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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遊一把抓住他推著自己的手,目光沉沉的看了他片刻,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咽下了所有的話,沉默的坐了起來。還是不忍,還是不舍,他一再告訴自己,這輩子還有時間,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不要急,不要逼迫,不要做任何讓阿寧不開心的事情,可是當看到他身邊出現了女人,他就克製不住自己,總想做些讓人毀滅的事情。

見姬遊一言不發的背對他而坐,寒寧很想說些什麼轉移一下這令人感覺凝固的氣氛,可是他說不出來,姬遊內心的沉重絕不是他這種僅僅從旁人耳中聽過的那些往事能感同身受的。

寒寧總覺得自己冷漠到近乎無心,他總有一種遊離世界之外,像個旁觀過客的感覺,這種對整個世界的疏離感讓他覺得自己無法投入任何一種感情,這感覺就像是他在下一盤棋,這盤棋於他而言隻是個遊戲,但是這個遊戲裡的兵卒或者將相為他舍身忘死的拚殺,那他就要去愛上這個棋子嗎,他如果回應這個棋子所付出的,這會讓他有種玩弄了感情的感覺,令對方錯付了真心的錯覺。

寒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每當他想要回應姬遊的感情時,就好像有一種本能在阻止他。

過了好一會兒,姬遊才轉過身,如往常那般對寒寧笑了笑:“對不起阿寧,剛剛是不是嚇著你了,我是真的怕你被那女子算計,既然無事,那便罷了,我,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寒寧伸手拉住他:“這麼大的雨你往哪裡走,今天留下吧。”

姬遊轉過身來,看著寒寧翹起嘴角。

寒寧卻看得心口一酸,一句留下,就撫平了姬遊剛剛豎起的所有刺,這是愛到了何種卑微,才會連一點點索求都不敢有,因此一句不過是隨口的關心,就能讓他開心至此。

見寒寧垂眸不語,姬遊忍不住伸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服:“你還生氣啊,她要是沒動歪心思,我不殺她就是了。”

寒寧被姬遊這句話逗笑了:“到底是彆國公主,你說殺就殺啊。”

姬遊道:“梁國,終有一日會被大宴吞並,亡國公主而已。”

談及戰事,姬遊那種自信睥睨遠比麵對自己的小心卑微順眼多了,看的寒寧忍不住歎了口氣:“你若想,可以擁有整個天下。”

姬遊野獸般的直覺讓他瞬間領悟到了寒寧的話中之話,於是脫口而出道:“那這個天下中,有你嗎?”

寒寧笑了笑:“我自然也是天下之一,不然你讓我上哪兒去?”

姬遊一把抓住寒寧的手:“我不要這個之一,我隻要唯一。”姬遊一直知道寒寧是知道的,隻是寒寧逃避不想麵對,姬遊自然也不敢逼他,而且在他眼裡,現在的寒寧還小,雖然聰慧,但也許有許多事朦朧未懂,所以他除了守著,絲毫不敢越雷池半步。可是現在寒寧主動提及,他自然恨不得馬上捅破這層紙窗戶。

寒寧道:“你終有一日會為帝王。”

姬遊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現在宴皇所有的兒子中,姬遊是最為出色的,就連之前跟太子不分上下的二皇子德王,有時候都要退避其光芒。姬遊的存在很好的詮釋了一句話,一切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前都是紙老虎。

之前德王不是沒有暗中算計過姬遊的人,但姬遊的反擊更加直接,直接斬殺,還是那種悄無聲息的死亡。他隻要算計了姬遊黨派的某個位子,那等著他的結局就是他這邊定然損失好幾個人,關鍵是宴皇對這種事完全的視而不見,他的謀算,姬遊直白的殺戮,統統視而不見,人少了,那就再提拔人補上,宴朝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

幾次下來,德王也不敢再在背後搞動作了,搞一次死好幾個人,他人培養起來可不容易,後來明麵上直接跟姬遊乾上,直接拿政績說話,這姬遊倒是該怎樣就怎樣,有時候落了下風也不耍手段,有時候還真讓德王有些心生佩服,畢竟陰謀久了,突然來個隻跟你搞陽謀的,意外的同時,少了那些算計也確實令人舒服不少。

但兩人有時候再如何看起來和睦,位子隻有一個,其中一個上位,另一個不是封地遠走就是斬草除根,所以無論是德王還是姬遊,隻要露出這種念頭,就沒有任何回頭路可以走了。

姬遊很高興寒寧會這樣說,這樣說就證明寒寧是有好好想過他們之間:“父皇曾經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什麼問題?”

姬遊道:“阿寧和皇位,隻能擇一。”

寒寧心口微微一顫,他沒想到,皇叔竟然知道:“那...”

姬遊握住寒寧的手,眉眼溫柔道:“我說,我不要選擇,因為不會有這種選擇,我拚這個江山天下,就是為了阿寧,有阿寧才有江山,沒有阿寧,那這個天下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如果沒有經曆過上一世,沒有從太子口中得知他死後的事情,寒寧是絕對不會相信姬遊這番話的,皇權惑人心,上位之前任何事都能說,但最後做,卻不見得能做到。可是寒寧相信,姬遊能做到,而且曾經也真的這麼做了。

寒寧忍不住抬手撫上那雙好像能攝人的雙眸:“就這麼值?”

姬遊笑著將手貼在了寒寧的手背:“值。”

“不後悔?也許以後我會遇到真正讓我心動的人,那你所有的付出都將化為雲煙。”

姬遊自信滿滿:“我將為你打下整座江山,你目之所及皆將是大宴領土,將為我統治,我不信你還能遇到比我更出色,更愛你的人。”

天蒙蒙亮的時候,寒寧便醒了,昨天下了整夜的雨,雨聲是最好入眠的音律,隻可惜他直到半夜都沒能睡著,昨晚與姬遊說開後,姬遊將他摟抱的死緊,他原本以為姬遊會開心,會很高興,會傻笑,卻沒想到,這個流血不流淚的那人,靜靜地埋首在他脖間,不一會兒就淚濕了大片。

那一句聲音沙啞的終於等到了,仿佛穿越千年而來,仿佛有種曆經千世輪回的心酸,聽的寒寧心中最後一絲阻礙也消散了。罷了,如姬遊所說,這世上除了他,還有誰能令他心動呢,人生不過百年,誰又不是人世間遊戲一場,他將一生傾付,哪怕並不如姬遊那般深愛,也算是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姬遊了吧。

寒寧一睜眼,姬遊也睜開了雙眸,眼中毫無睡意,隻是癡迷的看著枕邊人,手上的力道並未放鬆分毫,仿佛他一鬆手,懷中這人就會離他而去一樣。

寒寧微微側頭看他:“一晚上你都不讓我動一下,很累。”

姬遊在他額間蹭了蹭:“待會兒我幫你揉按一下。”

寒寧靈光一閃,眯眼質問:“你以前是不是經常乾這種事?”他好多次睡醒不單不覺得輕鬆,還渾身累得很,而每次姬遊都會適時的幫他揉按緩解。

姬遊勾唇淺笑,頓時有種一切儘在不言中的意味。

寒寧一把伸手掐住了他被子裡抱著自己的胳膊:“膽子肥了啊姬遊,說,這種事你乾了多少次?”

姬遊在他嘴角輕輕一|吻:“不管以前多少次,以後都不會了,阿寧,你真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還是昨天晚上隻是一場夢?”

寒寧推開他,麵無表情道:“一場夢罷了,你還當真了。”

姬遊連忙跟著坐了起來,再次將寒寧摟進了懷中,輕輕抵著他得下顎強迫他看向自己:“阿寧,阿寧阿寧...”

寒寧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你是蚊子嗎,嗡嗡嗡的,很吵。”

姬遊一手微微用力推動寒寧的腰身,一手將他捂著自己嘴巴的手給拉開,低頭|吻|上那張他日思夜想的|雙|唇。

寒寧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下意識想要推開,可是姬遊難得對上他強勢一回,而寒寧也不是那種矯情的人,既然說開了,願意嘗試接受這份感情,那就沒必要過分疏離,而且他似乎,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屋外積攢在瓦礫上的雨水正淅淅瀝瀝的往下滴落著,敲擊在石板上發出動聽的雨滴聲,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著,並不鬨人,反而有種清晨幽靜。微開的室門,從後院裡不時吹進來帶著草木清香的微風,晨光撒進,兩人的眼睫上甚至都跳動著點點光暈。寒寧漸漸放鬆了抗拒,緩緩閉上了雙眼,享受起這個略顯黏膩的早晨。

雖然弱小,但十分有危機意識的紀挽晴拒絕了與寒寧同行,隻說希望寧王幫忙傳一聲,讓驛站的人派輛馬車來接她,她在佛寺中等候便可。

寒寧也不勉強,直接坐上馬車準備回府。

姬遊想要跟著他一起上馬車,卻被寒寧毫不留情的趕了下去,也不惱,滿麵春風的騎著駿馬悠悠閒閒的走在馬車旁邊,時不時看一眼馬車緊閉的車窗,嘴角邊忍不住翹起,像是在回味什麼。

回去的路上寒寧未與姬遊說半個字,但擋不住姬遊那簡直飛躍般的心情,他從未覺得這個世界這般美好,被大雨洗刷過的世界是那樣的乾淨,空氣是那樣的清新,天空是那樣的藍,最愛的人在觸手可及的身邊,一切都美好的猶如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