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1 / 2)

不砍柴就沒法活動筋骨, 不活動筋骨就沒法施展腿功,他日再遇到土匪要怎麼應對?腿功如同學業,都不可荒廢。

要不是譚佩珠說起此事,譚振興都沒想起已經好多天不曾砍柴掙錢了, 坐山吃山空,長此以往不行的, 譚振興焦急道,“父親,砍柴吧。”砍柴刻不容緩。

譚盛禮掃了他眼, 他瞬間噤若寒蟬, 小心翼翼地望向譚盛禮,眨了下眼睛,楚楚可憐的咬住了下唇,卻聽譚盛禮道,“來京多日, 不曾去街上轉過, 明日去吧。”

譚振興喜出望外,可想到京城物價, 喜色蕩然無存, 畢恭畢敬地回答, “是。”

他們手裡沒有多少銀錢,來京時,長姐偷偷往他們衣服裡縫了銀票,而那錢畢竟是徐冬山的, 他們有什麼臉麵花徐家的錢,但若要花他們的錢,譚振興寧肯不出門,省出銀子在京裡租個宅子,他們人多,住在大學開銷並不算小,而且不知為何,住這他不踏實,說話做事束手束腳的,繼續下去,難保他不會悶出病來。

越想臉色就越掛不住了,譚盛禮懶得看他,和譚佩珠說,“你們想生火做飯就做吧,忙不過來的話讓你大哥幫忙。”

想到自己那無與倫比的糟糕的廚藝,譚振興深吸口氣,欣然應下,家人不嫌棄,他又何須拒絕,他的廚藝不及譚佩珠和汪氏,比其他讀書人強多了,沒有什麼問題的,他問譚盛禮,“要不要砍柴?”

譚盛禮睨他眼,他又不吭聲了。

“等幾天再看。”譚盛禮說了句,轉而問起譚佩珠是否結交了朋友,小院日子枯燥,認識兩個朋友是好事,聊及這個問題,汪氏深深地看了譚佩珠眼,進京後,譚佩珠像變了個人,主意正,雷厲風行,極為強勢,旁家小姐姑娘來,她看似笑盈盈的,實則疏離又淡漠,大丫頭她們要出門玩耍,譚佩珠總會找千奇百怪的理由將她們留在屋裡,仿佛大丫頭她們出門會出事似的,整個人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譚佩珠垂著頭,唇邊掛著淺淺的笑,“父親,佩珠心裡明白,你和哥哥們安心讀書,不用擔心我們。”

表情自然,譚盛禮頓了下,叮囑道,“遇到事要說。”他怕譚佩珠學她長姐,什麼事都悶在心裡,報喜不報憂,他畢竟是男子,沒法天天過來。

“是。”譚佩珠從善如流。

和譚佩珠聊完,譚盛禮才拉過大丫頭,“大丫頭怎麼了?”

大丫頭隨譚振興,眼淚像洪水,說來就來,她揉了揉眼睛,紅嘟嘟的唇抿成了條直線,“大丫頭想祖父了。”綿州的家好,院子寬敞,想去哪兒都行,天天都能看到譚盛禮。

她哭,二丫頭就跟著哭了起來,“二丫頭也想祖父了。”

二丫頭的哭沒有眼淚,扁著嘴,腮幫子鼓鼓的,看得譚盛禮軟了心,大抵上了年紀,他愈發喜歡小孩子,沒法對她們說重話,他道,“以後祖父有空了就看你們。”

姐妹兩收起委屈,頓時笑容燦爛起來,翻臉比翻書還快,譚振興歎為觀止,不敢相信兩個閨女是自己的種,太詭異了,更詭異的還在後邊,兩個丫頭竟給自己備了禮物,是她們寫的字,字大如籮筐,他有,譚振學有,譚生隱也有。

八個字:天道酬勤,勤能補拙!

以他在繈褓就啟蒙的幾十年資曆來看,這八個字不是鼓勵人的,而是明晃晃地罵他們蠢,他臉色僵硬地接過,佯裝歡喜非常的模樣道,“寫得真好看,誰教你們的?”

就那酬字和勤字,快成糊成坨的麵團了,他能認出來全靠他學識淵博見微而知著。

“小姑教的,小姑說把這副字掛在牆上,父親和二叔生隱叔會更勤奮刻苦的。”大丫頭鏗鏘有力道。

剛熬完幾個通宵的譚振興:“......”天底下的讀書人恐怕沒有比他更刻苦的了,再刻苦,隻能擠吃喝拉撒的時間了,想到此,他朝大丫頭豎起大拇指,這個辦法都想得到,天資聰穎,好像是他親生的無疑了。

坐了半個多時辰,待外邊亮起燈籠譚盛禮才離開,回到房舍,和譚振學說起他的親事來,會試就在明年,等會試後再說,提及親事,譚振學臉紅,“任憑父親做主。”

“還有生隱...”譚盛禮說,“你也該想想自己的親事了,你爹娘就盼著你能成家了。”

譚生隱臉頰滾燙,“是。”

說實話,兩人心思都放在讀書上,不怎麼考慮成親的事,都怪譚振興,來京途中逮著機會就分享他成功生女的經驗,女兒雖好,但不能繼承祖宗遺誌,告訴他們,要想生兒子,飲食起居生活習慣就得和他不同,其中還聊到些讓人臉紅心跳的事,以致於忽然聽譚盛禮說起成親,兩人不由自主就想歪了。

“記得給你爹娘寫信報平安。”

譚生隱頷首,“是。”

“夜裡早點睡,明天出去轉轉吧。”譚盛禮又交代了句,譚生隱應聲回答。

他們出門閒逛,譚盛禮則帶著乞兒去了朝廷辦的學堂,學堂是專門為遠道而來的考生子弟備的,束脩少,夫子曾在禮部為官,因意外雙腿落下殘疾後辭官做了學堂夫子,夫子姓薛,年紀和譚盛禮相仿,他考察乞兒功課後,開門見山的問譚盛禮,“譚老爺何不親自教導呢?”

帝師後人,學問廣博,性情寬厚,在民間頗受讀書人敬重,世間沒有比他更好的老師了。

譚盛禮拱手,“譚某雖能教他學問,卻教不了和同齡人相處的樂趣,再者,受教於不同的老師更有益思考進步。”譚盛禮堅信老師對學生有很深的影響,自始至終受教於同個老師,容易將其所有的優點缺點都學了去,等行為處事的觀念養成就不容易糾正了,像乞兒這樣年紀大的孩子,他希望能拜不同的老師,學習他們身上的長處,反思他們身上的短處。

他如實告知自己的想法,薛重若有所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譚老爺不怕我把人教壞了?”

“薛夫子嚴重了,譚某見過不少夫子,謙遜的夫子害怕教壞學生因此隻教學問而私底下和學生沒有往來,貪婪的夫子追逐名利教學問時多和學生相處傳播自己的美名,自信從容的夫子教學問又教做人卻不在意旁人評價......”

譚盛禮不偏不倚,回答卻有奉承之意,薛夫子挑眉,直言,“譚老爺是在恭維我嗎?”傳言譚盛禮並不是諂媚之人,麵前的人,談吐上乘,氣質上乘,不像深藏不露的人。

“非也。”譚盛禮道,“譚某論述現狀而已。”

薛夫子笑了,譚家人未到京城時他就聽過譚盛禮的事兒了,也知道乞兒是他收留的乞丐,此舉在巴西郡大受讀書人讚賞,據說由此巴西郡風氣極好,進京不久就急著給乞兒找老師,可見不是為博名聲而虛情假意之人,薛夫子看向五官稚嫩卻已有幾分風骨的乞兒,“你運氣很好。”

多少人活到百歲都遇不到這樣的貴人,乞兒在這麼小的年紀卻遇到了,是運氣,也是緣分。

乞兒拱手,“先生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