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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無忘告乃翁 芒鞋女 13298 字 4個月前

“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說不清楚。”譚振興想了想,應該是不高興的多,倒數第一啊,父親是解元,杏榜第一,他竟然倒數第一,太給父親丟臉了,嗚嗚嗚,他沒臉見人了啊,與其倒數,不如不中呢,大不了再等三年取得個好名次,竟然倒數第一,嗚嗚嗚。

憋不住,又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乞兒:“......”

“譚老爺,是我讓振興哥哭的嗎?”認真回想自己的話,沒有什麼不妥啊,也是關心譚振興多問了兩句而已。

譚盛禮解釋,“和你沒關係,吃了飯在院子裡消消食,待會回屋把剩下的字練完。”

乞兒哦了聲,不敢再往譚振興跟前湊了,害怕他越哭越大聲。

乞兒回屋練字,譚振學他們也不好無所事事地坐著,雖說是舉人了,但不可得意忘形荒廢學業,學海無涯,學無止儘,時刻都要保持學習的心,他們去了書房,留譚振興和譚盛禮在堂屋。

等譚振興哭夠了,譚盛禮喚他去屋裡,“你不是很喜歡那件衣服嗎?”

初始看著好看,眼下再看就覺得刺眼了,譚振興揉了揉眼睛,神色懨懨地回答,“兒子排名低,不敢邀賞,這件衣服要穿也是二弟穿。”

“振業不喜奢華,這件衣服是給你買的,你乃譚家長子,日後應酬少不得要你出麵。”譚盛禮說了句。

聞言,譚振興心頭好受了點,重新抱起衣衫,“是,父親。”

“下去吧。”

譚振興總算能心安理得的穿新衣服了,清早身姿颯颯的牽著乞兒去私塾,整個人如上了腮紅,紅光滿麵的,走路帶起的風都帶著喜悅,唯有譚振業同情的望著他。

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兒,譚振興怕是又要遭殃了。

可他好像低估了譚振興,譚振興午時回來,如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的,回屋又把衣服換了下來,譚振業問他,“大哥,你怎麼了?”

出門時腳底生風,回來時像被抽乾了力氣,太不符合譚振興做派了。

譚振興抿著唇,不好意思說,因為他發現,城裡穿這件衣服的讀書人多腰間佩玉,他腰間什麼都沒有,不少人對著他指指點點,說他是不知哪兒來的鄉野村夫,妄圖借彆人的衣衫混進讀書人的圈子,他乃譚家長子,帝師之後,竟被說成鄉野村夫,還被說成胸無點墨虛有其表的卑劣之人。

簡直奇恥大辱。

他關上門,指著麵前的牆破口大罵。

寫功課的三人:“......”

他罵罵咧咧半晌,到最後委屈得眼淚不止,抱起衣衫就去上房找譚盛禮抱怨去了,士可殺不不可辱,那些人瞧不起他們,太侮辱人了,他哭哭啼啼地解釋完事情始末,譚盛禮深吸口氣,望著窗外枝葉繁茂的槐樹,耐著性子道,“就差塊玉佩而已,你實在想要,給你買便是。”

“......”譚振興眨了眨眼,隱隱覺得這口氣不對勁啊,父親何時這般好說話了?玉佩不是尋常配飾,要花不少銀錢,譚盛禮舍得他也不舍得,然而不佩玉,穿著這件衣衫出去還會被人恥笑,他低下頭沉默了。

譚盛禮問他,“你想要嗎?”

想自然是想,但他覺得這麼做不對,他搖了搖頭,“不想。”

“口是心非。”譚盛禮歎氣。

譚振興:“......”

隱隱的,心頭那種怪異感又來了,這兩天的譚盛禮是不是太好說話了啊,要什麼都滿足,家裡不富裕,譚盛禮就不怕他養成驕奢淫逸的性子?還是說父親放棄他了?

是了,責之深愛之切,算算日子,父親好幾日沒打他了,想到此,他臉色煞白,噗通聲跪地,大哭道,“父親啊,兒子錯了啊。”

書房裡,聽到譚振興呐喊聲的譚振業輕輕吐出口濁氣,這個家裡啊,還是熱鬨點好。

譚振學注意到他神色,低低問他,“你和冬山兄說什麼了?”

多年兄弟,譚振業以前為人他不知,但相處久了,感覺譚振業行事風格與譚盛禮不符,雖不算旁門左道,投機取巧亦不是君子所為,譚振學不得不提醒他,“父親正直,你彆行錯半步辱了他名聲。”或許譚盛禮不看重名聲,但是為人子應該做的。

譚振業彆有所思的看譚振學眼,隨即拖動凳子,湊到譚振學身旁,“二哥,有件事不好和父親說,說給你聽聽吧。”

譚振學起身要走,但被譚振業按住了。

他有種感覺,自己會被拉上賊船。

待聽完譚振業所說,譚振學驚呼,“被父親知道你甭想有好日子過。”大哥休妻,被父親揍得養了幾個月才好,譚振業做的事要是傳到譚盛禮耳朵裡,恐怕要在床上躺幾個月,他強硬道,“我不讚成。”

“我也是為譚家好,如今你們是舉人,出門需要打點,手裡沒銀子怎麼行,再者說,我也不算投機取巧。”

譚振學仍不讚同,“父親不會答應的。”

“父親不食人間煙火,為人子,理應為其分憂。”

投機取巧是真,也是他眼力好,看得準商機,他不懂譚盛禮為何不允許走捷徑,沒有就算了,明明有的選,何須費儘周折,他拍拍譚振學的肩,“二哥,咱們都是為譚家好,如果父親問題,還望你替我打掩護。”餘光瞥到旁邊往後閃躲的譚生隱,他挑了挑眉,“還有你哦,譚生隱。”

譚生隱:“......”

他就知道,整個譚家,肚子裡壞水最多的是譚振業,兩人在私塾進學他就知道了,明麵上聽夫子的話,實際陽奉陰違,被夫子發現後,索性破罐子破摔由著性格來,他看向清風雅正的譚振學,“振學哥,我能搬去和你住嗎?”

和譚振業住同屋,他怕自己早晚被譚振業給禍害了。

譚振學略有為難,“乞兒跟著我,父親怕不會同意乞兒和你換。”

譚生隱不吭聲了。

這時候,上房傳來歇斯底裡的哭聲,三人身軀一震,忙端正坐姿,繼續寫功課,俱譚振興描述的讀書人圈子,他挨打真的不冤,為了麵子,今天想穿新衣服,明天想買塊玉佩,後天要配把折扇,往後越來越繁瑣,長此以往,驕奢淫逸,作風不良,哪兒有讀書人的風骨啊。

令他們詫異的是,挨打是譚振興自己要求的,他去堂屋取了木棍,央求譚盛禮打他。

三人:“......”

如此他們還能說什麼,譚振興喜歡就好。

挨了打的譚振興不再想東想西了,老老實實的領著弟弟們繼續挑水賣,但平安街不像往常安靜了,偶爾有行人路過,讀書人也有,多是想拜訪譚盛禮的,譚盛禮喜靜,日日有人上門叨擾,不說譚盛禮心情如何,譚佩玉她們不好處,男女有彆,譚佩玉和譚佩珠在家就不太方便了。

好在不等譚振興上前解釋,有巴西郡的讀書人跳出來為他們解釋,“譚家有女眷,咱們上門多有不便,那天咱們在院子裡聊到傍晚,譚家女眷都沒出過門,諸位就彆去打擾譚老爺了,若想請譚老爺指導文章,把文章遞給幾位公子便是。”

說話的人譚振興看著臉熟,是那天借衣服給彆人的書生,譚振興不知道他名字,不過還是投以善意的目光。

被攔著的讀書人略有不喜,看清楚人後,沒有發作,而是拱手作揖,“竟是秦舉人。”

秦向陽還禮,“我此來是想請教譚老爺文章的,偶遇幾位,還望莫怪我多話。”秦向陽是巴西郡的舉人,剛進城那兩日也算和其他人走得近,後來不知為何,退了客棧,花錢住進了私塾裡,也不出門和人走動,和他好友一塊,整天不見人影。

說起這位秦舉人,眾人的印象莫過於進場科考前那番含沙射影的話。

在他麵前,在場的讀書人皆不敢多言。

順著他的目光,他們看到了挑著水的四個年輕人,又是拱手作揖,“見過幾位公子。”

譚振興酸了,怎麼說他也是舉人,倒數也是舉人,稱呼秦向陽就是秦舉人,怎麼到他這就是公子了?譚家最不缺的就是公子,他嘴唇動了動,卻也放下桶給眾人見禮,“家父在家抄書,多有不便還望見諒。”譚盛禮抄書是為了多給譚佩玉些嫁妝,哪兒讓他們打擾了去。

秦向陽上前,“是我們冒昧了,今有兩篇文章,想請譚老爺指點幾句。”說著,他把文章遞給譚振興,譚振興看了眼,欲想說兩句,想到自己是倒數,識趣地把文章給了譚振學,譚振學卻是不看,細心收起,“待會回家就給家父。”

“我不著急,你們先忙。”秦向陽拱手,“不知幾日後的鹿鳴宴譚老爺可要去?”

鹿鳴宴是由巡撫大人和學政大人辦的,禮部大人還未回京,據說也會參加,譚盛禮雖不喜歡應酬,這種場合不能缺席,譚振興道,“去的。”

“幾位公子呢?”

譚振興震住,去看譚振學,譚振學點頭,譚振興道,“家弟陪父親前往,我就不去了。”

去了多丟臉啊,彆人稱讚譚盛禮是解元的同時免不了會提到他,倒數第一的成績,委實沒臉見人,他就不去湊熱鬨了,多挑兩趟水賣錢不好嗎?

“那我們就鹿鳴宴上見了。”

話完,秦向陽站去邊上,巴西郡的其他人湊了過來,要遞文章給譚盛禮看,譚振學認真收好,其他人在旁邊靜靜看著,不敢再提上門的事兒,今年巴西郡出儘風頭,如若不依不饒的上門,難免被巴西郡的人嘲笑,無法,隻能依著規矩,把寫好的文章和詩文給譚振學。

說來也怪,中舉後,人人身邊都會圍過來許多阿諛奉承的人,譚家人身邊卻是沒有,而且以譚振學第四的成績,完全有資格指點讀書人的文章,但沒人向他請教,他亦不多話,收起文章,挑著水就走了,有人問,“譚家真的全部中舉了嗎?”

挑水賣的舉人老爺,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挑水算什麼,他們在郡城時日日出城砍柴,勤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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