬆柏頂著雪蓋,白樺樹林像是無數隻沉默安寧的眼睛,護堤的白楊紮在最貧瘠的沙地,筆直挺拔得像一柄柄劍。
……
穆瑜接住小雪團蹬蹬蹬跑著送進來的小黃鴨,捏了兩下:“謝謝。”
他嗓音裡有一點被熱水蒸出的倦意,稍許沙啞,又因為帶著笑,顯得更溫和。
小雪團飛快一紅,熱騰騰甩著沾了熱水的手搖頭,自己把袖子挽高,又蹬蹬蹬跑回去繼續翻自己的寶庫。
這個寶庫現在的內容已經相當豐富——豐富到穆瑜都在和係統商量,要不要單隔出一個小倉庫,給雪團當儲物室了。
畢竟餘雪團同學交一千個朋友的大業,在“19”卡了好些天以後,之所以能進度到“57”,就是從自家樓下破冰,進一步開拓新天地的。
……拿到第二十張朋友號碼牌的是本小區孩子王。
當初吃了個大虧,孩子王就特彆不服氣、特彆不甘心、特彆想報複。
懷恨在心的孩子王,翻著字典找到了一大堆小啞巴肯定不會說的詞,全抄在作業本上,坐在他們家門外邊大聲念。
係統就眼睜睜看著小雪團搬了個小板凳,坐在裡麵學。
事實上,從外麵念出的第一個詞被裡麵重複開始,這件事就變得不是那麼對勁了。
坐在外麵的孩子王,無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孩子王不肯慫。
因為還有一群小弟眼巴巴看著。
孩子王把這當做是挑釁,差一點又被氣哭,憤怒地抓來小弟一起幫忙念。
一共七十六個詞,念到第五遍,穆瑜打開門,給外麵的小朋友們一人發了一個小馬紮。
念到第十遍,穆瑜打開門,給外麵的小朋友們一人發了一碗香香甜甜的梨湯,裡麵還有脆生生的馬蹄。
念到十五遍,小朋友們得到了自製的冰糖葫蘆——透明的冰糖裹著酸甜可口的山楂,還有炸得金黃的地瓜塊。
念到十六遍……沒有念到十六遍,雪團小朋友打開門,嚴肅地問孩子王為什麼不繼續念。
孩子王喊得最大聲,嗓子已經啞完了:“……”
這就是雪團得到的第一份來自陌生小朋友的善意……反正從他們這個視角,事情怎麼看都是這樣的。
上次被揍了的小朋友,不計前嫌地上門,雖然騙吃騙喝但也不辭辛勞地教他說話。
還不厭其煩地教了好多遍。
為了回報這份善意,下一次孩子王和對麵小區孩子王在雪夜決戰,互砸雪球難解難分的時候。雪團扛著老師親手做的雪球發射機,幫助本小區孩子王贏下了這至關重要的一仗,並在老師的鼓勵和陪伴下,送出了寫著“20”的糖紙和一片糖。
至於後來,餘雪團同學是怎麼不知不覺統領本小區,又收編了隔壁小區的……這大概就是孩子們對雪球發射機的敬畏。
出租雪球發射機的雪團發出去很多糖紙,也得到了很多禮物。
穆瑜每天都裝作不知道,然後在小家夥突然拖出麻袋送給老師的時候,超級驚喜地連同一個裝在麻袋裡的小雪團一起抱回家。
……
“宿主。”係統來回計算了好幾十遍,終於得出結論,“每過一個月,您至少要離開溫室休整一天。”
穆瑜泡好了澡,暖暖和和換上睡衣,被穿著小黃鴨睡衣的小雪團領去臥室睡覺:“沒辦法通融嗎?”
“您的意識強度沒有問題,但人類的身體強度是有限的。”
係統計劃得很遠:“我們要陪雪團很久的話,就要從現在開始,保護身體,珍惜健康。”
穿書局的商城有時間道具——比如購買十年份道具,就可以在這個世界停留十年,而回去的時候則仍是出發的那個節點。
道具可疊加,如果宿主有這個意願的話,理論上甚至可以在某個世界一直過完所領取身份的一生。
宇宙廣闊,人類的壽命並不長,一生的時間經過兌換,也隻是總部分針挪動的一格。
在這一格的數百萬分之一裡,一隻今天穿了小黃鴨睡衣的小雪團還不知道他們討論的內容。
毛絨絨軟乎乎的一隻小黃鴨,蹬蹬蹬跑著拉窗簾、關燈,替穆瑜蓋好被子,然後自己也蹬掉小拖鞋鑽進被窩。
穆瑜按照標準睡姿躺好,拱進被窩的雪團子還沒忙完,熟練地幫他按摩肩頸,又去揉太陽穴。
兩隻小手提前用熱水泡過,又仔細擦乾,還塗了寶寶霜。
“溫室已經在籌劃放這些孩子出去,可這件事畢竟影響太大,不能一蹴而就,還需要調解各方的影響。”
係統幫忙念新聞:“而且,溫室的模式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這個過程還需要大量的討論和意見征集……”
穆瑜很熟悉這些官方致辭,直接跳過問重點:“最大的問題在哪裡?”
“資源。”係統嘩啦啦翻頁,“這是個資源嚴重不足、人口極端過剩的世界。”
從一開始,以“溫室”模式培養和篩選新增人口,就是因為這一點。
隻要不解決掉這個致命的痛點,就算把所有的孩子都放出來,這個世界也養不起。
係統忽然意識到某件事,牢牢按住穆瑜的手:“宿主!即使是這樣,我們也不能把孩子送去變形金剛那個世界……”
穆瑜倒是沒這麼打算:“嗯。”
即使有溫室的設定,這畢竟也是個貼近現代都市設定的世界,和十米高汽車人的世界有什麼密切交流,的確可能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混亂。
係統愣了愣,反而有點不習慣:“宿主?”
“現在。”穆瑜問,“最大的問題在哪裡?”
係統愣了半天:“資源啊……欸???”
這條官方最新發布的公告忽然就被刪除了。
現在飄在首頁的,是另外一條“據最新消息,有匿名人士向本世界贈送資源極端豐富星球一顆。經鑒定,該星球土壤成分90%為淋溶黑土,有深厚腐殖質層,四季分明陽光充沛,極適宜種植業……”的簡訊。
彆說係統了,評論區也是一片“????”
贈送了什麼玩意兒一顆???
星球???
啊????
係統:“宿,滋啦,主。”
穆瑜閉著眼睛,睡姿標準,端莊地捧著胸口的小雪團,看起來非常像是睡著了。
係統沒在宿主的資產清單裡看到過有星球。
但……怎麼說呢。
穆瑜走過了上千個世界,這裡不乏星際世界,況且。
況且這顆球來得實在有些過於巧。
“宿,宿主。”
係統:“您還有沒上報的隱藏資產嗎?”
穆瑜保證自己已經睡著了:“我是個普通人,愛好也不多。”
係統:“……”
對。
它宿主隻喜歡做飯和種樹。
眾所周知,種樹也好種菜也好,甚至連種大米黑土地都是最適合的——這是種極為珍貴的頂級沃土。
隻有經過溫暖且雨水充沛的夏季、也熬過數九嚴寒的冷冬。在淋溶作用下積累大量腐殖質,夏枝繁茂、秋葉凋零,大雪覆蓋住草木的殘骸,經曆數萬年的積累,土壤才會呈現為油亮的黑色。
黑土珍貴,長什麼都茁壯,“一兩土二兩油”。
“我個人很喜歡種樹。”穆瑜說。
“出於愛好。”穆瑜禮貌地申請通融,“攢一點用來種樹的黑土,也不是太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