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親後走六禮,裴府忙得不行。宮裡太後派了嬤嬤來安排,裴琛隻過問聘禮的事情。
五月中旬下了幾場雨,裴琛的病弱在這個時候顯出來了,染了風寒燒了三日,昏迷不醒。
宮裡太醫換了兩回藥都無濟於事,眼睜睜地看著裴琛一月來養的肉又不見了,兩頰消瘦得厲害。
小院裡亂作一團,陳氏過問幾回,求佛送藥,一副慈母做派。
燒了三五日後,裴琛從昏睡中醒來,看著焦急的婢女,掙紮著坐起來,不想剛動了動,眼前一黑,再度暈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雨聲滴答滴答,她睜開眼睛就瞧見眼下一片烏青的人,心中詫異,而溧陽隻一笑:“你醒了,可有哪裡難受?”
裴琛昏得厲害,喉嚨裡發不出聲音,氣息微弱,全身冷得厲害,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喚。
不等她說話,溧陽伸手摸摸她的額頭,道:“還在燒著呢。”
裴琛說不出話,睜開眼睛又閉上,耳畔傳來溧陽的聲音:“不要睡了,裴琛、裴琛、裴琛。”
溧陽一連喊了三聲音,溫柔備至,她照顧過孩子,麵對裴琛的病情也沒有手慌腳亂,輕輕喚醒人,讓白露端來湯藥。
裴琛昏昏沉沉,隻覺得有人喊她,可她感覺冷,太冷了,寒冰覆蓋身子,不論摸到哪裡都是冷的。
她張了張嘴,語氣微弱地喊了一句冷。溧陽一顫,伸手摸摸裴琛的雙手,冷得驚奇,腦袋熱得燙人,身子卻是冷的。
不知怎地,溧陽感覺有些慌了,下意識攥住裴琛的手腕,貼在裴琛耳畔說話:“你將藥喝了,就不冷了。”
說完,她讓婢女準備手爐,自己依舊抓著裴琛的手。
裴琛努力掙紮後循著聲音睜開眼睛,溧陽朝著她笑,溫柔不說,眼睛也很好看,她動了動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她害怕,溧陽的手繞過她手腕的傷處,落在小臂上,掌心貼著肌膚,徐徐摩挲。
慢慢地,裴琛感覺一股暖流湧了過來,她欲說話,溧陽扶著她坐了起來。
“喝藥,快要成親了,你要去娶我的,裴琛。”
“裴琛,我的嫁衣在繡了,你的禮服也在繡了,太後很關心的。”
“你不能讓太後失望,太後在意你、寵你,你不能讓她傷心的。”
“我將你視作另一半,我想與你好好過日子,你也不能讓我傷心。”
輕聲細語,屋內格外溫馨,白露將湯藥送到裴琛乾澀的唇角,哭著哀求:“您喝一口、就一口……”
裴琛冷得發顫,貼著溧陽,溧陽握著她的小臂,徐徐說道:“裴琛,你死了,我也會死的。你若喜歡我,就不該讓我去死的。”
聞言,裴琛不由急了,窗外雨聲變大,似擊在了心口上,她的目光緊緊鎖在溧陽的側顏上,完美的弧度帶著青澀,高潔雅然,是她心中的白月光。
她心中忽而歡喜起來,殿下活著,是鮮活的生命。
裴琛笑了,張口含住湯藥,溧陽鬆了口氣。
第一口吞下,白露忙又舀了一勺,裴琛再度喝了,接連喝了七八口,裴琛合上了眼皮。
溧陽抱著她,眼神示意白露將湯藥撤下。
裴琛很瘦,渾身都沒什麼肉,溧陽抱著她覺得硌得慌。溧陽將她放了下來,很快,自己也躺下。
溧陽年輕,身子很熱,甚至因緊張而生出汗水,裴琛貼著她,漸漸鬆懈下來,不再發抖了。
兩人靠在一起躺著,溧陽端詳裴琛的相貌,其實,裴熙有幾分像裴琛,相似的眉眼,同樣的倔強。一月時間相處下來,裴琛的性子也與裴熙相似。
她閉上眼睛,感覺到了裴熙。
一瞬間,她伸手抱著了裴琛,裴琛睜開眼睛,“殿下。”
被窩裡多了一人,溫度驟然高了不少,裴琛感到了熱度,癡癡地看著近在遲尺的人。
裴琛臉色蒼白,就連唇角都是白色的,她在清醒與夢境間沉淪,昏昏睡睡,隻覺得身子驟然暖了不少。她貼著柔軟,整個人都很舒服。
她太累了,眼皮沉得如同千斤重,但她感覺舒服,想問溧陽為何在她的床上,自己的呼吸都帶著溧陽身上的香味,是溧陽的味道。
可她說不出口,昏昏沉沉間又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的時候,天亮了,豔麗的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明媚動人。她睜開了眼睛,白霜大喜,淚水滑了下來,“您醒了奴婢去找殿下。”
溧陽聞聲而來,看了眼窗下的陽光,心中萌生希望,上前說道:“先喝藥吧,喝完藥再吃粥。”
大病一場,險些就這麼沒了,溧陽依舊膽顫心驚,上前再三打量,而裴琛隻笑了笑,“被殿下惦記覺得很幸福。”
溧陽被逗笑了,“你的幸福可真簡單啊。”
裴琛笑笑,“殿下怎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