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總會來……(1 / 2)

十二月末的時候,能查成績了。可以打電話到當地的招生辦去查, 也可以到現場查。

方南國比方淮心和羅玄自己都著急, 早早的就親自打電話確認過了。

這次查成績,不能查具體的分數, 隻能查有沒有被錄取。這個沒什麼疑意,他們都是考上的。

不光是方淮心跟羅玄他們十來個人的小團體全都考上了。農場、林場還有江灣屯裡, 但凡是報考的, 那幾年跟住了上課的, 全都考上了。

飛狐山一下子又再次成了齊市最出名的地方。這回可不是因為土匪了。這一次, 老百姓都管那時叫鳳凰窩。彆的地方出個把大學生, 就說是山溝溝裡飛出了金鳳凰,人家這地方, 可不是個把大學生,而是上百個大學生。那可不是真真正正的鳳凰窩嘛。

因為實在是錄取率太高了, 當地的教育部分都傻眼了,還以為出現了集體作弊事件呢,還特意組織人下來查。結果一查,就知道咋回事兒了。是作弊了,可不是在考場上, 而是這十來年, 人家那農場就沒停了上課。那老師, 有一個算一個,都至少是大學教授,就這裡高考, 參加出題的就好幾個。就這個教師的資源,才不考上才怪呢。

彆的地方,學生們都忙著搞運動,學校連個正經老師都沒有,沒人正經教課,也沒有正經上課,那高中畢業生,連初中的題都不會做。人家那是早都學大學的課程了,就是基礎淺的,從頭開始學的,十來年的時候,啥還學不出來?這考題又不難,人家還能考不上?

有的人就提出來,農場這麼乾,明明應該勞動改造的反動學術權威,卻都給養成來做學問了,是不是有欺瞞上級的情況?還有人把當年進步公社那革委會的主任要查農場不成,反而把自己給整進了監獄,整個富強縣,但凡是跟那件事有關的人,全都沒有好下場的事兒拿出來說,意思是飛狐山裡的人,都是頑固分子,反對大革命什麼的。

可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那時候算罪過的事兒,現在再拿出來說,人家那就是有過,反而有功了。

而且那些倒了的人,可不是因為整過農場才倒的,而是因為自己犯了罪,被人把證據遞到了主管領導的案頭上,才進的監獄。你硬往人家農場身上推,沒道理嘛!

再說句那啥的話,現如今,當年被人家何護過的人,都恢複工作的,那可都是能直達天聽的大人物。你再拿這些事兒說,有意思嗎?自討苦吃?

有人這麼一說,那些個心裡還不平的人,也就不出聲兒了。

到底有聰明人啊,借著高考這個事情,把飛狐山的成績往上報。正好是上麵要大力推動教育的時機,這可是再正麵不過的例子了。省裡的領導還直接就下了令,這樣兒的領導,得提拔呀。

所以,通知書還沒下來呢,趙場長,範書記,還有林場的場長、書記,全都升了官。特彆是趙場長,都六十多了,本來該退休的人了,直接給提到省裡做教育局長去了。範書記也成了齊城的副市。都是高升了。他們走了,那場裡的位子得有人添補吧,人家領導也知道,當年那麼艱難的時候,農場都能屹立不倒,水潑不進,刀劈不開的,那是有門道的,也彆想著什麼摘桃子啥的了。讓誰來,那不是讓人家撿功勞,那是把人往火坑裡推呢。可彆費那個沒用的勁了。就讓趙場長他們推薦人。

農場早都升級到省級農場了,場長的級彆正經不低,要不然趙場長他們也不能直接提那麼好的崗位。原本,領導們都屬意高明接任的,他有文化,又有領導能力。可是人家考上大學要上學去了,這就不成了。最後還是王科長,就是百順他爸,撿了個小漏,當了場長。江科長,就是江彩霞她爸,老運輸隊長,接了書記。李場長也提了半級,成了副場長。

多多少少的,都跟著動了動,升了升。

也不是所有知青都參加了高考的,農場裡就三百多知青,隻考出去幾十個。剩下那些,除了自己不進取的,也有跟當地人結婚有了家庭,還有成分不好,怕政審不過沒考的。這些個人,表現好的,也都提起來了。

飛狐山兩個場加一個屯就出了一百多個大學生的事兒,都傳到大領導耳朵裡了。老人家那個高興啊,這可是正好合了他的主政方向呢。特意把顧教授給請到了辦公室,詳談了一個多小時。

在知道了這些人的真實水平之後,親自批示給開了綠燈。特許這一批學生,可以直接參加結業考試,提前拿學位證書,提前參加工作。這一批學生呢,算做特招,不算在正常招生範圍內,不擠占招生名額。

自打成績一出來,方淮心就又開始收拾房子。飛狐山一下子出來這麼多人,絕大部分都報考的京裡的大學,青北的就有二三十號。還有京裡的各大院校,總共得有八、九十號人要來。除了他們第一批的知青都是京城人,後麵的人可沒一個是京城的。都是在一起淘了十來年的老戰友兒了,來了能不奔著他們來看看嗎?那得有地方住吧?

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在家裡招待的,方淮心特意收拾出來一個帶著東西兩個跨院的大三進來,幾十間的屋子,多少人來都夠住的了。自己收拾不過來,還是花錢雇的人呢。這會兒閒在家裡的人那可真是太多了,一個一塊錢,有得是人搶著乾。

方淮心就發現,這麼雇人,街道上也沒啥人管,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她心裡就有數兒了。

在雇著乾活兒的那些人裡,看了幾天,挑出來兩個人。都在三十歲往上的大嫂。一個姓陳,一個姓劉,都是很利落乾淨的人,家裡也是孩子多,老人都在,掙工資的人又少,住得擠巴不說,日子更是能苦出水兒來。她跟兩人聊過之後,雇了她們回家,做保姆。對外呢,隻說是遠親,自家孩子多,活兒乾不過來,來家裡幫忙的。一個月三十塊錢。這可比不少開不全工資的工人掙得都多了。兩人彆提多高興了。

陳嫂三十五歲,家裡最小的孩子跟子笙他們同歲,七歲了,剛上小學一年級。家裡有老人幫著看,也能撒開手了。劉嫂四十三,最小的孩子都初中畢業了,原本都想參加工作減輕一下家裡的負擔了。可這高考一恢複,那孩子成績好,家裡倒裡不忍心斷了孩子的前程,又要讓孩子上高中了。大的都結婚有孩子了。也是輕手利腳,完全能走得開的。

“咱們家空房子多,您二位要是家裡住不開,也可以帶著家屬過來住的,要是能幫著乾點搬搬抬抬的活兒,也給開工資。”不怕乾活兒的人多,房子大嘛。

倆人一聽,直接就應了。

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呢。

當天下午就回去搬家。都是兩口子帶著老人和孩子一起搬過來的。就住在前院的倒座房裡。五間的倒座房,一家兩間,一間做廚房。正好夠住。

劉嫂子的廚藝好,主要管廚房的事兒。陳嫂子年輕,就搞衛生,加上洗洗涮涮啥的。劉家大哥的廠子已經半死不活兒,他乾脆一狠心辦了個提前退休,領著一個月八塊錢的退休金,在家裡幫著乾靈活兒。陳大哥的廠子離得遠,管得也不嚴,他呢,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也不怎麼去。也在家裡幫著乾零活兒。方淮心就讓他們幫著打掃打掃衛生啥的。兩家的老人呢,也都不煩人,孩子去上學之後,白天沒啥事兒,老頭兒呢幫著買個菜什麼的,或是跟羅道士聊聊天下下棋啥的,也能嘮到一塊兒去。羅道士是江湖派,三教九流,就沒有他不能打交道的。聊得還挺好。兩個老太太呢,管著自家的一日三餐,沒事兒就到後院兒,幫著看看孩子啥的。

就這麼處了一個多月,方淮心看著兩家人都挺好的。就一家給了五十塊錢,也彆說幾個人乾活了。就整體算吧。兩家子都挺滿意的,羅家供著吃住,那五十塊錢就是攢下來的,一年六百塊呢。怎麼花用都是儘夠的。日子一下子就寬裕起來了。

一月份的時候,通知書就到了農場了。

羅玄是京城大學,學機械,他這也算是圓了夢了。方淮心也沒什麼意外,醫科大學的臨床醫學專業。她都想好了,再拿個藥學的學位。

收到通知的京裡的知青,全都早早的回來等著開學了。二十多號人呢,回來安頓好了之後,高明召集,大家夥兒在一起聚了個餐,就在方淮心之前幫著買的高明跟江彩霞的那個四合院裡,大家夥兒一起動手,也都沒空手來,能貢獻點兒什麼就拿來點什麼。還真找到點兒在農場聚餐的感覺呢。

高明跟慕易都是考的民大,目標很明確,就是衝著從政去的。江彩霞不符合報考條件,她有中專文憑,這次進京,一呢,是本著不能跟高明兩地的想法,跟著來的,反正也有地方住,高明學校有補助,兩人之前也有點兒存款,日子也能過。二呢,也想來看看,能不能考個醫科大學的研究生啥的。如果能考的話,那就太好了。家裡的院子三個老人住著,還能幫著看孩子。也不耽誤他們夫妻上學的。

林援也是京城大學,做了方淮運的學弟,學經濟的。

剩下的小團體裡的人,趙雅麗兩口是最早進京的。跟這次考大學沒關係。夏天跟孫小雲兩口子也都是京城大學。一個學數學的,一個學物理的。李英就沒報考。算下來,當初十個人的實驗田小組,就差她自己沒來京裡了。

還有中方淮心關係好的,像許三喜,也是兩口子都考上了,許三喜考上的是師範大學,她家那位考的是青大,專業是調劑的建築係。張美娟跟著她家那位考去海上了。王桂花兒呢,婆家怕她考上就不回去了,死活不同意她報考,她也就沒報,留在農場了,接了孫小雲的活兒,當了鹹菜廠的廠長。

胡魁考上了財經大學,還是學會計。說起來,他最開始在林場裡乾的就是會計。按說他做為黃芪的親傳弟子,考醫科大學才算是正理。可是醫科大學沒有中醫專業,他又不想學西醫。就又回去學會計了。

老胡出了山回到屯子裡,也已經不管屯裡的事兒了。無事一身輕。老兩口一合計,反正京裡方淮心給準備了院子,不用寄人籬下,乾脆跟著兒子一塊兒進京算了。

一家三口也沒等過完年,也是早早的就進了京。

來了肯定先到家裡看羅道士兩口子,四個老人也不知道說的。老胡老兩口也不去自家院子住了,跟著羅道士老兩口一起住在後院。人家說了,幫著一塊兒把孩子看到上幼兒園,再一起搬走,回自個家去。

那就住著吧。

胡魁本來還想自己回去住,自由。

那方淮心哪能放心呀。自己一個人,吃不好穿不好的,還是住一塊兒得了。再說這馬上要開學了,他在家也住不上幾天,還回去折騰什麼。就把後院的東廂房給收拾出來一間來,住著吧。

自家的仨小子可樂壞了,家裡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一下就熱鬨起來了。還都是他們的熟人,高興得天天前後院兒的跑著撒歡兒。

“過了年,我打算去港島看看了。現在風向已經很明確了,以經濟建設為重點。上星期我去問過了,簽證也給辦,口子放得很開,出去完全沒問題。”過年的時候,幾家子一起聚會,方淮運提起來自己的新打算。

羅玄跟慕易都要開學了,他們那倒買倒賣的生意就算是停下了。正好,出去的手續都辦下來了,方淮運就想找彆的路。他現在是越來越不想上班了,學經濟的,他也不搞理論研究,就想搞實業。就覺得,商業,大有可為。

這一點上,方淮心跟他的想法兒完全一致。隻不過呢,她這個人,向來就沒有什麼做生意的腦袋。她有眼光,但是不擅長操作,當初在冥界發家,靠的就不是做買賣,而是屯地,屯鋪子。現在,也沒有啥彆的想法兒。她想得很簡單,商業越是發達,那鋪麵和地皮就越值錢,還穩,旱澇保收的,不怕賠錢。雖然掙不來大錢,可這不是想賠也難嘛。她就想著,儘可能的買鋪子,買地。

現如今在冥界,小酒盅搞的那些個廠子生意也都很好。這得得益於運動這十年,冤死的能力,大拿實在是太多了。有那麼一部分被小酒盅給招攬下,自家那生意就錯不了。管理的人,研究的人,都是最最厲害的。

還有一些人,專門研究人間的經濟,好為方淮心提供專業的意見。但是方淮心是一條道跑到黑,自古華山一條路,彆管那些人給提了什麼意見,她都堅持,要按她的老路子,先把基礎找好了再說。

“小哥,你幫我也把手續辦了唄?我也想出去看看去。”孩子們已經半歲,斷奶了。她也能走開,方淮心就想出去見見世麵。

“你不是要開學了嗎?走啥啊?”方淮運有點兒傻眼,這怎麼話兒說的呢?大學又不想上了啊?

“沒事兒。梁老師給我辦好了都,去報個道,期末參加考試就行,不用去上課。助教的活兒也不多,回來再乾也行。”她時間多得很,自由得很呢。還可以申請提前畢業,不過這個事情還不著急,得等開學到學校看看情況再定。

“那就去唄。小哥,我是走不開了,你就帶著小方兒走一趟唄?”羅玄在邊兒上幫腔。很是支持。幾家子老人,也都沒意見。

“得咧,那我明兒個就去給你辦去。”方淮運認命的同意跑腿兒。

計劃趕不上變化快。

也就是方淮運剛剛把方淮心的身份證件拿走,她現在是拿了通知書,但還沒有上學呢。這沒辦入學,檔案什麼的,就都還是光榮農場裡,沒高到學校呢。這時候,彆管你是要乾啥,都得有單位的介紹信。方淮心現在這個身份吧,農場那邊兒開介紹信名不正言不順,大學裡呢,就更沒法開。

去找片兒區的派出所,人家一聽這個情況,說了戶口也不在他們那兒,隻是房子在。他們也不好管。

得,成了三不管了。

隻能等著三月份學校開學了,再去學校開了介紹信才能辦出境的手續。

還沒等開學呢。

黃家人找來了。

來的還是黃二舅。他有鷹國的護照,國家要跟鷹國談港島的事兒,前首相帶著團來打前站。他又以隨團醫生的身份過來了。

上一次來,那還是十年前的事兒了呢。

那會兒京城裡隻有方淮清在。

黃二舅一到京城就脫了團,找到了方淮清家,原還想著讓方淮清再聯係黃芪跟方南國。卻沒想到,見了方淮清才知道,方家人已經全都回了京城了。

方南國跟黃芪都是大忙人,方淮運也跟著領導去休養了,常紅也要上班,孩子上學。大院的家屬樓那邊兒白天是找不到人的。方淮清就把人帶到了方淮心這邊兒。

“二舅?您怎麼來啦?”黃芪都六十一了,二舅比她還大上四歲呢,都六十五了,頭上都有了白頭發,還是上次見到的那樣一身的紳士範兒,很精神的老頭兒。

“這不是國內的政策寬鬆了嗎?不回來看看,我也不放心呀。你大舅離得遠,你小舅走不開,我不來怎麼辦?你姥姥姥爺想你們都快魔障了,天天念叨著,走之前就想見你媽一麵兒。”黃二舅就說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