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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無忘告乃翁 芒鞋女 14832 字 6個月前

約莫看他們人多,男子轉身走到近前,問他們要不要遞文章給進士老爺看,人多,能給他們便宜點。

譚振興問,“你親戚能看到進士老爺嗎?”

那人點頭,眉眼間儘是神氣,“那還用說,我們家親戚在書院經常受舉人老爺稱讚,旁人為進士課的請帖擠得頭破血流,我家親戚早就拿到了。”

郡城有類似營生的騙子,譚振興心生警惕,“你們家親戚叫什麼名字?”

“我家親戚明年就下場鄉試了,舉人老爺的名字豈是能說給你們聽的?話說你們要不要請進士老爺看文章啊,不看我的話我走了,其他還有人等著呢。”他作勢要走,譚振興拉住他,“比起文章,我更想請教其他的。”

“什麼?”

譚振興搖搖頭不說了,他更想問問進士老爺他能不能過鄉試,轉而想想捎句話要錢,他害怕說出口那人就問他要錢,給不出來不是丟臉嗎?他歎氣,問譚振業,“你們呢?”

譚振業目光如炬地看著紅衣男子,“不了。”

他又去看譚振業和譚生隱,兩人皆不感興趣。

據說進士老爺會在城裡待十來天,其中六天時間專門為城裡學子點評文章,譚振興看了眼人山人海的門口,想說六天哪兒夠啊,少說得六個月吧,又想到自己沒錢,再久都是虛妄,他道,“咱們還是回家吧。”

進士老爺指望不上,還有譚盛禮呢,以譚盛禮的學識,應該不會比進士老爺差。

見他們要走,紅衣男子反手拉住譚振興,小聲道,“我看幾位公子談吐不俗,想來也是有才氣之人,不想請進士老爺看看你們明年鄉試有沒有把握嗎?”

譚振興晃了晃腳邊的木桶,苦著臉道,“我們倒是想,奈何窮啊。”

紅衣男子:“......”

“我觀幾位公子天庭飽滿,麵相紅潤,他日定能顯貴,我算你們便宜些如何。”說這話時,紅衣男子又壓低了聲音,好像生怕外人聽了去。

譚振興喜出望外,拍了拍自己的臉,笑得好不燦爛,“便宜倒是不用,你真我覺得我日後能顯貴?那你看看我明年鄉試能過不?”

紅衣男子:“......”

譚振興眨眼,“說啊。”

“這話卻是不好說了,不若請進士看了你們的文章後再說?”紅衣男子堅持。

譚振興搖頭,“沒錢。”就算便宜能便宜到哪兒去,總不能每人隻收兩文錢吧。

誰知,自己無心的話竟成真了,紅衣男子真的願意每人隻收兩文錢,不過是在進士老爺到書院的這天,儘管他們出門早,然而來時卻算晚的了,書院門口站著許多人,他們隻能站在街上,翹首以盼的望著書院那兩扇大門,露出渴望憧憬期待的神色,紅衣男子就是這時候又來找的他,比起上回,紅衣男子今日穿了身素雅的長袍,手裡抱著暖爐,說兩文錢能行,但文章要放在其他人的文章下邊,進士老爺有沒有耐心看他不保證。

饒是如此,夠譚振興樂得了,他眼神閃了閃,餘光瞥到負手而立的譚盛禮,生生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譚盛禮在,哪有他做主的份兒啊。

他衝男子擠眼色,男子會意,湊到譚盛禮跟前,重複了遍意思,譚盛禮回眸,直直看著譚振興,“你怎麼看?”

譚振興垂頭,“進士老爺德高望重,高風亮節,若欲請其指文明投之,買此行與行左道無異,為其知,恐以我得有損,不好不好。”道理都會說,但又禁不住誘惑,他心裡愁得很,卻還是低低問了句,“父親以為呢。”

譚盛禮看了眼男子,言簡意賅,“不無道理。”

既是這樣就不會掏錢了,譚振興不好意思地衝男子笑笑,男子背過身,罵了句窮酸樣兒,譚振興表情僵住,偷偷看譚盛禮,他好像並不生氣,眸色平靜地望著書院紅漆鋥亮的大門,仿佛沒聽到男子的話。

短暫時間,男子走向其他人,約莫以低價誘哄,好些書生紛紛掏錢,一個銅板到幾個銅板,價格不等。

譚振興直視著前方,眼神不時的掃過身側的譚盛禮,他眼睛像定住似的,望著前方眨也不眨,旁邊有人低頭聊天,他亦沒有任何表情,無悲無喜,像尊雕塑,他回眸看譚振業,他又跑到後邊書鋪去了,霧氣重,他瞧不見老板神色,想來是不屑的吧。

譚振學和譚生隱仍然在聊詩,兩人聲音很低,臉上淌著笑,譚振興耳朵貼過去,“你們說什麼好笑的了?”

“正好,大哥,你與生隱弟說說......”

詩文是譚振興的長項,聊著聊著,他嗓音不由自主就大了,怕譚盛禮苛責,忙又低下去。

四周吵鬨,譚盛禮卻分外安靜,他望著巍峨高大的書院大門,姿勢都不曾變過。

進士講課,不到午時不能結束,瞄準商機的攤販昨夜就搬了桌椅來街邊開茶鋪,譚振興站得腳疼,很想過去坐坐,但坐要花錢,不好意思開口,還是譚盛禮扛不住了先開口,“我們去茶鋪坐著等吧。”

這麼等就等到了午時,午時後書院仍不見人出來,人們躁動了會,也就一會兒,隨後又漸漸安靜少許,譚盛禮品了口茶,問和茶鋪老板,“不知老板今日來的進士是哪位?”

看茶鋪老板愣住,譚振興小聲添了兩個字,“老爺,進士老爺。”

老板瞄了眼書院方向,小聲道,“聽說是今年新科進士,此番回鄉祭祖的,山長大人聽說他會途徑綿州,費了許多周折才請到他。”

機會得來不易,需要好好珍惜,譚振興又蠢蠢欲動了,兩文錢不多,半桶水都不止兩文錢,他伸手掏出荷包,硬著頭皮喊了聲,“父親...”

“說。”

“我能否,能否......”

譚盛禮放下茶杯,譚振興頓時不吭聲了。

又等了半個多時辰,書院的門仍未打開,譚盛禮問,“餓不餓?”

“啊?”譚振興疑惑,餓肯定是餓的,但下館子太貴了,他搖頭,“不餓。”

譚盛禮眼底有了柔色,“走吧,咱們先吃飯,吃了飯再來。”

譚振興懵了,都說不餓怎麼還吃飯,難道父親自己餓了?聞言,譚振興說了聲好,卻發現,飯桌上譚盛禮吃得並不多,甚至平日愛吃的菜都沒動幾筷子,他心下惴惴,小聲道,“父親,兒子錯了。”

“何錯之有。”

“兒子嘴上說得好聽,心底卻總想著旁門左道,言行不一......”譚盛禮目下無塵,而他滿嘴道德,心頭卻不以為然,譚盛禮心思通透,定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了。

譚盛禮歎氣,“此事回家後再說。”

吃過午飯,回到書院外,仍然不見進士老爺出來,譚盛禮要了張桌子,一壺茶,繼續坐著等。

這麼等,就等到了傍晚,有讀書人在這靜等了一天,認真說起來,不算一天,前兩天就在外搭帳篷候著了,譚振興道,“眾人之求學心甚重,我自愧不如啊。”

眼看天色漸漸暗下,書院的門終於打開了,讀書人蜂擁朝前擠,卻默契的不曾踏上台階,出來的是兩個書童,兩人扯著嗓門齊聲吆喝,“天色已晚,若有呈遞文章者,請有秩序的上前,明日我家老爺會看文章見大家......”

進士老爺公務繁忙,日理萬機,自是不會人人都見,要見也是見文章寫得好,有機會考上的人。

幾十年來的規矩都是如此。

書童的話說完,就有人抱著諸多文章上前,即使隔著距離,譚振興也認出是早上那個男子,等等,書童沒說隻有書院的學生能遞文章,也就說人人都能,那人竟然是騙子?

有讀書人先反應過來的,氣得臉色鐵青,那人倒是嬉皮笑臉的不甚在意,捂著錢袋子,歡天喜地的走了。

譚振興偷偷觀察身邊的譚盛禮,問出心中疑惑,“父親早知他是騙子?”

譚盛禮眼神望著門口的書童,道,“不知。”

譚振興稍微鬆了口氣,如果譚盛禮知道那人是騙子,看自己迫不及待想受騙的行為......譚振興自己都沒臉形容。

書童收了文章,來者不拒,見狀,其他讀書人有秩序的上前,茶鋪前坐著的讀書人也通通走了過去,譚振興望了眼空蕩蕩的四周,“父親,我們不去嗎?”

清晨出門,譚盛禮特意叮囑他們帶上自己認為得意的文章和詩文來著。

“你想去嗎?”譚盛禮問。

譚振興不敢亂答,看譚振學和譚振業,兩人紛紛搖頭,他雖有不解,卻也相信他們,“不去罷。”

“回家罷。”付了茶錢,譚盛禮卻是連看都懶得看了,直直往前走去。

望著幾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茶鋪老板迷惑不已,等了整日,好不容易等到人,不拿出文章又走了,他和旁邊老伴說起,老伴隻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什麼稀奇的啊。”

到家時天快黑儘了,院門外亮著燈籠,裡邊傳來大丫頭的聲音,“乞兒叔叔,祖父他們何時回來啊,都快天黑了。”

“今日總會回來的,再等等罷,大丫頭,你再聽聽我的文章讀通順了沒。”

“什麼文章啊?”

“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而...這字讀什麼來著?”

譚振興敲門,大聲提醒,“嘉善而矜不能。”《千字文》《百家姓》都沒讀通順,讀《論語》不是自己找事嗎?還問大丫頭,大丫頭又不認識字,他讀得狗屁不通大丫頭也聽不出來。

“父親。”聽到譚振興的聲音,大丫頭高興地喊,“父親,父親...”

儘管不喜歡女兒,譚振興不得不承認,女兒的聲音軟糯糯的,聽得人心頭暖和柔軟,正想飽滿思念和牽掛的回句,但聽裡邊的大丫頭又喊,“父親,父親,祖父回來了嗎?”

譚振興:“......”

“祖父,祖父...”大丫頭手舞足蹈地喊。

譚振興心底五味雜陳,他對大丫頭不好嗎?整天不見,竟然最先惦記譚盛禮......雖說這點非常好,但是心裡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離家時譚盛禮答應給大丫頭買糖葫蘆,譚盛禮言出必行,當然沒有食言,拿到糖葫蘆的大丫頭笑得眼睛眯成了條縫,舉起手,“祖父,你吃。”

“祖父不吃,大丫頭自己吃吧。”

大丫頭又去問譚振興,然後,就看譚振興彎腰,張嘴咬了兩顆...

大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  和基友說感覺歪了想拉回來,基友說要是拉得回來就不會歪,想想好有道理哦,感謝在2019-12-13 20:58:45~2019-12-13 22:19: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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