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2)

提起廢後朕就心痛 滿種 17081 字 3個月前

猛然從睡夢中驚醒,皇上張眼眺去, 外頭黑夜沉沉, 獨一攏孤月冷冷戚戚掛在高空,任人瞻仰, 觀賞, 回憶。

淒冷的月色緩緩自窗欞流淌而入,在室內映照下一片明暗交加的影子。

盯著那攏陰影怔怔觀望許久, 暗沉夜色中, 皇上突兀勾起嘴角, 臉上的神色叫人看不清:姐夫嗎?

宮外,陳府。

正廳內,陳為學神色沉重:“不好了, 信武侯看起來打算將事情鬨大。”

二夫人著急,“不是說不會影響到以後的寫字嗎?咱們家賠錢還不行嗎?”

陳秉和冷笑, “信武侯府跟咱們家一向勢不兩立, 好不容易逮著這個好機會,不想著法整死咱們才怪。”

“可是, 可是這事原本就不是咱的錯啊,便是鬨到金鑾殿, 咱也立得住腳。”

“問題在於, 這事除了識哥兒和方景山那邊的人當時根本沒其他人在場, 要是方景山死咬著識哥兒不放,咱們又沒有任何人證,那就真的成了案板上的魚, 任人宰割了。”

這也是眾人所擔心的點,一時間,廳內沉悶低落下來。

過了許久,老夫人捂著額頭,輕聲道:“先告知娘娘吧,這事得讓娘娘心裡有個譜,說不準信武侯府就會把這事咬到娘娘頭上,彆忘了,瑞倪還是娘娘送給識哥兒的。”

眾人立時沉默下來。

過了會,陳為識咬牙開口:“不管如何,我絕不會連累到姐姐身上。”

鐘粹宮,手裡拿著信的陳以禎猛然起身,驚呼出聲,“怎麼會這樣?”

她放下信,憤怒又焦急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突然,停住腳步,轉頭問沛公公,“皇上現下在哪裡?”

沛公公回答:“皇上現下還在朝會上。”

陳以禎抿住唇,沉默了會,囑咐道:“等皇上下朝了,你記得告知我。”

“是。”沛公公應下。

然而,過了會,不等沛公公告知她,那邊,禦書房,禦前的人卻主動過來請她過去。

雙姝和雙陸茫然疑惑外加擔憂忐忑,“娘娘,皇上怎麼會召您過去?”

彆不是,彆不是要宣讀廢後……

呸呸呸,不會的,已經安然無恙這麼久了,皇上怎麼會突然老話長談,更何況,這些日子,皇上對娘娘,看起來還挺好的。

陳以禎起身,冷著臉吩咐,“將本宮的鳳袍拿出來。”

“娘娘?”雙姝吃驚。

“去!”

雙姝猶豫了一瞬,雖然不懂娘娘為何這般莊重嚴肅,但最終還是選擇聽從她的吩咐。

皇後一般有三套正裝,一套是大婚或者登山大典等最為隆重的場合才能穿的衣服,一般一輩子也穿不了幾次,一套是平常宴請命婦或者新年宴會等一些次等的場合穿的,也就是俗稱的小鳳袍,還有一套是最為普通,平日裡在後宮就可以穿的比較正式的衣服。

現在,她要穿的就是第二套鳳袍。

穿上明麗色華重鳳袍,帶上鄭嬤嬤,雙姝,雙陸等浩浩蕩蕩十餘人,她鄭重端莊地朝禦書房走去。

一路上,枉顧太監和宮女瞠目結舌的表情,她冷著臉來到禦書房,甫靠近,便聽到裡頭吵吵鬨鬨的尖銳嗓音。

聽到這,她神色愈加冰冷,而後,緩緩邁了進去。

她剛露麵,裡頭頓時一肅。

回頭望見她這身衣服,信武侯府的人眼底立時浮起深深的忌憚和警惕。

上首,皇上望著她一步步走進來,身上穿著隆重華麗的鳳袍,神色鄭重莊嚴,這個場景,不知怎麼,他想到了大婚那日,那日,他便是立在最高處,親眼見皇後一步步走過來,走到他並肩的位置。

皇上神色恍惚起來。

信武侯回過神,忙扯了扯身旁的方景山,兩人一同下跪,“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陳以禎垂目看他,也不叫起,一時間,殿內陷入一種凝滯尷尬的氛圍內。

方景山屈辱地攥住拳頭,額稍青筋緊繃,眼底血紅一片。

許久,陳以禎輕笑出聲,“方大人眼神倒是好得很,隔著老遠就認出本宮了。”

信武侯愣住,須臾,謹慎回答:“娘娘說笑了,微臣怎會認不出娘娘呢。”

“哦?原來方大人眼裡還有本宮啊。”

信武侯哽住,合著皇後在明裡暗裡敲打他呢,他心底裡冷笑一聲,拱拱手,道:“不敢,娘娘嚴重了。”

陳以禎輕飄飄看他一眼,總算放過了他,“起來吧。”

她上前給皇上請安,皇上看著她,吩咐太監給她看座。

“皇後,方大人跟朕說的這件事還跟你有關,你坐下來聽聽吧。”

“是。”陳以禎坐了下來。

信武侯看了她一眼,眼底寒光冷冽,麵上卻平靜規矩,詳細將事情說了一遍。

大致內容跟她收到的信裡說得差不多,隻是將其中關鍵幾處改了改,更改之一,將一開始方景山找茬,識哥兒自衛才打起來這件事歪曲成方景山想主動找識哥兒和好,遂才放學攔住他,誰想識哥兒居然不識好歹上前就跟他扭打起來。

其二,將瑞倪護主才猛然將他掀倒在地,換成識哥兒心思險惡,故意命令瑞倪上前將其撲倒。

陳以禎嗬嗬,世上最不要臉的非信武侯莫屬了。

過了約一盞茶功夫,信武侯將事情講述完畢,然後一臉沉痛地看向皇上,傾訴道:“皇上,上次犬子與陳二公子產生爭執,險些將陳二公子打傷,回來後微臣使勁批了他一頓,犬子亦知道了自己的錯誤,這次,他本是聽從微臣的勸告前去和陳二公子和好的,誰料想,誰料想……陳二公子心裡便是有什麼不忿隻管朝臣來,臣這逆子便是再叫人怒其不爭,但到底是臣親生子,疼在兒身,痛在父心啊。”

“皇上,您要給微沉做主啊!”

陳以禎臉色瞬時沉下來,冷冷道:“方大人可莫要顛倒黑白,胡言亂語,怎麼本宮聽到的版本跟你講述的不一樣呢。”

信武侯佯作眼角抹淚,嗚咽道:“陳二公子是皇後娘娘親弟弟,娘娘自然向著自家人。”

陳以禎冷笑,“本宮自然向著本宮親弟弟,畢竟識哥兒一向乖巧懂事,誠實穩重,比不得方三公子,世家圈裡有名的遊手好閒,驕奢淫逸。”

信武侯臉一沉,張嘴反駁,“娘娘好口才,但事實真相在這裡,便是娘娘舌燦如花,也抵擋不了陳二公子傷我兒的事實。”

“事實?何為事實?你兩片厚嘴唇上下一碰,口中濁氣一吐,那便是事實嗎?”

“娘娘便是心中不忿,又豈能張嘴就誣陷辱罵微臣。”

“嗬嗬,不敢,本宮這點相對比方大人的顛倒黑白又算的了什麼。”

…………

眼見他們兩位,一位當朝皇後,一位國之重臣,如今竟然在這禦書房,商討國事的重要場所爭吵起來了。

皇上閉上眼,喝住他們,“行了,一個堂堂皇後,一個信武侯,大庭廣眾之下,在禦書房吵吵鬨鬨,成何體統,也不嫌丟人。”

陳以禎和信武侯對視一眼,陳以禎冷哼一聲,白了他一眼。

信武侯恭恭敬敬朝皇上行禮,“懇請皇上給微臣做主。”

皇上倚著把手,作沉思狀,想了想,道:“這事,的確應如皇後所言,不能偏信一人之詞,不如這樣,朕命榮盛將陳家眾人帶來,你們當堂對質,屆時朕再根據事情真相評判。”

信武侯垂下腦袋,沉默了會,恭敬回道:“一切聽從皇上吩咐。”

哼,反正當時沒人在場,隻要他們家死死咬住這事不放,就不信陳家能翻盤,更何況,皇上一向厭惡陳家,這可不是區區一個皇後能左右的。

陳以禎也沒有任何異議。

皇上當即派人去陳府帶人,過了會,陳為識來了,跟他同來的還有陳秉和和陳為學。

陳秉光怕皇上看到自己生氣,再將怒氣轉移到識哥兒身上,遂就沒來。

望見來人,陳以禎激動地站了起來,她大概有大半年沒見到家人了。

來人看見陳以禎也很激動,隻是他們壓製著激動之情率先給皇上和陳以禎行了禮。

皇上看到他們卻神色一冷,再輕鬆愜意的心情都沒了,他偏過頭,不看他們,隻冷冷道:“朕喚你們過來的緣由想來路上已經有人說清楚了,對於信武侯的說辭,你們可有其他異議?”

陳為識神色一凜,立即上前,拱手行禮,“回皇上,草民有事要啟奏。”

“說!”

陳為識站在那裡,原原本本將事情真相講了一遍,整個講述清晰明了,條縷分明,神態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既沒有因皇後姐姐在這裡而傲慢失禮,更沒有因皇上不喜他們家而畏畏縮縮,吭吭哧哧說不出一句話來。

望著這樣的弟弟,陳以禎欣慰不已,眼眶不知不覺熱了。

然而,言罷,信武侯卻立即道:“黃口小兒,胡說八道,你們就是不想認罪,所以編排出了這麼一個謊言。”

陳為學反駁他,“難不成依著方大人的道理,隻有事情對你們有利方才是真相不成?”

信武侯冷哼道:“本官這裡可不是隻有嘴皮子,本官這裡還有證人。”

說到這裡,他拱起手請示皇上,“啟稟皇上,微臣這有幾位證人,都是當日的見證者,還請皇上傳召他們。”

“證人?”陳為學搶道,“怕不是方公子的跟班吧,他們一向親近方公子,所做的證詞自然對方公子有利。”

方景山忙道:“啟稟皇上,那些人雖與臣子交好,但他們一個個都是誠實和善之輩,絕不敢撒謊。”

陳為學冷笑,“他們親近你,自然隨你說了。”

信武侯看他一眼,嘴角突然翹起,道:“此言差矣,誰人不知此次事件鬨到了禦書房,九五之尊跟前,誰敢撒謊,若他們膽敢撒謊,那就是欺君罔上,是大罪,是要受到嚴懲的。”

他冷冷瞥陳家人一眼,諷笑道:“難不成你們覺得,所有人都敢枉顧聖上不成。”

此言一出,陳家眾人臉色大變,這話看著沒什麼,但結合陳家的背景,這話豈不是在皇上心口紮針,仿佛生怕皇上想不起來陳家的諸多罪責。

他們臉色難看,呐呐不敢多言。

上頭,皇上臉色也不大好,不過不是為陳家那起子破事,而是信武侯那番話,若不是他親身參與了那天的事,還真要被信武侯信誓旦旦的赤膽忠心所感動了,但實際上,嗬嗬,他們信武侯府才是這場鬨劇中最大的欺君罔上之徒。

不過他不著急,且繼續看下去。

見陳家人臉色難看,呐呐說不出話來,信武侯心下得意,上前一步,繼續道:“誠如微臣那逆子所言,當時在場之人家世無不淵厚,教養更是嚴厲誠謹,那些人絕不敢欺君罔上,請問皇上,不知臣可將那些人帶過來作證。”

聽到這話,皇上卻沒立即開口,反而看向陳以禎。

陳以禎沉吟,抬起頭,說:“回皇上,臣妾以為,那些人證詞不可信。”

信武侯冷笑,“皇後娘娘,微臣剛剛……”

陳以禎不搭理他,徑自道:“一窩的老鼠,皮色尚有不同,更何況京城的世家,嫡係庶出錯亂/交雜,即便家風不錯,焉知不會出兩個逆徒,更何況,對於與方景山交好的那些人臣妾也略有耳聞,無不是吃喝嫖賭,不求上進之輩,請問這樣的人,作證如何可信?”

她冷冷看向信武侯,嘲諷道:“方大人若是不信,儘可去太學考證,太學對於每一任學子的品行都有記載,想來方大人此時去,還能翻出不少那些人謊言連篇,欺詐學子的案記。”

信武侯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陳以禎站起身,恭敬朝皇上行了一禮,“更彆說,他們一向與方景山交好,誰知他們會不會膽色衝上腦,來個欺君大罪,反正,當時隻有他們在場,他們不說,誰又能知道他們撒了謊。”

她話音落,皇上陷入沉思,似乎覺得這個提議可堪顧慮。

見此,信武侯著急,立即搶道:“皇上,皇後娘娘分明在狡辯,那些人平日裡雖難免犯些小錯,但絕不敢在聖前胡言亂語,還請皇上明斷。”

皇上盯著他們,在忐忑緊張的氣氛中緩緩開口,“朕覺得,你們說得都有理。”

他慢條斯理道:“這樣吧,既然你們各執一詞,朕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索性就派人調查一番,出來結果後,想必你們就心服口服了。”

眾人愣住,調查?怎麼調查?

“陸統領。”

一身燕服的陸統領走進來,給他和陳以禎行禮。

“參見皇上,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