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隻有一位駙馬,其他公主沒有成婚,那就隻有裴琛了。
太後蹭地坐了起來,掀開錦帳,“防衛過當?”
溧陽沒有明白太後的意思,隻將昨晚的事情解釋一遍,卻隱瞞青莞治病一事。太後慣來憐憫弱者,必然會心疼裴琛的。
“你兩人前天成親,昨天不在家裡卿卿我我跑出去吃什麼飯。”太後唉聲歎氣,索性又躺了下來,“告訴陛下,裴琛要死了對方明顯是想用天下輿論壓死你們,你們先一步裝死,就說對方先給裴琛灑了毒.粉,裴琛如今性命不保。溧陽,切記不要說證據,在輿論麵前,證據也是擺設,不如先擺爛,回家去打造棺材。我曾給張先生打造過一副棺材,張先生沒有用,先帝不肯用人家剩下的,不如送給你們了。”
溧陽:“……”
太後不再聽她一句話,直接吩咐宮娥將她趕出去,人沒死就彆耽誤她睡覺。
溧陽隻得去陛下跟前,可惜早就有人先她一步將事情稟明陛下,她還沒有說話,陛下先訓斥她們目中無人。
溧陽隻得跪下請罪,說道:“是小姑娘趁著裴琛不備朝她灑了致命的毒粉,如今裴琛看不見了,臣特來請陛下下旨延請名醫。”
“瞎了?”
一句話澆滅了女帝的怒火,女帝思量的間隙裡,溧陽再說:“不知是誰來稟報陛下的,隻怕那人居心不良。我與駙馬出去遊玩,路遇買珠花的小姑娘,駙馬心善才去買珠花,不想對方有備而來,如今駙馬性命不保,還有人來您跟前嚼舌根,天下哪有這等不公之理。”
“你們昨夜的事情鬨得太大了,明瀾也是好心。”女帝歎息一聲,“裴琛鋒芒太過,張抻劉舒一死,她便成了眾矢之的。”
“陛下,裴琛功夫好,有將軍之才,旁人妒忌罷了。”溧陽語露鋒芒,“您說的,知人善用,裴琛便是良才。”
“好了,朕明白的你的意思,此事先瞞住太後。”
“回陛下,太後已知曉,並將當年給張明淺張先生的棺木賜給了裴琛,說、說人死了剛好有用處。”溧陽說到最後有些心虛。
女帝怔忪,想起太後行事風格,最適合麵對這種怎麼做裡外都不是人的事情,便道:“就按照太後的去做,溧陽,此事你莫要沾手,稍有不慎,禦史台便不會放過你。”
“兒臣明白。”溧陽叩首,心中大為感激,“還望陛下找出幕後凶手,小姑娘不過七八歲便有歹毒的心腸,可見背後之人用心之狠毒,若不根除,隻怕會禍害百姓。”
女帝麵色驟然凝重下來,接連點頭:“你的意思,朕也明白,罷了,馬上上朝了,先上朝。”
溧陽起身,微微鬆了口氣,想起自己離去前裴琛一人在府內,心中不定,索性說道:“陛下,臣今日可能不去上朝?”
“惦記裴琛?”女帝有些意外,她八個女兒中就數溧陽淡漠,對誰都不親近,如今竟肯將心思放在裴琛身上。她意外又有些發酸,歎道:“你對朕都沒有這麼上心過。”
溧陽隻當未聞,陛下有八位公主,一碗水端平,可裴琛對她與眾不同。
“罷了,你先退下吧,朕去上朝。”女帝知曉自己女兒的性子,冷冰冰,毫無溫度不說也不如二公主三公主願意與她說笑,悶葫蘆一個。
溧陽徐徐退下,出了大殿後迅速回裴府。
而裴琛一夜沒睡也不困,坐在院子裡聽著知了的聲音,身側放著一柄劍,整個人枯坐不動,似老僧入定。
白露白霜擔心極了,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主子是不是傻了?”
“我覺得是很傷心,如果真瞎了,就太慘了。你去勸勸。”
“我不敢去,你有沒有發現主子性子變了。以後病懨懨的時候不愛笑,現在倒是愛笑了,可那笑又讓我害怕,冷冰冰不說透著陰狠。”
“我也有,但是我覺得現在的主子很高興啊,你看做事更細致了,不再怨天尤人,多好呀。”
“可是她看不見了。”白露吸了吸鼻子,眼淚簌簌滑了下來。
白霜也是一陣難過,兩人說著悄悄話,忽見門口一抹熟悉的身影,兩人如見救星般迎了過去。白露先說道:“我家主子傻了,您去看看,她都坐了兩個時辰,天亮坐到大太陽。”
溧陽看向屋簷下坐定的少年,曾經的朝氣都被抽走了,隻生下一副軀殼。
白露還想說,白霜拉住她,“殿下,奴婢怕主子自己傷心,您去勸勸?”
“我去看看,你們去準備她平日裡愛吃的。另外不準任何人進來,尤其是孫公子那邊的人。”溧陽簡單吩咐一句,自己朝裴琛走去。
裴琛身上還穿著昨日傍晚換的衣袍,襟口上還有白色的粉末,但裴琛已然不在意了。她聽著走近的腳步聲,唇畔露出笑容:“你回來了?”
“你知道是我?”溧陽有些驚訝。
裴琛點點頭,白紗之下的鼻子顯得小巧挺直,她笑說:“每個人走路的姿勢不同,對應的腳步聲就不同。”
她聽了十多年,若連殿下的腳步聲也聽錯,自己的喜歡也是空談了。
溧陽眉頭微挑,本想沉默,可觸及她眼上的紗布後還是選擇出聲:“你很厲害。”
“殿下的誇讚有些幼稚了。不過,我還是很喜歡。”裴琛唇角微揚,腰背挺得筆直,她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儘量保持情緒平和。
而溧陽讓人搬了凳子,選擇在她身邊坐下,又將她喜歡吃的果子放在她的手中,簡單說了入宮的事情。
“張先生,哪個張先生?”裴琛沒有吃果子,自己也吃不下去。
溧陽說道:“前朝丞相張明淺,聽說是第一批女官,文采斐然,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可惜早逝。”說完後她看到了裴琛襟口的白色粉末嚇得將她手中的果子拿了回來,道:“你身上還有毒粉,怎地不換一身衣裳。”
裴琛手中空空如也,用右手壓住左手,玩笑道:“等你回來換,我不喜歡旁人碰我,可我又看不見。”
溧陽臉一紅,羞澀的垂下眼眸,裴琛難得示弱,她不能坐視不管,忍著羞澀說道:“我讓人去準備熱水,去洗洗。”
“你給我洗?”裴琛有些驚訝,手腕上立即搭著一隻手,其實她不害怕,一點都不怕。
上一世,她的朋友都死光了,溧陽也死了,天地間僅她一人活著。她不僅好好活著,還活成了女帝。高處不勝寒,那時的感覺才害怕。
好像天地間僅他一人,孤獨寂寞。
現在她雖說看不見,可處處都有殿下的氣息,讓她很舒心。
風灌了進來,兩人一起走回屋,裴琛不需人扶也可以平穩地走進屋,她能夠很好地照顧自己。溧陽看著她平穩的舉止,一時間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她有些遲疑,卻見裴琛徑直朝著燭台走去,嚇得她立即上前將人拖回來。
裴琛被拉得踉蹌兩步,溧陽氣惱道:“白露白霜。”
白露白霜聞聲提起裙擺衝了進來,眼見著公主麵色難看,兩人對視一眼後不由心慌。溧陽壓著怒氣,說道:“將燭台拿走,天黑前不必送進來。”
婢女們緘默不語,聞言後手腳勤快地去取燭台,而裴琛如無事人一般站在原地,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隻唇角彎成淺淡的弧度。
嗯,殿下還是在意她的。
燭台都被挪了出去,溧陽吩咐白露:“駙馬要沐浴,你去準備,衣裳要寬鬆簡便些的,不能有太多的裝飾。”
“奴婢這就去。”白露悄悄覷了一眼殿下,陡然發現這位公主殿下對她們主子的事情很傷心。
白露退出去,溧陽吩咐白霜:“你去夫人處,告訴夫人就說小公子眼睛不好了,請她過來看望。”
白霜也退出去了。裴琛忽而笑了,溧陽被她笑得臉發紅:“你笑什麼。”
“殿下是一位賢良的妻子,娶你是我最大的福氣。我在想我所有的福運都用來娶你了,以至於我近日不順。”裴琛笑得有些狡猾。
其實並非是福運,而是她太過張揚了,引來許多人的嫉妒。
溧陽被她調笑後,神情不變,淡漠地看她一眼,口中說道:“你可知花言巧語都是哄騙無知小女孩的。”
“我說的是實話。”裴琛斂笑,努力扮作嚴肅的神色,“殿下,你要相信,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這時,白露在屋外說話:“主子殿下,都備好了。”
“知道了。”溧陽回複一聲,自己走到裴琛麵前,盯著她那張不說好話的嘴巴,伸手去捏,“裴琛,我不喜歡花言巧語。”
裴琛:“……”
吃虧了。
熱水都備好了,換洗的衣裳就準備在屏風外,裴琛依舊沉浸在自己被調戲的興奮中。直到浴室門砰地一聲關上,溧陽來回走動的腳步聲驚得她心口一跳。
“你怎麼不出去?”
溧陽不答,伸手將她發髻上的束帶除下,長發如瀑布般散落在肩上,顯得臉頰愈發的小了。
裴琛啞然,下意識抱著自己的胸口,努力為自己做出最後的‘掙紮’:“我自己可以洗的。”
“你看不見的。”
裴琛小臉漲得通紅,“看不見也可以自己洗,你出去吧。”
“當真?”
“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