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陽險些站不住,門內的少年人繼續與太後娘娘拉扯。
“您與先帝陛下,也是這麼矜持的?”
“話不能這麼說,我與你祖奶奶是兩情相悅,不存在誰矜持,水到渠成。阿琛啊,你該矜持些,桃子爛透了就不好吃。”
“可是桃子不成熟也不好吃。”
“那就彆吃了,吃什麼吃,暴殄天物。”
裴琛:“……”她明白了,在太後心裡,她就是豬。
裴琛冷酷地翻了個白眼,轉身卻見溧陽站在門口,顯然聽了許久,她感覺尷尬極了,忙站起來行禮:“殿下。”
“小公子。”溧陽回禮。
隔著一道門檻,兩人對拜行禮,歲月悠悠,這一幕顯得格外溫馨。
太後娘娘直接說道:“溧陽啊,你知道紅燈籠的事情嗎?”
“紅燈籠?”溧陽顯然不知。
“你不知道就算了,我讓人直接除了這個規矩,你兩人也不需要。”太後大刀闊斧般決定下來,自己不忘嘀咕一句:“什麼破規矩,早知道有這麼一個規矩,當初我也玩玩了。”
中宮掛個燈籠才準那人進來。
溧陽領旨,裴琛如願了,唇角含著笑。
溧陽餘光掃過少年人,不覺搖首。
兩人待了片刻,太後便趕客了,顯然兩人耽誤她休息。
出了壽安宮,兩人結伴一道走在宮道上,裴琛熟悉宮殿,閉著眼睛也能走一個來回,溧陽同樣在這裡長大。
走了不過百餘步,八公主在宮娥的簇擁中緩緩跑來。
“大姐姐、大姐姐。”
兩人止步,八公主撲進溧陽的懷中,溧陽順勢將她抱了起來,“你去給祖母請安嗎?”
“嗯,大姐姐呢?”
“我與你一般。”
姐妹二人親昵,裴琛細細打量著八公主的容貌,八公主最小,幾乎沒什麼優勢,最後憑什麼勝出?
八位公主都來自民間,因緣巧合下被陛下收養,有一個相同點,便是孤兒,無父無母無親族,天地之間,孑然一身。
說了幾句話後,溧陽將人放下,囑咐她行走小心,八公主端正地給溧陽行禮,姐妹二人這才分彆。
九重宮闕之下,瓊樓玉宇,宮殿寂寞,姐妹之間的感情格外親厚,溧陽十年如一日般輔助幼妹。裴琛不覺想起八公主被殺之後,溧陽瘋魔多日,神色癲狂。
裴琛斂眸,八公主腳步聲慢慢消失了,她想了想,說道:“陛下很喜歡八公主嗎?”
“一般。”溧陽斟酌須臾才說了兩個字,陛下對每一位公主都很儘心,關心身子,但不會過於寵愛。
裴琛勾了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但她的眼睛清潤極了,“我覺得陛下很喜歡她。”
“是嗎?”溧陽並沒有意外,裴琛確實很聰明,知微見著,陛下確實很喜歡小八,最後將帝位給了她。
但今生,她不打算再退讓了,小八過於良善,擔不得重任。
為帝者,過於仁慈,如何能讓天下人臣服,尤其是倍受閒言碎語的女帝。
裴琛立於宮道上,負手凝著遠處的大殿,勾角屋簷,她歎道:“殿下該早做準備才是。”
溧陽暗暗歎了口氣,躊躇須臾後,終是邁出一步,說道:“裴琛,你很果敢。”
“不瞞殿下,我也曾有一顆仁義之心,可惜,被踩碎了,如今,留下的隻是一顆惡魔之心。與我這樣的人站在一起,殿下該放心,我不會拖你的後腿,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會去做。”裴琛說話時候,眼中的清潤愛不知不覺中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厲。
從血池火海中爬出來的人豈可輕易說仁慈。
她看向溧陽,溧陽也看著她,兩人對視一眼,沒有往日的情愫,隻有陰狠與涼薄。
溧陽對裴琛搖搖頭,道:“你想得過於簡單了。”
“陛下也是女子,你說八年前的陛下是不是病了一場?”裴琛沉著臉。
“八年前……”
“殿下猶豫了。”裴琛得意的笑了,平靜地邁出一步,目光從她微微搖晃的步搖中挪開,淡淡道:“你心中已有答案,對不對?”
溧陽沉默,裴琛邁步離開了。
天下百姓與自己的親生骨肉相比,該如何選擇。女子為弱,母愛仁慈,明昭的決定並沒有錯。
八公主隻可守成,是仁義的君王,但災難來臨,她做不到先帝那般殺伐果斷,平衡朝野。
兩人再度分開,裴琛回到府內,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後,整個人忽而鬆了一口氣。
殿下想不明白的,她那麼仁善,怎麼會除去八公主。
可這樣的主君絕非百姓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