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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無忘告乃翁 芒鞋女 14617 字 5個月前

譚盛禮搖頭,“不是。”

鐵匠的父親已經去世多年,這位是以前的鄰居,因著兒子不在身旁,多是鐵匠照顧他的,據旁人說,以前這條街極為熱鬨,年輕人覺得風水不好就搬走去其他地方謀生了,逢年過節才回來探望老人,品行善良的人在,風水怎會不好呢?

譚盛禮伸手牽起大丫頭,“走吧。”

他們先去了醫館,詢問了譚振興‘病情’,然後給大丫頭買了糖葫蘆,問乞兒要不要,乞兒忙不迭搖頭,家裡連炭爐都燒不起了,哪敢吃糖葫蘆,哪怕譚盛禮絲毫不擔憂,他不得不憂心著,哪日如果窮了,全家老小吃什麼哪。

街上熱鬨,譚盛禮害怕兩人走丟,左右手緊緊牽著,不曾注意乞兒的神色,臨近年關,人人喜氣洋洋的,尤其是讀書人,臉上笑容更甚,進士老爺已經離開,但關於進士老爺的話題仍然在,無不誇獎進士老爺學問淵博,風骨清奇,讀書人當為如此,語調誇張,堪比茶館說書的,乞兒問譚盛禮,“譚老爺見過那位進士老爺嗎?”在他眼裡,譚老爺是書裡的聖人,無人能及,納悶他們嘴裡的進士老爺是怎樣的人,會比譚盛禮還厲害嗎?

譚盛禮看向說話的讀書人,“不曾。”

“譚老爺會遺憾嗎?”他看好多沒見到進士老爺麵的讀書人都很遺憾。

“不會。”

乞兒心裡有了數,進士老爺不如譚老爺厲害,人們愛追捧比自己厲害的,卻不會推崇不如自己的,譚盛禮不遺憾說明沒把進士老爺當回事,他不再多言,跟著譚盛禮,沿街往前走,路上碰到幾個行乞的乞丐,又想起自己的問題來,“譚老爺,我問的問題很難嗎?”

“是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譚盛禮落在光著腳丫互相依偎的母子身上,他給乞兒兩個銅板,乞兒搖搖頭,不肯要,待走出去有些遠了,他才說,“她們穿得薄些,眼下還算過得不錯,用不著咱們接濟的。”

最近他經常聽譚振興唉聲歎氣,像是為錢發愁得很,譚盛禮心地善良,有接濟他人的心是好,但...他回眸望了眼,小聲說,“街上乞丐多,譚老爺如果給了她們錢,其他人會蜂擁跑出來,會惹麻煩的。”他和譚佩玉出過幾次門,偷偷觀察過街邊的乞兒,有些看著蓬頭垢麵,實則為了故意裝扮博取同情的,拿了賞錢他們換身衣衫就買酒喝去了。

行為令人匪夷所思。

在郡城,手裡有錢多是買糧食囤著,哪兒舍得買酒啊。

譚盛禮垂眸看他,“你看得很仔細。”

“同樣出身,走到哪兒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譚老爺,好幾條街的乞丐都不是真乞丐,我和佩玉姐說了,彆給他們銅板。”乞兒道,“你也彆給。”

譚盛禮道,“好,記下了。”

他們漫無目的的閒逛,經過私塾時,譚盛禮突然停下,走近大門,認真聽裡邊的讀書聲,看他聽得入神,乞兒和大丫頭俱側著耳朵,街上熱鬨,學生們讀的什麼書聽不清楚,譚盛禮牽著他們繼續往前走,順便和乞兒聊起雞籠的事兒。

乞兒做的雞籠和其他不同,雞籠抬高了些,底部鏤空,清掃時分外省心,他問乞兒怎麼想到的。

“突然想到的。”乞兒回答得誠懇,“不好嗎?”

“很好,你佩珠姐說比以前省事多了。”

乞兒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給大丫頭的兔籠也做了個類似的底板,方便清掃的,大丫頭也誇他好來著,又走了沒多久,又有間私塾,城裡的私塾好像很多,半日下來,他們都經過好幾間私塾了。

天邊露出明晃晃的光,雲層亮得刺眼,譚盛禮問乞兒,“乞兒想去私塾讀書嗎?”

乞兒有些困惑,“跟著譚老爺不好嗎?”譚老爺飽讀詩書,私塾夫子能教他都能教。

“你年紀小,和同齡人相處更好。”經過新開的棺材鋪前,譚盛禮望了眼,裡邊有兩個婦人捂著嘴哭,鐵匠穿著身素衣站在旁邊,神色難過,看到他,鐵匠拱手,臉上的情緒告訴譚盛禮,早上的那位老人走了。

乞兒沒注意旁側,思考譚盛禮的問題,答道,“振業哥和生隱哥比我大不了多少,我跟他們學不行嗎?”進私塾要束脩,譚老爺手頭拮據,並沒多少錢了,他知道的,要不然譚振興不會歎氣。

“他們功課重,性子悶。”譚盛禮壓低了聲音,“私塾有很多有趣的人,在那你會認識到朋友,你不想嗎?”

“想。”乞兒很想和他們做朋友,在郡城的時候就想了,但是那些人嫌他穿得臟,離得遠遠的,乞兒問,“他們會願意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譚盛禮鼓勵他。

“我去,束脩我以後會還譚老爺的。”

“好。”

年前入學是來不及了,譚盛禮打算年後去,本想下午再出門看看,想到要寫祭文走不開,又給乞兒布置了幾篇字,他把祭文寫好,出門找鐵匠,他不知老人姓名,有些地方留白沒有填,他不知老人住處,交去給鐵匠,而鐵匠住在這條巷子裡邊,他沿著往裡走。

快到儘頭時,聽到邊傳來打鐵的聲音。

再往裡,有痛哭聲響起,老人的子女們都回來了。

鐵匠家外邊站著好幾位老人,老人去世,都聚在門口感慨,不知什麼時候就輪到他們了,年紀半百,真的是過一天少一天,見到譚盛禮,幾人露出笑顏,他們年紀比譚盛禮大,譚盛禮拱手作揖,把祭文遞過去。

鐵匠停下動作,朝巷子裡邊瞅了眼,“勞煩譚老爺了。”擦了擦手,雙手隆重地接過。

他身體好,即使大冷的天,身上就穿了件衣衫,旁邊人不識字,亦沒多問,倒是有老太太問起譚盛禮的子女來,譚盛禮粗略的提了提,得知譚佩玉被休回家,老太太看得明白,“大姑娘那麼好的人,誰這麼不懂珍惜啊。”

這話譚盛禮是頭次聽到外人這般評價此事,感激的拱手行禮,老太太虛扶了下,“你這麼見外作甚,大姑娘天天進出買菜,品行如何我們看在眼裡,定是男方不懂珍惜。”

活到老太太這把年紀,什麼看不出來啊。

譚家是讀書人,懂規矩,大姑娘品行敦厚,什麼時候瞧見她們都笑眯眯地打招呼,真要是個不好的,怎麼會安分守己的天天待在家,想到什麼,老太太看了眼低頭整理紙張的冬山,冬山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過於憨厚了,大姑娘若是不嫌棄,兩人倒是合適。

等譚盛禮走後,老太太和鐵匠提了兩句。

鐵匠瞬間臉紅,“你莫操心了罷。”譚家那樣的人家我怎麼配得上?

“我就問問,我看譚老爺不是迂腐之人,隻要你真心待大姑娘好,譚老爺會答應的,況且你條件也不差。”

鐵匠哭笑不得,轉身望了眼空蕩蕩的院子,“你看我哪兒就不差了?”

“你人好,這麼多年守在平安街不走我就知道。”鐵匠爹娘死得早,沒人給他張羅親事,前幾年有人好心,誰知那姑娘心思多,差點害了冬山,老太太覺得譚家大姑娘就很好,不行,她得想法子幫忙問問。

於是,這天午後,譚家迎來了空前多的客人,且都是六七十的老太太,老太爺,書房裡的譚振興看到這番景象,心頭突突直跳,不住的反省,自己這幾日沒招惹這些老太太老太爺,上門告狀應該和他無關吧,他瞅了眼譚振業,“你沒惹事吧?”

整個譚家,惹是生非的除了他就是譚振業。

他確認自己沒犯錯,就是譚振業了。

最近,譚振業格外注重練字,還問譚盛禮要了幾張字帖臨摹,乞兒每天練多少篇他就多少篇,好像紙不要錢似的,看譚振業練字不搭理他,譚振興湊過去,“咱家來了很多客人,這次如果挨打,怕會很慘喲。”譚盛禮重禮數,惹上長輩兩字無論對錯,都得挨打。

“身正不怕影子斜。”譚振業極有自信。

見狀,譚振興心裡又沒底了,懷疑自己是不是口無遮攔得罪了人。是了,年紀越大的人心眼越小,定是上門找譚盛禮告狀的,他呲了聲,天氣冷後,後背的傷好了,原來是等在這的啊,“你說我現在要不要出去認錯啊。”

趁他們告狀前,跪地磕頭求得他們原諒,這樣應該能少挨幾棍吧。

“認錯有用嗎?”譚振業反問。

譚振興答不上來,因為有沒有用要譚盛禮說了話,就譚盛禮那清不容物的性格,估計難。

抬頭望去,譚盛禮正把人迎進了堂屋,老人們動作慢,許久才進了屋,譚振興心思動了動,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桌邊給譚生隱講算學題的譚振學搖頭:“我看大哥是久了沒挨打皮又癢了...”剛說完,就看譚振興嗖的衝了進來,一副死裡逃生的激動模樣,“不是我,不是我,我聽到了,長姐,他們和父親說的是長姐。”

譚振學;“......”

“大哥,長姐挨打你很開心?”

譚振興:“......”是哦,他頓時耷拉著耳,歎氣,“怎麼辦啊。”

“大哥聽清楚什麼事沒有?”譚振學停筆,望了眼窗外,譚佩玉天天外出買菜,汪氏洗衣服,譚佩珠掃地做家務,她們不像會得罪人的,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譚振興甩頭,“我聽到‘大姑娘’三個字就跑回來了,哪兒敢細聽啊。”得知不是他挨打,他不跑快點,被譚盛禮看到就得說他偷聽,不挨打都不行,所以他傻啊,聽到不是自己名字還站在那兒。

譚振學站起身,“長姐呢?”

“去街上沒回來呢,怎麼辦啊。”雖說不是自己,譚振興半點高興不起來,譚佩玉善良柔弱,那麼粗的棍子,她哪兒承受得住,譚振興猶豫,“要不我們替長姐受著吧。”

四個人,能分擔不少呢。

堂屋有說話聲傳出,但都是些老人,吐字不清,再如何屏氣凝神都聽不清楚。

沒多久,她們杵著拐杖出來了,譚振興如坐針氈,待她們走到門口,他憋不住了,嗖的又跑了出去。

看他跑出去,譚振學拿起筆,繼續給譚生隱講,譚生隱擔憂地望了眼外邊,“佩玉姐不會有事吧?”

“待會就知道了。”

這次,譚振興去的時間有點長,回來時滿臉是淚,譚振學納悶,“父親揍你了?”沒聽到哭聲啊。

“嗚嗚嗚,二弟,出大事了啊。”

那幫老太太老太爺比高黑狀還可惡,竟要譚盛禮把譚佩玉嫁給鐵匠,鐵匠是什麼人哪,哪兒配得上譚佩玉,他掏出手帕拭淚,“怎麼辦啊。”

譚振學和譚振業俱抬起頭來,見狀,譚振興哭得愈發傷心,“怎麼辦啊。”

鐵匠姓徐,名冬山,祖上幾輩人都是鐵匠,家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譚家祖上好歹出過帝師,徐家就鐵匠,哪兒配得上譚佩玉啊。

作者有話要說:希望等我熬過這幾天,混成不熬夜就寫不出來的渣作者了,望諒解感謝在2019-12-1322:19:10~2019-12-1421:25: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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