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1 / 2)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兄弟兩挑著兩捆柴回來, 累得滿頭大汗,但眉眼飛揚,看著極有精神。

精神得不正常。

果不其然, 下句就聽譚振興喜出望外道, “父親, 我們在山裡碰到劉明章老娘了, 我們沒打架, 心平氣和跟她講了幾句道理,哎呀, 你沒看到,她氣得暴跳如雷呢!”

想到羅氏齜牙咧嘴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譚振興有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彆以為他是蠢的, 上次吃了虧, 這次他不會傻到動手,不就是個老太婆,他能怕她不是?君子動口不動手, 他雖做不到潑婦罵街那般厲害, 也不會遜色到哪兒去,看看最後羅氏跳腳的模樣就知道他多厲害了。

目不識丁的村野刁婦,妄圖在言語上勝過自己, 真以為他這幾年的書白讀的呢。

他像隻鬥勝的公雞, 驕傲的昂著頭, “父親, 日後你不用擔心我們惹禍了, 我們再不會打架了。”打架沒意義,輸了渾身疼,贏了進牢房,何苦呢,罵啊,引經據典不帶臟字的罵,罵得對方臉色鐵青不得不夾著尾巴逃多爽。

看以後誰還敢欺負他們。

再讓他碰到劉明章,他要罵得他後悔為人!

等等,讀書人斯文,不能說罵,得說講道理,心平氣和地講道理。

嘿嘿,他咧著嘴,笑得好不得意。

譚盛禮:“......”

“我看你昨晚的書白抄了,去堂屋給我跪著!”不打不成器,譚盛禮懶得費唇舌,拿起木棍就揍人,劉家人什麼德行,做地方鄉紳都難,譚振興與那種人有什麼好計較的?贏了竟高興得手舞足蹈?還是打得不夠重,功課不夠多。

譚盛禮手下發了狠,疼得譚振興嗷嗷大叫,他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都說沒動手了,怎麼還挨打啊。

譚振興的喊叫振聾發聵,後院的譚振學身軀一震,手下的動作愈發利落,進山碰到羅氏他就勸譚振興繞道來著,譚振興胸有成竹的說沒事,保證不動手也能出口惡氣。

現在倒好,惡氣是出了,打也沒少挨。

光是聽著這淒厲嘶啞的聲音他就後背疼,仿佛自己也挨了打似的,他抖了抖肩膀,迅速堆好柴,扛著扁擔又去了山裡,路上碰到村裡人詢問發生何事,他挽尊地說道,“大哥不小心扭到腳,父親在給他上藥。”說完埋頭就往山裡衝,生怕對方喋喋不休的繼續追問。

再問就是譚振興挨打痛哭流涕。

哭聲抑揚頓挫,時高時低,持續了許久,而譚盛禮最聽不得譚振興哭,譚振興哭得越傷心他就更想打他,故而力道越來越重。

到後邊,譚振興哭得嗓子啞哭不下去了,自己停了下來。

譚盛禮收了棍子,怒道,“去書房跪著!”再看他在眼皮子底下晃,譚盛禮怕被他活活給氣死,劉家都是些什麼人?能有什麼前途?用得著譚振興去吵?贏了又如何,輸了又如何?

簡直不長腦子。

見他跪著沒動,譚盛禮火氣蹭蹭蹭直往外冒,“耳朵聾了是不是?”

譚振興使勁甩頭,迅速爬起身,整個後背像被車輪輾過似的,疼得他直吸冷氣,他就不懂了,明明沒和羅氏打架,父親為何懲罰他,難不成真讓他退避三舍繞道走?

憑什麼啊。

羅氏都欺負到他頭上了,要他忍氣吞聲他做不到,父親到底怎麼想的,莫不是害怕劉明章報複?那是羅氏自作自受,好好的興山村不待著,專門跑到惠明村來討罵,罵輸了怪誰啊,劉明章敢因為這個就報複他們,他也豁出去不要臉了,去縣學鬨,搞臭劉明章的名聲,要他求學都不安生的那種。

自古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誰怕誰。

抽著冷氣,他意難平地瞄了眼譚盛禮,張嘴想說點什麼,目光落到那根粗壯的木棍上,咂舌咽了回去,糾結彷徨地看著譚盛禮。

他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挨打的。

譚盛禮視若無睹的揮了揮木棍,斂眉怒吼,“沒挨夠是不是?”

譚振興怕了,嗖的就衝了出去,速度太快,差點被門檻絆倒,幸虧眼疾手快扶住了門框,頓了一下便以閃電的速度消失在譚盛禮眼前,逃竄的身影看得譚盛禮直歎氣,有些道理,得讓他們自己領悟,說得太明白反而沒用,他們記不住,當年他教導兒子孫子何其費心,結果如何?

不想沉浸在過去的悲痛裡,他收回思緒,想起張縣令請他過府做客,簡單吃了幾口早飯,提著兩包自己采的茶葉出了門。

張縣令為官清廉,宅子裝飾得簡樸大方,同來的還有其他幾個衣衫素淨眉清目秀的少年,縣試考得不錯,年紀小,很有潛力,山長正挨個考察他們的功課,少年們意氣風發,眉目儘顯朝氣與活力,譚盛禮早過了那個年紀,便坐在張縣令身邊,與他聊起自己的打算。

譚辰清是懷著下作目的接近張縣令的,但譚盛禮真心將他視為朋友,寬厚仁慈,愛幼敬賢,衝著張縣令的品行久值得結交。

朋友間不該有欺瞞,譚盛禮把搬家去郡城的事說了。

張縣令端著茶杯的手頓住,訝然出聲,“好端端的怎麼想搬去郡城啊?”

人生地不熟的,物價也高,若不是趕考,誰肯去郡城長住啊,還是舉家搬遷,這把年紀不嫌折騰嗎?

譚盛禮示意他先喝茶,桐梓縣特產的苦蕎茶,味道偏淡,譚盛禮不太喜歡,不過還是端起茶杯抿了兩口,解釋道,“桐梓縣文風不盛,既決定走科舉,就該以科舉為重,郡城繁華,書鋪藏書眾多,有利於開拓眼界。”搬家的事情譚盛禮已經想清楚了,有利無害的事,再在村裡住下去,譚振興他們眼界會越來越窄,心胸會越來越狹隘,如今都淪落到和鄉野老婦人吵架的地步了,將來不定會怎樣呢。

不過這個原因他沒說,嫌丟人。

張縣令有四子,都已經成家,兩子在外做主簿,兩子在郡城做生意,經常聊外邊的事,不走出去都不知自己眼界多狹隘,單說會試,江南考中進士的有多少,西南又有幾人,自古以來,西南就因地勢限製偏僻落後許多,為了好友的前程,張縣令沒法昧著良心說些挽留的話,誠懇道,“整個綿州來看,郡城文風算最好,你們父子幾人想走科舉,去郡城求學是最好的。”

他孫子也在郡城私塾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