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定親了嗎?”溧陽接過茶碗,單手托著,朝著大掌櫃輕笑,“你這麼能乾,郎君肯定很幸福。”
淩宜將茶壺放下,“您說笑了,我們整日拋頭露麵忙著做生意,哪裡有時間說愛。我們做生意的,見的郎君也多,真心不易尋。”
說完這句話又偷偷去看裴琛,對方把玩著茶碗,並不接話,姿態端正,朗朗明月,芝蘭玉樹般的郎君讓人眼前一亮。
溧陽心中冷笑,“我聽聞你懷孕生子了,是外麵的人亂嚼舌根?”
淩宜忽而笑了,拍掌叫好,道:“您真是說笑了,我怎麼會懷孕生子,不信您讓大夫來把脈。外麵的客人呀,嘴碎又壞,你們不常來不知道,時常動手動腳,我不肯,他們就開始罵罵咧咧,生意難做,我不與他們計較呢。您也彆信。”
“那倒也是。”溧陽漫不經心說一句,對方說話滴水不漏,明顯不是善茬。
簡單幾句對話後,溧陽放下茶碗,朝外看了一眼,輕輕咳嗽一聲,道:“掌櫃下去吧。”
“好嘞,您有事再找我。”淩宜嬉笑應著一聲,接著朝裴琛努努嘴,自己轉身扭著腰肢走了。
裴琛眼前冒出星星,撩人的方法真是拙劣。她自己喝了口茶,對麵的溧陽說道:“駙馬可有話想說?”
“話沒有,就是中午吃的羊肉要吐了,她調.戲的方法好拙劣啊。會有人上當嗎?”裴琛不禁懷疑淩宜會不會經常被人打。
溧陽愣住了,“她不好看嗎?”
“濃妝豔抹也叫好看?”裴琛反駁,“不及殿下萬分之一。”
“不許胡說。”溧陽臉紅。
雅間內沉靜,裴琛晃悠著雙腿,恢複往日輕鬆之色,很快,跑堂的將新品送了進來,七八個碟子,又送了一壺酒進來。
溧陽平常蜜糖撒過的嫩藕片,清爽宜人,裴琛托腮看著她小口小口吃著,唇紅齒白,尤其是嬌嫩的藕片放入口中,她的眼神有瞬息的迷離,似乎是很滿意。
溧陽喜歡清淡,藕片就很符合她的口味。
裴琛卻吃了片薄薄的牛肉,牛肉先鹵製再切片,溫度正好,她吃了一塊又一塊。永安樓內迷霧重重,飯菜卻是京城中很有特色的。
兩人吃了片刻,都沒有碰酒。
片刻後,絕義進來了,自己帶著筷子,主動坐下吃牛肉,一麵說道:“屬下辦妥了。”
“你去辦什麼了。”裴琛問道。
溧陽先回答:“我讓她去買些小物什,你不要吃牛肉。”最後一句話說的是絕義,話音剛落,絕義夾住最後一片牛肉塞進了嘴裡。
她三筷子夾完了大半碟子薄牛肉,看得裴琛目瞪口呆,還有這麼暴風雨的吃法?
“再要兩盤就是了。”絕義招呼跑堂的進來,加兩盤牛肉。
溧陽放下筷子就這麼盯著絕義,險些有些招架不住,而絕義似乎不在意,反而說道:“我看到了二殿下與二掌櫃在一起,二掌櫃坐在了她的退腿上,嗯,她不是喜歡男人的嗎?”
溧陽對裴琛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八卦意思,溧陽先問:“你看清楚了,不是錯位?”
“錯位?那就不知道了,我就看了一眼,二掌櫃那叫一個嬌羞,聽聞裡麵有床的,指不定有好大一張床。”絕義迫不及待地將涼拌的雞肉塞進嘴裡,“要不您去看看?”
“哪個房間?”
“往東走第二間。”
裴琛拉著溧陽就走,溧陽有些猶豫,長姐去看二妹妹的房內事怕是不妥。她猶豫,裴琛卻直接拉她就走。
外間過道上一片安靜,往東間,數第二間。裴琛先推開第一間,裡麵沒有人。她立即打開窗戶,爬出去推開第二間的窗戶,小小的縫隙裡傳來女子嬌媚的聲音。
靡靡之音,讓人臉紅。
她眨了眨眼睛,立即翻窗回去,溧陽摸摸她的臉,“怎麼了?”
“嗯,非禮勿聽,走吧。”裴琛捂住自己的臉,活春宮啊。她立即捂住殿下的耳朵,“彆聽了,回家回家。”
溧陽非不懂□□的人,立即就明白了,牽著裴琛的手就跑。
一對怕羞的小情侶腳底抹油跑得飛快,甚至遺忘了在雅間裡吃飯的絕義。兩人匆匆下樓,大堂內人散了大半,隻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在喝酒吃菜,也不見大掌櫃二掌櫃的身影。
裴琛走到門口,喚來侍衛們,在他們耳邊低語幾句,侍衛們立即散開,片刻後消失不見。
裴琛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拉著溧陽蹲在馬車裡細細數著。
數到九十九的時候,裡麵的人開始往外衝,人人都是張皇失措的模樣,忽而瞧見一抹熟悉的影子,衣衫不整,襟口微開,不是二公主明瀾又是誰。
裴琛默默地抿了抿唇角,原來二公主也和她們一樣喜歡女人。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額頭,忽地反應過來催促車夫:“趕緊回府。”
“等一下。”溧陽叫停,她掀開車簾喚道:“二妹妹,上車。”
永安樓前擠了不少人,二公主站在人群中東張西望,聞聲後立即撥開人群,拚命鑽了出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爬上了馬車。
她一上馬車,溧陽就捂住裴琛的眼睛,與二公主沒好氣道:“衣裳穿好。”
二公主冷不防地撞進溧陽冰冷的眼眸中,整個人嚇得一顫,雙手立為利落地收拾好自己,時不時地看向對方。
溧陽歎出一口氣,低聲道:“你與這裡何時扯上的?”
“阿姐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二公主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裳,將披散的長發簡單紮了個馬尾,兼之方才受了驚嚇,對大姐姐的話沒有及時反映過來,以至於錯失良機。
裴琛悶頭,下一息,嘴巴就捂住了,眼不能視線、口不能言,可太慘了。
溧陽繼續教導妹妹,“你這副模樣像什麼樣子,光天化日,白日宣淫,你讀的書都被吃了不成。”
裴琛渾身一抖,媽呀,訓人的語調太熟悉了,當年就是這樣挨罵的,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彆人了,希望多罵一會,讓她好好聽聽。
二公主被罵得也是一怔,下一息,溧陽揪著她的衣領扯開,果然,衣裳之下,紅痕疊起,溧陽冷笑:“與不三不四的人纏綿苟合,你對得起陛下教養你嗎?”
“阿姐說笑了,不就睡一覺罷了,和陛下何乾。”二公主拂開溧陽,快速整理好衣領,她淡淡道:“大姐姐婚前**,又比我好到哪裡去,不就對方不同。你的對象是將軍之子,我的是個卑微的賤民罷了。”
裴琛聞到了濃烈的火藥味,不等溧陽發火,自己喊停馬車,“殿下,我自己走回去。”
她跑得極快,也正符合溧陽心意,溧陽吩咐車夫:“去宮裡。”
二公主臉色微變,“你我都已十八歲,你犯得著為了小事驚動陛下嗎?”
溧陽不答,身子閉上眼睛不再答話。二公主窺著她明亮的神色後一聲怒吼:“停車、停車,孤要回府。”
“不準停,去宮裡。”溧陽阻止。
二公主終於急了,下意識就去推車簾,溧陽伸手拉著她:“此事必須告訴陛下,我也與你細說,永安樓兩名掌櫃與裴銘曖昧不清,指不定人家與裴銘早就翻雲覆雨過,你不覺得惡心嗎?”
“大姐姐這是危言聳聽嗎?”二公主並不信,橫眉怒對,“你嫌棄永安樓不乾淨,自己卻一而再的前往,自己其心不正,有何資格說教我呢。”
溧陽微歎,不再言語,收回目光。
二公主也有氣說不出,自己的好事被攪和了,還要去陛下跟前,她也很鬱悶。
駛出長街,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二公主掀開車簾,前後看了兩眼,又看向地麵,眼神計量著上下的距離,雙手捏著車窗準備跳車逃跑。
她提了一口氣,抬起腳就往外衝,腦袋剛探出去就被人揪住了後領,被生生拽了進去。
“想跳車重新選個日子,今日怕是不成。”
“溧陽,你是不是存心與我過不去,你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管我做什麼?”
“我是你的長姐,對你也有管教責任。”
二公主氣得坐回原位,哼哼地剜了對方一眼。溧陽不在乎她的眼神,甚至主動對上她,久久凝視她。
二公主終究拿她沒有辦法,冷冷地避開了。
入宮後,溧陽揪著人至陛下跟前,三言兩語將永安樓內的事情說了一遍。
女帝本與鴻臚寺說起南疆的事情,兩國邦交穩固,她的心情正好,聞言久久沒有說話,眼露怒氣,二公主嚇得不知所措,跪地不敢反駁。
溧陽無聲歎氣,揖禮先退下,懲罰一事在於陛下,而不在她。
殿內母女二人都沒有說話,二公主匍匐在地,跪得膝蓋都疼,稍稍動了兩下,女帝抓起奏疏砸了過去。
哐當一聲落在二公主腦袋旁,二公主立即老實下來。
女帝嘴巴發乾,先平靜地問:“你喜歡她?”
“回陛下,臣不喜歡。”
“不喜歡、不喜歡你與她翻雲覆雨……”女帝氣得腦殼子疼,她養了一個渣女,對女子不負責任,她深吸一口氣,道:“朕不想與你說什麼仁義道德的話,自己去領二十板子,閉門思過,無朕旨意不得出府。”
“陛下,臣就是一時貪玩罷了,陛下,臣下次不敢了。”二公主頭皮發麻,身上肌膚一陣發疼,她膝行幾步至陛下跟前,試圖抓住陛下,奈何女帝避她如蛇蠍,直接避開了。
“來人,將二公主帶下去,狠狠的打。”
聞言,二公主險些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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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天氣有些熱,四麵不通風的小屋內更覺得憋悶,讓人心口壓著一塊石頭,怎麼都透不過來氣。
淩宜從昏迷中醒來,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她伸手去發現自己被綁住了,舌頭想要說話卻碰到了一團布,她立即唔唔地掙紮起來。
這時,門咯吱一聲,有人走了進來,她冷靜下來,等著對方發難。
這時有人摘了她的眼罩,眼前恢複光亮,一瞬間有些不適,她定了定後才睜開眼睛,一眼就辨彆出對方的身份。
“你是溧陽公主府的人?”
“有人說你好這雙手不做好事,讓我先砍了她再送你上路。”絕義麵無表情地抓起淩宜的雙手,細皮嫩肉,還塗抹了丹寇,五指纖細分明,煞是好看。
絕義覺得可惜,淩宜炸了,拚命地掙紮,想要求饒,想要逃跑,絕義抽出長劍,手起刀落,鮮血濺入眼睛裡。
絕義手中多了一雙手,淩宜已暈了過去。絕義丟了手中嚇人的物什,再度抬劍,長劍戳入淩宜的心臟。
殿下吩咐的事情結束了。
夕陽西下,景色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處理好屍體,回府的時候,斷情也回來當值,正與裴琛過招,溧陽坐在一側剝葡萄,時不時看一眼。數招過後,斷情處於下風,而裴琛的身形依舊很穩,甚至腳步都不見亂。相反,斷情無論是招數還是身形,都已經處於被動中。
待兩人停手,斷情喘氣,裴琛抵唇咳嗽兩聲,顯然是她手下留情了。
絕義皺眉,駙馬的功夫似乎又精進不少。
“斷情似乎退步不少,是被人家欺負傻眼了嘛。”裴琛瀟灑地坐下,喉嚨裡有些癢,又咳了兩聲,慢慢地恢複笑顏。
溧陽將剝好的葡萄推給她,餘光掃了一眼斷情,道:“有個江湖門派,便是刺殺你我的,她去平叛,吃了大虧。”
“江湖門派,讓地方動手不行嗎?不如我要上百餘人走一趟,就當磨煉了,如何?”裴琛咬了一口葡萄,酸甜多汁,心中彆提多暖和了。
她笑著,明媚多了。溧陽心中也暖,永安樓解決了也算提前結束裴銘的一臂,她想著裴琛的想法,心中意動,道:“我去與陛下商議一二。”
“好,初八之前趕回來,還有十多天呢。”裴琛孩子氣地掰著手指細算,口中嘀咕:“一來一回,我能滅了他們滿門,時辰都在路上浪費了,你還是跟著一起去,如果回不來呢。”
她一麵說一麵點頭,耳朵跟著一抖一抖,十分有趣。溧陽羞澀得厲害,又惱恨她口無遮掩,索性揪住她一抖一抖的小耳朵,“再口無遮掩,我就不陪你去了。”
裴琛討好的笑了笑,夕陽落在她的側麵上,秀美的眉峰如遠山朦朧秀雅,溧陽看著她幾近透明的皮膚透著蒼白無力,自己也不與她計較了。
“斷情,你去準備下,此事還是交給你負責。”溧陽轉向神思不屬的斷情,輕咳一聲,斷情回過神,沒有聽到公主的話。妹妹絕義立即拉著她,“殿下您放心,她會認真完成的。”
斷情一臉茫然,絕義將她拉了出去,耳語幾句。斷情沒有釋懷,也沒有為難,“駙馬要親去,是我等無能了。”
“駙馬貪玩想去看看江湖,你不要多想,趕緊去準備,駙馬功夫可好了,我們學習學習。”絕義拍拍姐姐的肩膀,“駙馬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她看似穩重,可我覺得她就是個十七歲的孩子,也會貪玩。”
斷情點點頭。
院子裡的裴琛埋頭吃葡萄,宮裡來了消息,二公主被打了。
突然,手中的葡萄就不香了,她看向溧陽。溧陽平靜地撥葡萄,“二十板子罷了,她挨過五十板子的。”
“五十,她做什麼?”裴琛有些興奮,甚至不安好心地想要去看看二公主。
溧陽冷聲道:“她打架,將妹妹推入水中,陛下大怒。”
“我明白了,陛下看重姐妹親情,這是好事。”裴琛往嘴裡塞了一個葡萄,酸得小眼睛眯了又眯,整個人跟著抖了抖,但她依舊沒有放棄碗裡的葡萄,殿下剝的,酸也要繼續吃。
誰知溧陽平靜地看著她:“很酸嗎?”
“不酸。”裴琛搖首。
溧陽垂眸,太後說你給她剝個酸橘子吃,你說甜,她如果說甜,說明她的心裡都是你。
如果她說酸,說明她愛你,但心裡不會都是你。
一個人的心意很容易試探出來,一碗葡萄,一個橘子即可。
裴琛將葡萄吃完了,溧陽起身說道:“帶你去看戲。”
“可以嗎?”裴琛興奮極了,“我還沒看過二公主挨板子的樣子。”
溧陽冷聲道:“你能看嗎?”
“我好像不能看,我對外是個男孩子。”裴琛突然開竅了,莫名失望,她想起什麼事情,拽著溧陽胳膊說道:“我扮成你的護衛,可好?”
溧陽緩緩轉頭,用不平靜的眼光平靜地看著少年人。
裴琛心中咯噔一下,渾身被看得像紮著刺,她低笑一聲,“我就是看熱鬨,沒有什麼其他不該有的想法。你看什麼我看什麼,你不看我就不看。”
溧陽思考,繼續看她。裴琛訕笑兩聲:“我不看了成不成,你彆這樣,我有些害怕,你看你的眼睛都快要吃了我。你閉上眼睛。”
裴琛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墊腳去吻了她的唇角,接著,轉身就跑,“我去找件裙子換上,你等我。”
溧陽無奈地摸上自己被占了便宜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