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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無忘告乃翁 芒鞋女 17695 字 4個月前

譚振興的歪理尤其多, 以往稍有偏差譚盛禮會揍他, 言行舉止會收斂些,近日忙考試事宜,譚盛禮縱容他兩回, 他就愈發變本加厲無法無天。

譚盛禮睨了他眼,不曾說話。

摸不準他心思, 譚振興訕訕的開導譚振學和譚生隱, “莫緊張,能做多少做多少。”就舉人老爺寫文章的水準, 鄉試不會難到哪兒去,端正好態度,輕輕鬆鬆就過了。

譚振學和譚生隱點頭,撩起車簾,望向外邊。

街上車水馬龍,俱是奔著考棚而去, 街邊的攤販舉著紅漆木牌叫賣,也有賣紅繩的,賣文曲星符的, 攤販嘴裡說著吉利的話,有人買,買了不止自己戴, 還送給身邊人。

看他們掀著簾子,攤販湊過來,問他們要不要, 說最便宜的隻要20文錢,這語氣聽得譚振學倒吸口冷氣,忙放下了車簾,不敢再隨意張望,感慨道,“好像和讀書人沾邊的物件特彆貴。”他明白祖父他們為何要遷回惠明村了,以綿州的物價,養他們幾個讀書人是養不起的。

單說買書就得把家底掏空了。

譚盛禮漫應了聲,“是啊。”

街上稠人廣眾,熱鬨非凡,如清晨的鬨市,俱是吆喝叫賣聲,鬨哄哄的,譚盛禮擰著的眉頭沒有舒展過,直至轉過拐角,聲音漸漸遠去,譚盛禮臉色才好看許多,再次叮囑譚振興他們進號房要做的準備事宜...

較於院試,鄉試審查更為嚴格,其中有兩個讀書人的外衫被扒了,理由是衣服厚,容易夾帶紙條,不能穿著入場,兩人隻著了件內衣,凍得齒貝打顫,衙役不耐煩地催,兩人臉色煞白,倉皇又無助地退到邊上,雙手環胸,瑟瑟發抖。

見狀,譚振興縮了縮脖子,不自主地往譚盛禮後背靠,“父親,我緊張。”

貌似每次考試,他最怕的就是過這關,無論桐梓縣還是綿州,衙役長相粗獷而凶狠,粗聲粗氣的,分外恐怖,譚振興扒著譚盛禮胳膊,偷偷去看搜身的衙役,雙腿不受控製的打顫。

譚盛禮:“......”

“照著規矩進場即可,害怕作甚?”譚盛禮斜眼垂目,視線落在譚振興手上,後者會意,輕輕地垂下手,看向被扒去衣服的兩人,露出同情之色。

號房風大,穿內衫入場,裹著棉被勢必要著涼的,不是故意為難人嗎?

兩人打著哆嗦,走向排隊入場的考生,沙啞著聲問他們有沒有能穿的衣衫,有經驗的人都知,多帶套衣衫有備無患,便是譚盛禮,都給每人備了兩套衣衫,看他們臉色烏青的挨個挨個詢問,周圍人無動於衷地各聊各的,視若無睹,極為冷漠,有些為之動容的,張了張嘴,似有什麼顧忌,心虛地埋下了頭。

把備的衣衫給他們,輪到自己時,恐怕就不知怎麼辦了?

冷風瑟瑟,譚盛禮拿過譚振業手裡的衣衫,上前幾步走去,被後邊突然跑出的兩個讀書人搶了先,他們手裡捧著衣服,到了近前,伸手遞了過去。

譚盛禮頓住,抬頭望著四人。

“謝謝二位,謝謝二位了。”衣衫單薄的兩人忙拱手彎腰,感激涕零。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其中穿著藍衣的讀書人道,“病人之病,憂人之憂,同為學子,怎能冷眼旁觀?”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聞言,四周霎時寂靜,他又道,“君子貴人賤己,先人而後已,我們不過做了聖人教我們的事罷了。”

可憐同為讀書人,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往後踏入官場,品行可見一斑。

要知道,能走到這步來之不易,如果為這麼小的事連累兩人考場失利,太不值得了。語落,那人轉身,恭敬地朝譚盛禮拱手作揖,譚盛禮莫名,卻也禮貌地還禮,但聽他與其他兩人介紹自己,“這位是我們郡的譚老爺,性情寬厚,為人高雅,沒有我們,他也會送兩位衣服的。”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總有人始終秉持著善意,正己身以感人心。

如果不曾和譚盛禮打過交道,他們或許也會置之不理,可是,見過譚盛禮行事,就再沒辦法冷眼旁觀,否則會羞愧,會不安。

聞言,兩個書生忙向譚盛禮作揖,“多謝。”

譚盛禮拱手,“受之有愧。”

風有點大,晨霧還未完全消散,藍衣男子看到譚盛禮難掩喜色,上前兩步,再次拱手,激動道,“受譚老爺點撥,晚輩如醍醐灌頂,神色清明,不曾當麵向你道聲謝,還請見諒。”

“哪兒的話,你不嫌我指手畫腳就好。”譚盛禮頷首。

藍衣男子是從郡城來的,前幾日到的綿州,有心上門拜訪譚盛禮,奈何轉了好幾條街都不曾聽到譚振興的吆喝叫賣,問人打聽,沒人說見過幾兄弟是讀書人挑著柴賣的,為此,他們頗為遺憾,譚盛禮博覽群書通曉古今,能得他指點兩句,鄉試會更有把握。

不成想會在這碰到。

數月未見,譚盛禮沒什麼變化,穿著身素雅的長衫,容顏清雋,身形挺拔,仍然彬彬有禮,溫和如初,喧囂的綿州不曾撼動他分毫,再看幾位公子,衣著樸素,神采奕奕還如從前,兩人打心底欽佩譚盛禮的清雅,要知道,結伴而來的好友,進城幾日就被浮華迷了眼,沉迷文章詩文不可自拔,便是他們,都差點栽了進去,無意翻出譚盛禮點評過的文章,兩人驚出身冷汗,自此和那些人斷了往來。

科舉如登山,半途而廢者比比皆是,若想登頂,要有不為外界動搖的意誌。

差點,他們就走偏了。

再見譚盛禮,兩人更多的慶幸,慶幸自己不曾迷失,否則此時有何臉麵來見譚盛禮,兩人再次拱手,問道,“不知幾位公子還出城砍柴不?”譚家有女眷,上門叨擾多有不便,唯有用以前的法子,把文章遞給幾位公子,由他交給譚盛禮。

譚盛禮道,“不了,城門擁堵,進出城多有不便,如今他們挑水...”

兩人頷首,問了譚振興他們常去賣水的街,尋思著鄉試後找他們探討學問,譚盛禮說了街名,兩人再次作揖,去後邊排著了,而穿好衣衫的兩人站在譚盛禮麵前,看他手裡拿著兩套衣衫,麵露感激,山路難走,兩人在路上耽擱許久,昨日傍晚進的城,慌慌張張的,不曾考慮周全。

多虧好心人幫忙,否則他們不知道會怎樣。

見他們氣色漸漸恢複,譚盛禮鼓勵兩句,把衣衫遞給譚振業,繼續回去排著,前邊有人投來探究的目光,譚盛禮神色從容,並不多言。

鄉試嚴苛,把守的衙役換成了士兵,士兵麵容肅冷,身形如鬆,站那紋絲不動,撩起棉簾進號房時,譚盛禮多看了士兵眼,有些為譚振興擔憂,譚振興膽兒小,進場時尚被嚇得膽戰心驚,看到士兵生人勿近的臉色,考試怕會發揮失常。

他的眼神炙熱,士兵歪頭,犀利地掃了他眼,自知冒昧,譚盛禮拱手,毫不猶豫的進了號房,號房不大,靠近棉簾的是書桌,後邊有張床,譚盛禮先檢查被褥,褥子有些濕,聞著有股發黴的味道。

左邊號房的考生問士兵能否換床被褥,這麼冷的天,夜裡睡覺很容易著涼的。

把手的士兵搖頭,沒有說話。

譚盛禮心知這是沒辦法的事兒,去檢查桌上的筆墨紙硯,鄉試規定能帶自己的筆墨紙硯,不過好多考生擔心出事,儘量還是用衙門備好的,書箱裡還備了蠟燭,五天四晚,共五根蠟燭,譚盛禮每根每根的點燃,確認它有沒有問題。

檢查完所有,他就坐著不動了,棉簾正中開了道窗戶,方便巡邏的考官探尋情況,兩排號房,風穿廊而過,吹得棉簾搖搖晃晃,譚盛禮雙手攏於袖中,靜靜地等著。

鄉試考生多,入場慢,快到午時試題才發下來,這場考貼經墨義,題有難有易,共六十六道題,譚盛禮從頭到尾掃了眼,心裡有數後再動筆,答了近十道,士兵們推著板車送午飯來了,蘿卜燉肉,兩碗米飯,沒有更多。

米飯硬,蘿卜和肉嚼著沒滋沒味,譚盛禮吃了蘿卜,肉沒動,他細嚼慢咽,吃得很慢,吃到最後,飯已經涼了。

左邊號房的人頻頻偏頭看他,目光深邃,譚盛禮置若罔聞,飯後,繼續答題,背書的題是最輕鬆的,他把所有的題做完,檢查遍後,舉起交卷的木牌,糊名交了卷。

這會天還未黑。

待天色黑儘,晚飯來了,仍是蘿卜燉肉,旁邊號房有嘀咕聲,門口站著的士兵側目瞅了眼,不曾出聲嗬斥,亦不曾進號房查看。

這場考試相較而言是最簡單的,截止時辰是明日巳時,時間充裕,故而並沒有人著急,考棚安安靜靜的,晚上更甚,棉簾關得嚴嚴實實了,隔絕了風,隻餘微弱均勻的呼吸聲。

貼經墨義過後是明法,共十道題,熟悉律法,根據律法裁量定刑判罪即可,皇上以孝治國,前兩題都和孝道有關,子孫不孝養父母雙親,鄰裡將其告到衙門,官老爺欲將其判罪,父母突然跑進衙門,推翻了鄰裡的說辭,求官老爺放人,若為官,此事怎麼判?

涉及殺人放火作奸犯科的少,多是存在爭議的案子,答完兩題又到午時,士兵送飯來,仍是蘿卜燉肉,有熱湯,譚盛禮喝了碗湯,身子暖和,沒有歇息就翻開考卷繼續答題,答到第四題,突聽到聲沉重的呼吸聲,他這種聲音並不陌生,夜裡譚振興睡覺,不打鼾便會類似粗重的呼吸聲,他偏頭望去,書桌邊的考生握著筆,昏昏欲睡,腦袋不住地往下點。

蘸墨的筆在紙上劃出長長的線,譚盛禮望了眼外邊,風呼呼地往裡灌,這會兒睡覺,醒來怕是會著涼,因在考試他不不好出聲提醒,靜默半晌,他收了試題,慢慢站起身,沿著號房來回踱步,似是在思考,又似在走路暖身子。

今年天氣冷,號房的考生為了取暖,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做得出來,有打拳的,有跑步的,有雙手撐地做俯臥撐的,也有腦袋捶牆的,士兵們整日在軍營訓練,這些場景司空見慣,卻不想文弱書生在號房也是這般景象。

文人武將,不是沒有相通的地方。

在這方麵,誰都不比誰高貴。

故而,對考生們在號房的這種行為,士兵們並沒加以阻止,巡邏的主考官亦不會製止,譚盛禮圍著號房轉圈,腳步沉重,在第四圈時,總算驚醒了隔壁號房的人,那人抬起頭,睡眼惺忪,眼底儘是茫色,直到瞥見手裡的筆才回味過來這是什麼地方,後背驚出了身冷汗來,也是午飯吃多了,身體暖和後就忍不住打瞌睡,得虧沒眯太久,他吸口氣,忙起身去床上坐著,裹緊被褥,整張臉都白了。

見他人醒了,譚盛禮重新落座,接著答剩下的題。

儘管在號房,他仍然保持著在家的作息,交卷後沒有書看,他就披著被子來回走,嘴裡默默背書,不是背書的內容,而是背書籍名,他在翰林院的幾十年,讀過的書不計其數,怕自己忘了,他邊回想翰林院整麵牆的書架,邊從右往左,從上往下的順序回想有哪些書,如有模糊的,就在紙上記下。

號房的紙是打草稿用的,結束後能帶走,譚盛禮就靠這種方法打發晚上的時間。

到子時,蠟燭燃儘,他再上床歇息。

連續兩晚都安安靜靜的,今晚不知為何,細細碎碎的動靜不小,有囈語,有歎氣,有咳嗽聲,還有那聲若洪鐘的鼾聲,譚盛禮豎著耳朵聽,聲音離得有點遠,但不妨礙他聽得見,約莫受了影響,隔壁的人翻來覆去,身下的木床咯吱咯吱響。

譚盛禮以為自己會睡不著,難得的,閉上眼睛,不多時就誰過去了。

醒來時,隔壁號房的人不在,譚盛禮以為他如廁去了,直至午後仍不見回來,譚盛禮猜他應該是提前離場了,環境惡劣,讀書人多文弱,哪兒堅持得住。

沒聽到周圍咳嗽聲此起彼伏嗎?

好在剩下最後兩場,策論和明算,策論共兩題,譚盛禮習慣地先翻題,看到題目他就愣住了,陸遊的《示兒》,此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這是陸遊的名詩,傳達著詩人渴望收複失地,平定中原,得知自己將死,叮囑子孫務必家祭時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年輕時讀這首詩,他折服於詩人強烈的愛國情懷,隨著年紀漸長,慢慢品出詩人心有不甘的悲痛和遺憾來,人之將死,萬事皆空,唯有掛念那失去的城池還未收回,如此執著的信念,到死都放不下。

譚盛禮不禁想到自己上輩子,吊著最後口氣舍不得死,就為子孫能如期參加會試,咽氣時,他拉著長子的手,叮囑他家祭時告知孫子科舉的成績,誰知道幾十年過去,譚家人在科舉上毫無建樹,反而臨死時把他的叮囑傳給後代...

他的叮囑,到頭來成了譚家的夢魘,再看最後句,譚盛禮心情複雜,前幾場翻完試卷就動筆的他,今天遲遲沒有提筆,不難的題,他思考許久,到有人舉起木牌說如廁時,他才回過神,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默默讀了兩遍這首詩,他長歎聲,提筆寫道:“人欲死時,常現平生之恨,比他無時而不烈,天下之多,人之念異,或身後事,或憂子和,或家宅寧,或國家興,此其最深之念也,......”

不同的詩,不同的人品出的感情不同,已過不惑之年的譚盛禮,仿佛能感受詩人死去時的悲痛,他答題的速度很慢,寫到中途,甚至頓筆思考許久,比起探討老人的愛國情懷,他更想寫生平憾事,死不瞑目,苦等無結果的歲月太難熬了,譚盛禮更希望他能走得安寧些,何為安寧,四方太平,歲月祥和,子孫和睦成材,何為成材,心有所想所圖,能依靠正確的手段而獲得,人人都能做到這樣,死前應該就沒什麼遺憾了吧。

寫完這篇已經半夜了,比起平日行雲流水氣勢恢宏的文章,這篇平淡樸實得多。

譚盛禮再去看最後道題,問的百姓之憂,這離不開朝廷政策,斟酌措辭,把握好度就成,譚盛禮寫了開篇,翌日清晨,吃過早飯後再接著寫。

最後場明算對譚盛禮來說不難,明算圍繞《九章算術》展開,題目比府試要簡單,而且題目要少,其中幾道題和譚盛禮布置的功課無差,答完題交卷時,天色還早,這幾天在號房悶著,譚盛禮無甚感覺,等他走出號房,沿著走廊出去,發現好些號房空著,咳嗽聲不絕於耳,譚盛禮走得不快,到門口時,衙役把他的草紙,沒用完的筆墨紙硯給他。

譚盛禮頷首道謝,望了眼霧蒙蒙的天,轉身走了。

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稀疏,抬頭就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譚振業,許是幾天不見,譚盛禮覺得他瘦了點,待人走近了,譚盛禮問他,“你天天在門外守著?”

“不是,今天最後場,想著父親會提前交卷才來這邊等著的,還真讓我等到了。”譚振業接過書箱,把披風替譚盛禮穿上,晚風清涼刺骨,街邊石板縫隙有綠色的芽兒冒出了頭,隨風飄揚,譚盛禮套上披風,低低詢問譚振業這幾日的功課,聲音溫和輕柔,聽不出病態,譚振業鬆了口氣,認真作答,末了問譚盛禮,“父親答得如何?”

“略有瑕疵。”譚盛禮沉思道。策論那道題,作為試題,譚盛禮自知答得偏了,不過是他心裡所想,即使落榜,他也覺得沒什麼。

譚振業倒覺得譚盛禮沒問題,不再聊試題,而是說起這幾日其他,“聽說飯菜極差,中途出來的考生無不皺眉撇嘴,其中有兩位少爺揚言要上書朝廷,請求改善號房夥食。”中途離場的多是放棄這場鄉試的,譚盛禮他們進場不到兩個時辰就有人氣急敗壞的出來,站著門口大罵夥食不好,影響他答題,看著衣冠楚楚,言語粗鄙如市井潑婦。

用不著說,定是哪家養尊處優的少爺,受不了粗茶淡飯而放棄的。

“飯菜味道淡,卻不到難以下咽的地步。”米飯硬,不曾有泥沙,肉不好吃,分量卻很足,衙門做事有規矩,萬不會故意虐待考生,飯菜說不上差,隻是味道淡了而已,當然,這對習慣山珍海味的少爺們來說是難以下咽的。

街邊的商鋪亮起了燈籠,譚盛禮氣色不錯,經過處麵館,進去要了兩碗麵,等麵的功夫,他問起家裡的事兒來,譚振業如實道,“乞兒說你要送他去私塾,趁著清閒,我帶他出門轉了轉,挑了間鬨市區的私塾,乞兒說你帶他去過的。”

乞兒愛熱鬨,日日拘在家讀書練字不適合他,私塾孩子多,去哪兒他能認識更多人。

譚振業明白譚盛禮的意思,細細道,“夫子姓虞,年紀和大哥差不多,授課方式有趣,很得孩子們喜歡。”譚振業說了他帶乞兒去私塾的細節,夫子問乞兒姓什麼時,乞兒說姓陳,陳山疼愛兒子,不惜變賣田地進城也要找到他,陳山不在了,乞兒說想給陳山留給念想,他的爹娘給了他名字,不曾給他姓,他跟著陳山姓,這樣陳山的遺誌就不算被人遺忘。

提及乞兒說的話,譚振業道,“兒子知道父親為何要留乞兒在身邊了。”

出身不好,經常被同齡人欺負,他不怨不恨,還能保持至真至善,委實難得。

“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既是看到了,就多多學習。”譚盛禮低低道。

譚振業垂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