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1 / 2)

總有老師要請家長 璟梧 19588 字 4個月前

樓道裡靜謐無聲, 燈光照得人臉上發亮, 祁言霎時頓住腳步, 以為自己聽錯了, 呆愣半晌才緩過神來。那瞬間沒有太多的喜悅, 她抬眸看了看901大門, 一時想不通原因,卻也沒問, 調轉腳步扶著人往自己家走。

到門前,她鬆開一隻手去包裡掏鑰匙,沒留神身邊的人站不穩, 一搖晃,險些摔了,她連忙收緊箍住陸知喬的胳膊, 將人摁牢實, 緊|貼在一起。

陸知喬身上酒味兒很重, 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滾|灼的,她像隻樹袋熊一樣掛在祁言肩上, 綿|綿無骨,眼皮半闔, 唇|瓣微微張開, 借著樓道燈光,能瞧見她唇上因乾涸而顯出來的紋路。

祁言皺起了眉, 手在包裡胡亂摸索著, 終於找到鑰匙, 利落開門。

進屋,開燈。

“慢點,先不脫鞋。”

祁言攙扶著陸知喬挪到沙發邊,小心輕柔地放下她,肩上重量倏地一鬆,整個人都輕盈暢快了,而後蹲下去幫她脫鞋,把鞋子放到門前地墊上,拿來那雙為她常備的拖鞋給她穿好。

夜間氣溫低,屋子裡亦有些冷,陸知喬靠坐在沙發上,隻覺得腦袋昏沉鼓脹,眼前景物一直打轉,毫無平衡感,但意識還算清醒,她看到祁言拿來海綿拖把,拖乾淨剛才穿鞋踩過的地方,擔憂地看了這邊一眼,然後進去廚房。

胃裡有股燒灼感,直逼喉嚨,身上也燥得很,她難受,擰緊了眉,不停用手拉自己衣|領......

祁言在廚房燒水。

手邊放著一隻隔熱玻璃杯,裡麵倒了兩勺蜂蜜,待水開了灌一半進去,再兌少許涼白開,攪拌,溫溫的剛剛好。她端起杯子出去,挨著陸知喬坐下,輕聲說:“喝點蜂蜜水,會好受些。”

杯子湊過去,陸知喬無力地掀了掀眼皮,伸手握住,祁言怕她拿不穩,一隻手幫托著,看她慢慢喝下去。

“謝謝......”

喝完,陸知喬半張著嘴喘氣,又闔上眼睛,脖子往後仰靠著沙發背,她整張臉紅得幾乎滴血,妖嬈詭異的緋色從額頭蔓延到耳後根,燈光下顯出幾分誘人之姿,像那事兒後餘|韻未退。

祁言怔怔看著,喉嚨不自覺滑動了一下,捏著杯子的手指倏然收緊,有股不安分的躁|動在心底猛烈衝撞。

見過她盛放到極致的模樣有多美,記憶深深地埋存在腦海裡,無時無刻不撩|撥著感性|神經,而理智是帶著堅固的牢籠,將她此刻所有亟待翻湧的欲|念緊緊鎖住。可越是克製,念頭就越強烈,與她作對。

“怎麼喝這麼多酒?”她放下杯子,手緩緩伸過去,卻是落在頭發上。

陸知喬閉著眼睛,沒反應,嗓音低弱:“應酬。”

人還是清醒的。

每個人醉酒的情況不同,有的人喝多了就斷片兒,天塌下來都喊不醒,也有的人喝多了行動不受控,但腦子清醒,顯然陸知喬屬於後者。

祁言微微擰起眉,手心輕撫著她頭上細軟的發絲,把那些淩亂的碎發拂開,再緩緩移到她額頭、臉頰,溫度有些灼手。突然這人歪了歪腦袋,臉緊緊貼住她的手,口中喃喃:“熱——”

“……”

醉酒時覺得熱,自然想尋著涼快的東西,與她臉上溫度相比,祁言的手略顯涼,如此倒正好替她捂著降降溫。

但捂久了,手也會變熱,這樣不是辦法,祁言凝視著她緊閉的雙眼,小心翼翼抽出手,人沒反應,這才放心起身去浴室。打開熱水器,用臉盆裝了點溫水端過來,又翻出一條嶄新的小方巾,浸泡在水裡,而後擰乾。

濕毛巾剛碰到陸知喬的額頭,她睫毛動了動,半睜開眼,祁言以為她抗拒,柔聲哄道:“擦擦臉就舒服了。”

話未說完,陸知喬又閉上眼。

她任由濕毛巾在臉上細致小心地挪動,水汽蒸發吸熱,如此反複幾次,確實能帶走一些熱量,感覺舒服許多。

“好點了嗎?”祁言輕聲問。

陸知喬鼻音嗯了聲,一動不動,身前衣襟隨著呼吸的頻率起起伏伏,雖然閉著眼,但眉心始終擰著淺淺的褶皺。

小時候隨父親上過生意酒桌,祁言還記得,那時候幾個大男人喝酒就像喝白水,一圈下來堆的酒瓶子能打保齡球,她以為父親酒量很好——如果不是回去親眼看見他吐得肝膽俱裂的話。

“言言,千萬彆告訴你媽……”那個男人紅著臉暈暈乎乎地說。

她當然會保密,但後來不清楚為什麼,母親還是知道了。沒有發火,也沒有責問,隻是滿臉心疼地搖頭歎氣。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某種沉重的壓力,當時不明白是什麼,長大以後才漸漸懂得,是生活。

放縱時喝酒與飯局上完全不同,一個主動能把控,一個被動不受控,假使今天沒有偶然遇上,她哪裡得以見到陸知喬如此狼狽的模樣,以對方的性格,想必是不願意被人瞧見的。

但顯然比起這些,有更讓陸知喬在意的東西,使得她寧願放下矜持癱坐在這裡,也不肯回家。

祁言挨著她坐下,輕輕抓起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裡,狀似自言自語:“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不會告訴妞妞。”

身旁的人手指倏地蜷縮起來,指甲刮過祁言手心,死死摳住,卻沒多大力氣,有些抖,她眉心褶皺更深了幾分,睫毛也打著顫,突然眼角滑落一滴淚,呼吸變得深長。

“嗯。”

她不想被女兒看見自己這個樣子。

祁言鼻頭一酸,攬過她肩膀靠進自己懷裡,彎起食指緩緩沾拭掉她臉上的水漬,“那有沒有跟孩子說晚上不回去?”

“加班。”陸知喬始終閉著眼,口中囁嚅,“她會自己睡覺。”

說到最後兩個字,她喉嚨哽了一下,眼角又滾落幾滴淚,再也控製不住地抽泣起來。這回她沒避著祁言,什麼自尊矜持,統統都不要了。

記得剛畢業那年,她還是最底層一個小小的業務員,底薪隻有兩三千,完全靠提成活命。那會兒酒桌文化盛行,她經常為了哪怕一筆很小的單子陪客戶吃飯喝酒,飯桌上就她一個女人,群狼環伺,她再害怕也隻能笑臉相迎。

那時候女兒不滿三歲,還沒上幼兒園,隻能請阿姨照顧。

後來她轉到外貿分部,隻需要線上與客戶溝通,即使老外親自過來參觀考察,也不搞那些花裡胡哨的,吃飯是吃飯,生意是生意。

也是她爭氣,雖然職位越升越高,但社交應酬免不了會有。

女兒上小學二年級時,某天她醉醺醺地回家,抱著馬桶狂吐不止,被看見了,那傻孩子嚇得直哭,哭到抽個不停,邊哭邊保證自己會很乖很聽話,不讓媽媽煩。她心疼不已,卻無可奈何,隻能更加拚命賺錢,這樣日子好歹會輕鬆些。

近幾年大環境好了許多,一筆訂單成交與否跟吃飯喝酒沒有太大關係,相反,飯局的慶祝意義多一些。

今天是客戶高興,她也高興,喝多了一點。

酒精上頭,情緒也跟著上來,想起從前很多很多事,酸甜苦辣鹹堆積在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便難以自控。

眼淚打濕了祁言的衣服,淺色布料暈開一大片透明痕跡,祁言靜靜地抱著她,用手替她擦眼淚,擦到五根手指都沾了水分,來不及等乾,繼續擦,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任何安慰的話語,此刻都不起作用,與其一知半解說些蒼白無力的雞湯,不如默默陪伴,給一個肩膀,給一個擁抱。

小時候的深夜,爸爸也這樣在媽媽懷裡哭過。

無聲勝過千言萬語。

時間緩慢流逝,陸知喬漸漸止住抽泣,眼淚不再流了,隻是酒氣熏得腦袋脹痛,有點昏昏欲睡,被人抱著軟綿綿熱乎乎的,更是催眠,她下意識抱住祁言,眼皮耷拉下來。

“如果我沒有碰到你,今晚你會去哪兒?”祁言輕聲問,覺出她臉上乾燥,收了手指,拿起放在一旁已經冷掉的濕毛巾,小心為她擦了擦。

陸知喬打了個哆嗦,眼皮半掀,“酒店。”

祁言頓住。

“一個人。”她補充解釋。

提到酒店,就總想起那個晚上,繼而一連串的想象都歪得無邊際。祁言暗自懊惱,低低應了聲,繼續說:“介意今晚在我這兒住嗎?”

換作往常,這人主動送上門來,她即使肯放過,也定然要先調戲一番,揩夠了油才放回去,但今天不知怎麼,半點玩笑的心情也沒有,空氣裡仿佛凝結了低壓,沉沉悶悶的。

陸知喬卻沒察覺,一攤泥似的軟著,“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剛好我的床——”

“我睡沙發。”

“……”

祁言臉色微僵,扯了扯嘴角:“沙發冷,客廳我沒裝空調。”

“沒事。”

“……”

喝醉了也不忘守著最後那點矜持,人如其穿衣風格,扣子總要扣到最上麵那顆,祁言覺得好笑,自己本來沒彆的想法,單純想著一米八寬的床夠睡兩個人,這人倒好,把她往歪了想。

客廳沙發夠大夠軟,躺一個成年女性綽綽有餘,隻是翻身不太自由,動作幅度稍大些就可能掉下來,很考驗人睡相是否老實。祁言搬來備用的枕頭和蠶絲被,手腳麻利地鋪好,陸知喬沒立刻躺下,說想洗澡。

“你這個樣子能洗澡嗎?”祁言皺眉。

陸知喬撐著眼皮,食指輕揉太陽穴,晃晃悠悠站起來:“可以,沒事。”剛說完,腳一軟栽了個踉蹌,險些摔倒,祁言連忙上前扶住她,“還說沒事,在裡麵摔跤怎麼辦?要麼不洗,要麼我幫你洗。”

最後一句惹人遐想。

“不用了……”陸知喬軟在她臂彎裡,掙紮著想站直,因醉酒而泛紅的臉頰綺豔動人。

祁言後知後覺自己話裡曖|昧,輕咳了兩聲,移開視線。

.

家裡浴室很大,既有淋浴頭也有浴缸,祁言進去簡單收拾了一番,放好熱水,把洗護用品都擺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又將防滑地墊拚起來,鋪在浴缸邊,而後翻箱倒櫃拿出嶄新的生活用品。

“這是新的牙刷杯子毛巾和浴巾。”

“這是洗發水,沐浴露,發膜,身體乳,磨砂膏,浴鹽……”

“還有護膚品,可以用我的。”

“睡衣是我穿過洗乾淨的,內|ku是新的,你先將就一下。”

“有事隨時叫我,我就在客廳。”

看著祁言像個丫鬟一樣忙前忙後,半是緊張半是歡喜的樣子,陸知喬神情有些動容,染著醉意的眸子裡蕩漾起層層波紋,心像被一團烈火包裹住,冰封在最深處的東西悄悄蘇醒過來。但很快,這種感覺被酒氣與困意衝散,她隻想趕緊洗完澡睡一覺。

“謝謝。”她誠懇道,扶著牆挪進浴室,關上門。

祁言臉上的笑容霎時消失,眸光暗了下去,僵愣在原地。

浴室裡傳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玻璃門上人影晃動,她反複揣摩著謝謝兩個字,心裡很不是滋味,莫名生出一絲酸苦。那瞬間她們之間明明相距咫尺,卻站在離彼此最遠的地方。

水波攪動聲。

入水了。

安靜的環境下,聽覺尤其敏銳,祁言站在門口仔細地聽著,情不自禁想起兩人初遇那晚的癲狂——室內各處留下痕跡都不夠,最後進了浴室,在水中撲騰。

畫麵清晰曆曆在目,越想越誘人,臉頰持續燒起來,以至渾身燥|熱,她害怕自己一個控製不住衝進浴室,生生掐斷念頭,逃似的出去。

將近十點。

祁言把客廳裡那盆冷掉的水倒了,清洗乾淨小方巾,掛在洗漱台旁的鉤子上,聽見裡麵水聲連綿,一刻也不想多停留,轉身回了臥室。

關上門,她背抵著門,輕輕喘氣,抬手捂了捂臉,還是熱。

必須找點事情做來轉移注意力,祁言拿起床頭櫃上昨晚沒看完的《與神對話》,坐到客廳沙發上,一邊等一邊翻看,心慢慢地靜下來。

今夜本多雲,天空黑沉沉的,可夜漸深,堆積的厚實雲層逐漸散去,一彎瓷白皎潔的下弦月顯露出來,灑落銀色光華。

祁言看書看入了神,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大半,她猛地抬起頭,牆上掛鐘的指針逼近十一點,浴室裡的人竟然還沒有洗完。

出事了!

她放下書,三兩步衝到浴室門口,急切地敲門:“陸知喬!你洗完了嗎?”

無人回應。

又敲了兩下,裡麵連水聲也沒有。

祁言心一緊,顧不得許多,擰開門衝進去,一陣熱騰騰的煙霧迎麵撲來,空氣潮濕熱乎,夾雜著淡淡的雪鬆沐浴露香味。

浴缸麵上漂浮著稀碎零散的泡沫,陸知喬躺在水裡,腦袋歪向一邊,雙目緊閉臉頰緋紅,祁言愣了兩秒,以為她一氧化碳中毒,忙上前,手伸向她鼻子。

呼吸沉穩冗長。

睡著了。

虛驚一場,祁言鬆了口氣,視線不經意往下移,一怔,頭皮倏然發麻,險些噴出鼻血來。

寸|縷未|著的人浸泡在水中,燈影下光澤瀅瀅,愈發豐|潤,白如新雪的山巒上點綴兩抹猩紅,連綿起伏,延伸到最隱秘的峽穀,叢林茂盛,魆黑發亮。

方才看書靜下來的心,此刻怦怦亂跳,祁言直勾勾盯著水麵,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喉嚨有點癢,那股不安的躁動愈來愈強烈。她強迫自己移開眼,不去看,輕輕拍了拍陸知喬的臉:“喂,醒醒……”

浴缸是智能調溫的,裡麵的水仍然溫熱,泡著舒服容易昏睡,加之酒精麻痹神經的作用,她喊了半天,陸知喬一點反應也沒有,呼吸倒是愈發平穩。

看樣子要想辦法把人弄出來。

祁言環顧四周,拿起搭在架子上的大浴巾圍在身前,兩手伸進水裡牢牢勾住陸知喬腋|下,使足了吃|奶的力氣才將人拖起來,一點點抬出浴缸,靠牆站穩了,拉過浴巾擦乾淨水漬。

難免有擦碰,那些軟的,極有彈性的,嫩的,撓手的,無一不是。

如此情況,睡沙發是不可能了。

祁言半拖半抱著陸知喬放到自己臥室的大床上,鋪開被子給她蓋好,自己拿了衣服去洗澡,洗完順便把那套給陸知喬準備的睡衣帶出來,仔仔細細替她穿上。

穿衣服的過程亦是極度煎熬。

算算日子,自從那次酒吧瘋狂後,她已近兩個月沒有xsh,以前會不定時出去尋合口味的女人解決需求,但嘗過陸知喬的滋味後,她寧願忍著自力更生,用玩具解決。

如今美味就躺在身邊,手無縛雞之力,任由她擺布。

偏偏她不能。

趁人之危是下作,是無恥,說難聽些是迷|jian,是犯|罪,她無法對陸知喬做出這種事,更不可能冒著對方與自己撕破臉的風險來滿足一時的貪念。

房裡台燈調得昏暗,熟睡的陸知喬有種恬靜的美,褪去所有矜持與冷漠,不設防備,她呼吸平穩深長,濃而卷翹的睫毛宛如兩把小扇子,投下淡淡陰影,昏黃的燈光下,眉宇顯出些許脆弱與疲憊。

祁言伸出手,輕輕撫平她眉心褶皺,在她唇角處親了親,小聲說:“晚安。”

關燈,躺下,極力克製著不去抱她。

怕自己忍不住。

夜色深長寂寥,有人好夢,有人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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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落進房間,昨夜忘記拉上窗簾,光線刺目明亮,陸知喬迷迷糊糊睜開眼,受到強光刺激微眯著,拉過被子擋了擋,大腦緩慢地清醒過來。

宿醉的後果是頭疼,她拉開被子坐起來,揉了揉太陽穴,環顧四周,發覺房間有點眼熟,這床,這被子……昨晚應酬喝酒,喝多了在路邊吐,遇到祁言,被帶了回來,然後洗澡睡覺。

陸知喬頂著亂如雞窩的頭發坐在床上發愣,記憶到洗澡部分就斷了,後麵發生的事情想不起來,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穿得完完整整的睡衣,分明記得自己是要睡沙發,卻不知怎麼睡到了臥室裡。

難道……

她抓了抓領口,往裡瞥一眼,光潔如初,沒有任何痕跡,鬆一口氣。

祁言不是那種人。

她下床,趿著拖鞋出去,循聲走到廚房門口,祁言站在灶台前煮東西,手裡勺子伸進鍋裡輕輕攪動,她側對著門口,身量高挑,一雙腿修長筆直,垂順黑亮的及腰長發瀑布般披散在背後,無論哪個角度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