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心就把吃的交給黃芪,自己就跟夏天媽一起往家裡返。
夏天媽一到大院門口見到門口還站著警衛呢,就說啥也不進去了,非得在大門口等著。方淮心沒辦法,隻好回家取了信,交給她。本來還想著把信直接交到夏天六弟的手上能當場得個回信兒啥的,現在看也不行了。
送走了夏天媽,方淮心接著送信。還有林援與高明的信要送呢。林援家就在大院裡,好找。家裡有保姆在,不所沒有。把信轉交就行了。
高明家裡離得很遠,在京城另一邊兒呢,住得是四合院,就很典型的老京城的住宅。一個大院子裡住著十幾戶,幾家占一進那種。高明家住在西跨院裡,方淮心倒了四五趟公交車到的時候,都到了下班的點兒了,胡同裡人來人往的,老熱鬨了。
高家見孩子的工友過來送信,很熱情,招待著方淮心進屋,高明媽就張羅著要做飯。
“叔叔,阿姨,您倆位都先彆忙了。我得馬上回去,家裡還有點事兒。您二位先看信吧,然後給我個回話兒,我好去辦去。”房子的事情,方淮心想一次問完了,可彆這麼來回來去的折騰了,折騰一趟,大半天時間都沒了。
“孩子,你剛回來,可能還不知道現在京城的形式。我跟你阿姨呢,還是以穩為主,房子就先不買了,家裡現在能住得開,街坊鄰居的住了幾十年,都是老關係了。再為了這個房子事情,鬨出彆的來,就不好了,是不是?”高明爸看完信之後,考慮了一會兒,還是沒同意高明想要買房子的想法。
也行吧。個人有個人的想法。現在外麵這麼亂,穩一點也沒毛病。
得了準信兒了,方淮心就告辭離開了。得趕在還有公交車的時候回去呀。
就這,轉最後一趟車的時候,也都沒車了,帶花錢雇的三輪兒回的家。
一進門,氣氛就不對。飯沒做好不說,方淮遠跟方淮運在廳裡折騰著挪沙發,放床,臉色都很不好看,也不互相損,開玩笑了,都隻乾活兒不說話。
不會是打起來了吧?
“爸呢?還沒回來嗎?”方淮心就問。
“在書房呢。”方淮遠就回。
“怎麼沒做飯?”方淮遠是會做飯的,還都這麼晚了,不可能還等著她回來做飯吧?
“吃不下。”方淮運在邊兒語氣**的。
“咋了?大姐那邊兒有事兒?”不像啊,看他們隻是生臉,如果方淮清有事兒,還能在家裡待著?
“什麼呀。不是。爸今天回研究所,回來就進了書房再沒出來過。我出去找同學,都沒找到。好幾個家裡都出了事兒。你說這都叫什麼事兒啊。到是以前光會咋呼不學習的那些個風光起來了。還說我呢,早晚要清算我,彆以為下鄉了就跑得了啥的。給我氣回來了。”方淮運在外麵,就沒受過這個氣。鹽場時也是一天到晚開會開會學習學習的,也有批|鬥的,可沒人針對他,他也沒想過,學校居然已經變成了那個樣子。
“中醫被批了,我的老師們都下放去勞改了。同學們,不是下放的,就是給安排到的彆處工作。哎……”方淮遠出去走了一圈,愣是沒找到一個老師,同學。
“爸的好些老同事也都下放了,聽說還有自殺的。研究所的工作都停了……”方淮運又說方南國原來單位的事兒。
“哎,時事如此,咱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方淮心就感慨,也沒心思吃飯了。
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沒辦法跟整個時代抗衡的。
方南國再難過,也改變不了什麼。再怎麼早有預料,也沒想過居然會如此慘烈。他是搞研究的,手下沒兵沒將的,老關係也不多,能做的事情是非常有限的。在書房裡一直坐到第二天天亮,他又出去了。能做多少做多少吧。
其實他又能做什麼呢,不過是儘量找一找以前的老關係,能關照一點就一點,作用是非常有限的。他自己也不是不知道,隻是什麼都不做,他心裡過不去。
相對於方南國還有些老關係,方淮遠與方淮運就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他們這樣的,關係好的發小,不用他們找,沒事兒的能做的不用交代人家都知道該怎麼做。有些個白眼狼,那是找了也沒用。
“過好自己的日子吧。”大哥方淮元回來之後,是這麼交代兩個弟弟的。
不然能怎麼辦呢。
部隊裡受到的影響相對小一些。大院的子弟,絕大部分都當兵了,他也是很小就進了部隊。環境和人脈相當的單一,更是沒什麼辦法了。
這還是吳翠花成為方淮心之後,第一次見到這位親大哥呢。方淮元身上有很重的軍人印記,站如鬆,坐如鐘,走路手的擺動幅度都跟尺子量過似的。但是說話很文雅,跟方南國那種動不動就罵娘的不是風格。這是個儒將。方南國吧,學問是夠在儒的了,性格嘛,嗬嗬。
方淮元回來的當天,方淮清母子三個也出院回家了。家裡一下子熱鬨起來。本來方淮元說哥仨在書房裡擠著也能住得下。兩小的非不乾,說跟大哥一起待著,渾身不得勁兒,累。人家才早就把那上下鋪給挪到客廳裡的。這樣一樣來,就方淮心自己一個人占了一個房間。
“小方,有人找。”彆管外麵怎麼樣吧,自家的日子還得過,又是剛添了孩子,有喜事。當天晚上,黃芪說包餃子,一大家正圍著桌子忙活著呢,門衛過來叫人。
“您是?”方淮心出來看到大門站著的年輕人,心裡就有了些猜測。
“我是夏元。夏天是我五哥。”
“啊,六哥呀。你好,你好。快進來吧,家子正要煮餃子呢。”果然是他,方淮心就把人往裡麵請。
“不了。我五哥的信我看了,想找你談一談,不方便上門,以後有機會再見叔叔阿姨吧。要不,咱們出去外麵說?”夏元不肯進去。
“好。”方淮心很痛快,告訴門衛轉告家裡人一聲說同學家裡有事兒,就跟夏元出來了。
也沒走遠,繞了兩條街,進了一個胡同,又往裡走了一段,到了一處院子大門口,夏元拿了鑰匙出來開了門,就帶方淮心進了院子,院子是大四合院,直接進了主屋,開了燈。
“這家人的祖上是前清的官員,後來又在國黨政府裡做官。建國之後這家的男主人和兒子開了家古玩店,兩個月之前被批,房子收了公。我們有時會在這裡辦公,安靜。”夏元簡單的說了一下房子的情況,示意方淮心坐。
“你要辦的事兒五哥已經說了。說說具體你想怎麼辦吧?想要多大的院子?能出多少錢?我不瞞你,這段時間,收上來的院子也不少,隻是我不好真接拿。多少得打點一下。”夏元開門見山。夏天信裡跟他說了,千萬彆因為方淮心千紀小就把她當孩子看,他也就有啥說啥了。
“六哥,不讓你為難。我不要收上來的院子。你看這樣行不行?就找那種你們未來可能會去收的院子,咱們先去把院子買下來。然後呢,提供給外地過來的小將們休息之用,行嗎?”方淮心早想好了。
收上的院子,說句不好聽說,那就是明搶。這搶過來的東西,那早早晚晚不得有歸還的一天兒啊?自己要是買了這樣的院子,損不損陰德先不說,等將來運動過去了,要歸還的時候,怎麼辦?還能不還嗎?可還了,自己不就竹藍打水一場空了嗎?
但是跟彆人買就一樣了。那些人已經被盯上了,家想保是保不住的,自己提前買了,還能落下點錢。要是聰明的,提前做好準備,說不定還能躲過去呢。再不濟,沒了家業,就是貧民了,受批也得輕不少吧。
“也行。就這麼辦吧。你要買幾個院子呀?聽我五哥那意思,要買四個?”夏元就打量方淮心,這口氣可是夠大的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吹牛呢。
“六哥,我也不說買幾個,都交給您了。我出來身上也沒帶錢,明天這個時間,還在這裡,我把錢給你送來,一切都交給六哥。買多少,您說了算。我就一個要求,一定要所有的手續都齊全。”求人辦事兒,哪能說得那麼具體。
“痛快,明天我等你。”夏元沒想到,自家五哥這工友這麼上道兒。跟明白人辦事兒,省心。
說完了話,兩人也沒多停留,出了門,各自回家。
“啥事兒啊,大晚上的,出去瞎跑什麼?”黃芪見方淮心回來了,就說她。
“我一個同學家裡出事兒了,去看一眼。”現在哪天沒有幾個出事的。這借口很好用。
“出事了你去看什麼?”方淮運就在訓他妹,躲都來不及呢,還往上湊?
“就是去看一眼,看看我同學怎麼樣了。沒往前去。這不是馬上就回來了嘛。”跟夏元總共也沒說幾句話,走的又不遠,餃子還沒下鍋呢。
“那你那同學家怎麼樣了?”方南國問了一句。
“她爸去勞改農場,她媽跟她爸離婚了。孩子都跟著她媽,還住在原來地方沒動。”真的有這麼個同學的。不過事情是前一天發生的。
“哦……”眾人就不再說什麼了。這種情況,沒法評價的。自保也好,為了孩子也好,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情況太多太多了,已經沒法說什麼了。
方淮心看餃子都快包完了,就沒再上手,轉身去逗孩子去了。
第二天晚上,還是那個時間,方淮心又到了那個院子。
“這麼多?”夏元看著放在桌子上的二十根金條還有三百塊錢,嚇了一跳。前幾年挨餓的時候,他也聽人說過,黑市上的糧食,都是按金條計價的。他都是當故事聽的。這幾個月,也算是見過不少金銀珠寶了,收上來的好東西多了。可這麼一個小姑娘,出手就是二十根金條,也夠嚇人的。現如今,院子不值錢。這得買多少啊。
“也不光是買房子,這裡麵一半的錢是買院子的,另外一半,給六哥做經費。這麼大的事情,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辦下來的,不能讓大家夥兒為了咱白忙活不是?”她隻要結果,錢,小事情。
“我聽人說過,方家跟黃家都是幾輩子的富貴,果然是不一般啊。”夏元隻這麼感慨了一句。
“您這是聽誰說的呀?這不是瞎傳嘛。我爸媽都跟家裡斷了聯係好幾十年了,人家富不富貴的,咱可指靠不上。這些錢,是我在農場認識的一位老參客,早年賣人參積下的家財。這回都讓我跟借出來了。這房子裡,就有一套是給他兒子準備的。夏天也知道的。您可千萬彆聽彆人瞎傳那些事兒。其實就那三百塊錢是我的。”這樣的名聲可要不得。夏元能那麼說,也是變相的提醒了,方淮心馬上辯解。把錢都往老胡身上推,他擔得起。大山溝裡,誰還能去找他不成?
“啊,那人啊。五哥信裡還真提過。行吧,那我就看著給你辦吧。”夏元就把錢收起來了。
“謝謝六哥。”方淮心就站起來告辭。
“回家跟叔叔阿姨說一聲,還是儘快回地方上去吧。京城不宜長待。”夏元又提醒了一句。
“是,大姐出院了。我們也就放心了,農場時活兒還挺忙的,都打電話催了。”方淮心就接道。
一看方淮心明白,夏元也就不再說了。
原本方淮心還想著,要提醒夏元一下,做人留一線,也算是給自己留一個後路。可人家這一提醒她,她反而就不用說了。這是個明白人。
回到家,方淮心就跟家裡說了,自己今天見的是什麼人,但並沒有說辦了什麼事情,隻是說了幫夏天送信。又把夏元的提醒跟家裡人說了。
“哎,難為你能認識一個這麼有情義的朋友。行,淮清跟孩子咱們也都看到了。全家也都團聚了,這就行了。收拾收拾,就都回吧。該乾啥乾啥去。老子還就不信了,能一直這樣!看誰能熬過誰。”方南國把手上的茶杯往茶幾上重重的一放。
回來這幾天,他連書都沒拿起來過。哪怕是在書房裡乾坐著喝茶,看報紙,都沒看過書。
行,您有這心氣兒就行。
於是,第二天,才剛剛團聚兩天的方家人,又都陸陸續續的離開了。
黃芪跟方淮心硬是又拖了半個月,直到夏元給她送來一個院子的房契,又幫著方淮清兩口子還有田家爸媽把家給搬過去了,才離開京城。
臨上火車的時候,夏元又給送來兩個院子的房契,都是位置很好的大院子。據說家具啥的都帶著呢!其實這些方淮心都知道的,包括房子怎麼買的,跟什麼人買的,花了多少錢,她都讓小酒盅看著呢。 .:647547956(群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