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179(1 / 2)

天陰著, 東邊泛著灰白的光, 像要下雨的樣子。

猶如此時唐恒的心情, 他有點不敢麵對譚盛禮, 且他腦子裡亂糟糟的,不知要怎麼應付接下來的局麵,假如譚盛禮借此機會將他逐出譚家那他半文錢撈不到不說還名聲儘毀,若是那樣, 這趟京城就白來了...

“大表哥,我...我後背疼得,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吧...”他聲音小,剛出口就被譚振興振聾發聵的嘶喊聲蓋住了, 譚振興微微仰著頭,衝書房歇斯底裡的喊, “父親啊, 兒子錯了啊。”

唐恒受驚, 狠狠打了個哆嗦, 衝這嗓門, 全京城恐怕沒有比譚振興更能...哭的,沒錯, 譚振興又在哭了, 垂著腦袋, 眼淚嘩嘩往下掉,也不哭出聲,就不住地抹眼淚, 不多時袖子就濕漉漉的,顏色明顯深於其他,唐恒愈發覺得他窩囊,“能不能彆哭了...”

語畢,他心思動了動,在譚振興不明所以的抬頭詢問時,但看唐恒往自己大腿掐了下,接著便鬼哭狼嚎起來,“表舅啊,我錯了喲...”

譚振興眨巴眨巴眼:“......”恒表弟是在學他嗎?

那真有夠醜的。

他拍拍唐恒的肩,示意他安靜,隨即清了清喉嚨,再接再厲道,“父親啊,兒子錯了啊,身為兄長當為表率,明知弟弟犯錯卻為其遮掩,請父親責罰啊。”

見他這樣,唐恒也不甘示弱,“表舅,外甥錯了啊,外甥父母早亡,無人教養以致於走了歪路,外甥知道錯了啊。”

“父親...”

“表舅...”

許是看他們哭得太過淒慘,譚盛禮沒有見麵就打人,譚振興會察言觀色,規規矩矩跪去譚振業身側,唐恒有樣學樣,忙挨著譚振興跪好,然後仰頭可憐兮兮的看著譚盛禮,哭過的眼睛水汪汪的,清澈明亮,譚盛禮擺手,“振業,說說吧。”

先來後到,兩人不約而同的偏頭,看向臉色不怎麼好的譚振業。

“姑婆於譚家有恩,恒表弟遠道而來自該隆重款待,父親待他視如己出,兒子也將他當成兄長...”任何時候譚振業都是不卑不亢,連認錯都這樣,譚振興不由得偷偷扯他袖子,認錯就得態度誠懇些,就譚振業這副冠冕堂皇死不悔改的態度,不揍他也想揍他了。

譚振業目不斜視,繼續往下說,“譚家親戚不多,互通往來的就更少,恒表哥遇著困難,我們能幫襯一二是應該的...”

譚振興有點聽不明白,不是說辦私塾的事兒嗎,怎麼扯到唐恒身上去了,他轉頭詢問唐恒,後者也雲裡霧裡。

“隻是咱們根基淺,稍有不慎就會落人話柄,若在綿州無須在意,京城不同,譚家祖宗輔佐過皇上,受百姓們愛戴,咱們做行錯半步,丟的是祖宗的臉,無意窺到恒表弟謀奪譚家家產的心思,以防他和外人勾結陷咱們於不仁不義,我這才找人演了出戲。”

譚振興一頭霧水,而唐恒臉色煞白,目瞪口呆的望著譚振業。

“兒子沒有作弄恒表哥的意思,恒表哥在京裡沒有朋友,和我們又有芥蒂,兒子以為通過書信和恒表哥交心是最好的。”譚振業呈上他和唐恒往來的信件,“父親看看吧。”

唐恒臉色更白了。

他自己寫的信不至於忘記,任他怎麼也想不到,他最為信任的冉兄竟是譚振業,想到自己竟和他討論怎麼圖謀譚家財產,唐恒就腦袋發暈,心口疼得厲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愧讀過書的,心思當真深不可測,他跪著爬到譚盛禮腿邊,“表舅,我錯了啊,你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該忘恩負義的啊...”

書信譚振業都留著,譚盛禮沒有看,倒是譚振興感興趣得很,知曉譚盛禮過問的不是辦私塾的事,膽子瞬間大了起來,蹭蹭起身去桌邊拿起信件,看了兩封就控製不住想罵人,“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恒表弟,想不到你竟如此歹毒,虧我掏心掏肺地對你,真是看走了眼啊。”

譚振興看信的速度很快,以致於沒注意譚盛禮越來越陰沉的臉,他抽出其中兩封信甩到唐恒眼前,“你看看你啊,想分家產就算了,滿篇錯彆字,幸虧三弟有耐心肯給回複,要是去外邊,不被讀書人笑死算你臉皮厚。”

譚盛禮:“......”

他越說越離譜,譚振學注意父親臉色不對勁,輕輕咳了咳,譚振興以為他感興趣,順手把信遞給他,“二弟,你也看看,都說最毒婦人心,我看恒表弟更甚。”

“振興...”譚盛禮語氣低沉,“誰讓你站起來的?”

譚振興身軀一凜,恭敬的放下書信,兩步又退了回去,再次跪在了譚振業身邊,轉而想想不對,這事與他無關,他跪著作甚,可是見譚盛禮板著臉,表情陰森恐怖,他也不敢問,老實地跪著聽譚盛禮問話。

譚盛禮沒有攙扶唐恒,而是讓譚振學端個火盆來,他劃開火折子,把桌上的書信一封一封全燒了。

譚振業臉色變了變,低下頭不說話了。

火盆邊的唐恒表情變幻莫測,既覺得鬆了口氣,又怕譚盛禮借機攆他滾出譚家,彆提多複雜了。

書信不少,燃了一會兒才燃儘,窗外的風吹得火盆的煙灰到處都是,離得近的唐恒被煙灰嗆得直咳嗽,許久才緩過勁兒來。

“起來說話吧。”注視唐恒許久,譚盛禮心情複雜的說了句。唐恒此人品行如何他怎會心裡沒數,不想過早的將事情攤開來說罷了,他以為,先確保唐恒衣食無憂,再找機會好好教導,定能讓他明事理思進取,誰知唐恒會瞞著他做下這些事。

他問唐恒,“你祖母去世,你可曾恨譚家?”

恨自然是恨的,尤其聽說譚家過得很好心裡就愈發恨他們,憑什麼他爹娘貧困潦倒疾病纏身,譚家卻心安理得的花著他祖母拿命換來的錢,哪怕他爹娘叮囑他不得去譚家認親,譚家人清白要做官,他們是商籍,會拖累譚家名聲,不往來是最好的。

然而要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他挨餓受凍時,譚家人大魚大肉吃得歡,他被追債的揍得鼻青臉腫時,譚家人受儘尊重...

明明,他該是過得好的那個。

如今也不怕和譚盛禮說實話,他道,“怎麼會不恨,祖母死後,祖父很快重新再娶,可憐父親年幼受儘冷落,正經的嫡子竟不如庶子過得好...”早早被繼母逼得分家離府,和母親成親後日子更是艱難,連他好幾次都差點死掉,多虧四姨悉心照料,否則他早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