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失憶(2 / 2)

朦朦朧朧間,紗簾縈繞,光微有黯淡,真真切切,隔了一道紗簾,外間人看不到床上的景。

兩人脫了外裳,身上蓋著厚的毯子,裴琛寸寸逼近,溧陽冷冽的光落在她秀氣的鼻梁上,目光幽深,“裴琛體弱,不會水的。”

裴琛露出無所畏懼的神色,雙手圈住她的腰肢,溧陽不耐,道:“你看聽到了。”

“我聽到了……”

裴琛話說著,雙臂忽而用力,被子蓋過頭頂,徹底阻絕了外間視線。

被下黑蒙蒙,什麼都看不清,唯有耳畔粗.重炙熱的呼吸。

溧陽不適應,裴琛扣住她的雙手,肆意吻合著她的眉眼、鼻梁、側臉,最後是耳朵,單單漏了唇角。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前者似乎多像一些。

溧陽驚.顫,裴琛散落的發梢似羽毛般清掃肌膚,落在了心口上,火在燃燒。

被下空氣稀薄,一人待著尚可,兩人不肯出去,空氣便不夠用了,溧陽呼吸漸漸重,整個人暈暈乎乎,裴琛卻如常人一般正常呼吸。

折磨耳朵多時,她終究吻上了她的唇角。溧陽感覺整個人處於秋風中,縹緲不知去向。

她快透不過氣了。

幾息的功夫裴,裴琛鬆開她,她立即揚起脖子呼吸,裴琛趁機咬住她的脖子。

羞恥的聲音自口間溢出。她急忙製止裴琛,話未出口,唇上一重,所有的話都被堵住。

她想說話,想製止,裴琛越發高興。

溧陽鬆開雙手,反而勾著她的脖子,鼻尖縈繞著她的體香,沒有疏冷,略帶幾分香甜。她貪婪這縷氣息,揚起脖子貼上裴琛的耳廓,問道:“倘若我忘了你,你會怎麼辦?”

“我守著你即可。”裴琛心猿意馬,隨意回答,而後抵著她的額頭,眼中含著難以言喻的情愫。

被下太暗,溧陽視線一片模糊,眼前似被一層層薄紗籠罩,她看不清,呼吸微滯,她想掀開被子,窺一縷陽光。裴琛不肯給她機會,甚至扣住她的雙手,不讓她有所動作。

依舊那麼霸道不講理。溧陽深想,她喜歡裴琛是霸道,愛是不講理的。

她輕笑一聲,裴琛嗔怪道:“你笑什麼呢?”

“笑你傻。”溧陽主動吻上裴琛的唇角,柔弱無骨般貼向她的懷抱。

紅唇豔麗,如火燃燒,縈繞一縷梨花香,似乎多年的梨花醉,讓人一醉不醒。

裴琛意外她的主動,情絲徐徐將她二人纏繞在了一起。

今年下過了兩場大雪,原本以為年前都不會再有雪了,白日間晴空萬裡,晚間徐徐飄了雪花。

裴府側門停了一輛青布馬車,馬車規製中規中矩,並無特殊之處,也看不出府邸徽記,雪中久候,如磐石紋絲不動。

雪花漸漸大了,如棉絮,不過片刻就將馬車頂端淹沒,車內中探出一隻素淨的手,徐徐挑開車簾,露出一角。

側門的門人不知所措,馬車不走,車內人也不下來,雪越發大了。

不知何時,馬車徐徐動步,如蹣跚老者在地上慢慢著,入宮門,噠噠繼續前行,在寢殿前停下。

明昭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雪花密密集集,她未曾動步,揚首望著天際,雪花落於眼睫上,迷住了視線。

站了許久,渾身都是雪花,她如大夢初醒般抬腳,雪太冷,終究抵不過心冷。

她抬腳,踩在雪花上,至寢殿前至止步,她望向象征大周權勢的殿宇。

權勢,她有。

她曾想做先帝一般的君王,馳騁沙場,平定四方,她接手之際,四方太平,她願意做一守成的君王,實行仁政。

她並無過錯,百姓和樂,海清河晏,可為何對她這麼殘忍呢。

台階就在眼前,她走不動了,癡癡的想,呆呆的望,她問:“朕的錯,當真罄竹難書,無法原諒嗎?”

“為何寧死不肯原諒呢。”

“顧上雪,你當真如眼前的白雪,冰冷無情。”

她的心絞痛不已,二十年了,何時能結束,當真不死不休嗎?

她看著麵前的雪,捂住心口,再見即是地獄,不見又是思念,她該怎麼做呢。

伺候女帝的女官見狀不敢上前,剛想開口就見陛下吐出一口血,染紅了腳下的血花,人卻穩穩地站在原處。

女官驚恐,立即撲上前,“陛下。”

明昭擺手示意她莫要驚慌,自己抬上台階,一步步上前,先帝說帝王本就無情,哪怕有情也要忍著,不可露於人前。

她聽話地使儘力氣走上台階,一步步,踩至最後一階上,她回身俯視眾生,努力睜開眼睛。

先帝,您教的,朕都在做。

可您未曾教朕,如何麵對心愛之人。

當年那一刀,朕忍了,可她依舊不肯饒過朕。不肯繞過朕便也罷了,她放過自己,可好。

“陛下……”

“陛下……”

女官驚恐地借住了女帝倒下的身子,口中大呼太醫。

明昭臥於地上,臨睡前接住了一片冰冷的雪花,顧上雪啊,朕不奢求你的原諒了,放過自己吧。

錯的是朕。

陛下暈倒,女管驚恐地去壽寧宮求救。太後聞言,歎息一聲,“我就知曉她會出事,何苦呢。”

太後躺於榻上,麵色凝重,女官跪地苦苦哀求,太後說道:“瞞住此事,去裴府找那名叫青莞的大夫。”

大雪紛飛,內侍敲開了裴府的大門,女官親自求見公主駙馬,稟明內情。

溧陽倒吸一口冷氣,前世兩人未曾有交集,這輩子因為她們兒親事多有幾麵,如今看來,這樣的見麵並非是善事。

陛下是大周天子,若有好歹,天下臣民該怎麼辦。她茫然,裴琛微歎:“不如不見的好。”

“既然太後要青莞,我送青莞入宮。駙馬,我晚上住清涼殿。”溧陽放心不下,令人備下衣物,又披上大氅。

裴琛送她出門,握著燈籠,將自己的手爐塞給她,小聲說道:“夫人處,我讓人十二個時辰盯著,不會有事。”

“我知道了,你身子弱,快些回屋。”溧陽被雪花眯住了眼睛,眼睫輕顫,雪花融化成水。裴琛抬手擦去那滴雪水,目露溫柔,“她們的事情,先帝與太後都無法解決,且看天意。”

溧陽領著青莞登上馬車,青莞記得那個故事,再觀公主冰冷的神色,她不敢言語。

馬車在寢殿前停下,兩人匆匆下車,內侍替青莞提著藥箱,趁機與溧陽說道:“解不開的情結不如用情蠱解。”

“她連活都不想活了,如何會在意情蠱呢。”溧陽不讚同。

青莞說道:“倘若中情蠱的一方是陛下呢?”

她窺破了故事未完的一麵,儘力地出了餿主意。

溧陽腳步不停,風雪眯住眼睛,回道:“可若她不肯,眼睜睜地看著陛下駕崩呢?”

“那、那就不是情,是恨。”青莞打了哆嗦,不知是被嚇得還是風雪凍得,總之,她害怕了。

入寢殿,青莞至榻前診脈,溧陽詢問幾句內情。女官道陛下出宮,回來後在雪中久立,先吐了一口血,至丹陛上便暈了。

溧陽凝眸,沉默許久。青莞診脈後,問了幾句平日飲食情況,提筆開了藥方。

她下筆很快,寫完後遞給溧陽。溧陽不懂藥方,吩咐人去煎藥。她問道:“是何病症?”

“氣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或許是好事。”青莞說道,“但是長此以往,不出五年,殿下該懂。”

溧陽聞言後算了算,陛下確實還有不到五年的時間了。陛下身子挺好的,鮮少生病,去得的時候反而在笑。

那時她不懂陛下為何笑,如今懂了。

殿內溫暖寂靜,青莞尋了一處坐下,病人未醒,做大夫的就要留下。

溧陽實在榻前,陛下臉色蒼白,唇角亦是如此,緊皺眉頭,想來夢中也不舒坦。她坐下後,心反而不寧。在陛下身上,她看到了裴熙。她死後,裴熙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風雪肆虐,殿內溫暖如春,青莞昏昏欲睡,宮娥貼心地搬來一張軟榻供她休息,她倍感貼心,倒下來就要睡,想起一事抓住宮娥的手:“明早可以吃雞嗎?”

“啊……”宮娥被問傻了眼。

青莞鬆開她的手,嘟囔一句:“明早吃雞哈,彆忘了。”

宮娥反應過來,乖巧地應了一聲,青莞這才舒心睡去。

溧陽不困,坐在榻前守著陛下,眼中浮現裴熙的相貌,心疼得厲害。

裴府內的裴琛躺下,同樣不眠,披衣而起,走到客院前,屋內燈火依舊明亮,她靠近,示意婢女莫要出聲。

她走到窗下,裡麵不時傳來念經的聲音。佛堂燒了又如何,隻要有心,處處都是佛堂。

她推開門,屋內的霍然抬頭,對上裴琛如霜似雪的琉璃眸子,她有些遲緩,裴琛說道:“阿娘該睡了。”

“不困。”顧夫人垂眸,低頭間,發間一縷白發露了出來,滄桑不已。

裴琛說:“您昨夜如何睡的?”

“你敢。”顧夫人站起來,惡狠狠地望向女兒。

裴琛笑靨如花,乖巧道:“我敢。”

顧夫人氣呼呼地丟下經書,走向內屋,裴琛跟了過去,如看犯人一般看著顧夫人脫衣上榻,然後她也脫了衣裳,迅速爬上床。

顧夫人氣炸了,“我不想看見你,你還往我床上爬,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我喜歡您,從未和母親睡過覺,想和您睡一夜,試試有母親關懷的滋味。”裴琛利落地鑽進被窩裡。

顧夫人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孩子是自己生的,自己忍著,她咬牙問:“你妻子呢?”

“入宮照顧她娘去了。我獨守閨房,我就來照顧您了,好了,睡覺,不要說話,大灰狼來吃你了。”

裴琛拉著顧夫人停下,掖好被角,舒坦地閉上眼睛,絲毫沒有理會顧夫人吃人的眼神。

母女二人歇在一處,顧夫人有些尷尬,睜眼看著屋頂,身側的孩子很快入睡,耳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她側身,看著裴琛恬靜的睡顏,這一刻,她的腦海裡空了,心也跟著安靜下來。

那張臉太熟悉了,好似妹妹還活著,不曾受到虐待。

閉上眼睛,她回到年少,清晨就會看到妹妹明媚的小臉,她握住了裴琛的手,心中燃起些許希望。

阿晗。

雪落了一整夜,清晨起還未停,明昭如常醒來,睜開眼睛的瞬息,溧陽驚喜:“陛下,您醒了。”

“嗯,該上朝了。”明昭坐起,眼中無光,神色憔悴外,並無其他異樣。她看向溧陽,再看向伺候自己的女官,道:“朕無事,上朝吧。”

溧陽退開,女官扶著陛下落地,宮娥魚貫而入,秦子義站在角落裡,溧陽抬眸,兩人四目相對。

溧陽先側開身形,秦子義俯身揖禮,姿態優雅極了,煞是好看,精致的五官配上官袍,無端顯出颯爽之色。

望著她,溧陽生起古怪的心思:若陛下真的喜歡秦子義,該有多好。

然而這麼多年來,無數美人送至陛下跟前,陛下若喜歡,也不會有今日。

陛下與先帝一樣鐘情,卻沒有先帝的運氣。

大雪紛飛,朝會如舊,已近年底,奏疏如雪花般飄向大殿。散朝後,溧陽被召進壽安宮。

太後坐在躺椅上吃烤紅薯,大方地賞賜溧陽一塊,溧陽沒有胃口,太後懶洋洋說道:“不必在意她們的事情,你婆母大婚的時候,陛下鬨著去搶親,我讓她去搶了。先帝與我鬨一回,我沒搭理。我給了陛下機會,她也抓住了你婆母的手,最終呢。”

“陛下沒成功嗎?”

“你婆母拿著匕首一刀劃向她的手腕,險些將整隻手剁了。溧陽,顧家的女子性子之烈,皇權律法都奈何不得。”太後用勺子挖了一勺紅薯,冷笑一聲:“你們彆摻和了,恨著也不錯。”

溧陽起身行禮,“臣明白了。”

“你婆母肯吃藥嗎?”太後問一句。

“不肯。”

“偷偷的下。她覺得自己忘了更加對不起阿晗,唯有時刻記著。她念經是信任神明嗎?她奢求自己心靜,奢求自己無欲無求。人活著,心中有情,便生貪念。”太後說道。

溧陽不知該如何接話了,站在原地默默聽著。

“好了,長輩的事情不必去管了。”

“太後,我知曉她是顧上雪。也有辦法證明她是顧上雪。”溧陽沉吟良久,道:“乳娘說大姑娘肩上有個紅豆大小的印記,二姑娘會泅水,大姑娘不會。”

太後抬首,望向溧陽精致的五官,“你證明她是顧上雪又能怎樣?”

“她該以自己的名字活著。”

“那又能怎樣?她會如常人一般好好活著了?你昭告天下她是顧上雪,你信不信,晚間她就能自儘離開。”太後砸了勺子,喘了兩口氣,道:“我說過,皇權律法都奈何不了她。她的命不是命,是罪過。我與先帝嘗過很多種辦法,解不開。”

明昭跪在她麵前懺悔,痛哭流涕,不見她有絲毫動容。

先帝曾問:“她那麼美麗端莊,為何如此烈性。”

溧陽闔眸,她儘力了,對不起,裴琛。

雪在午時停了下來,裴琛拉著顧夫人出門走動,走著走著,裴琛捏了個雪團放入顧夫人的後頸。

顧夫人再也端不住了,丟了礙人的大氅,團了一大團雪就要去報仇。裴琛左擋又躲,一腳滑下,顧夫人立即追了上來,斜勾了唇角,大方地將雪鋪在了裴琛的麵容上。

“要不是你身子差,我必將你做成雪人供他們觀賞。”

裴琛抓了一團雪直接摔在了顧夫人的麵容上,翻身,迅速爬開,然後逃之夭夭。

顧夫人被冰得打了冷顫,喊著孽障彆跑,婢女們笑作一團。顧夫人站起來,暈頭轉向,呼喚兩聲無果後,隻能之下啞巴虧。

她留情,裴琛反而猖狂。果然,孩子不能寵,要狠狠摔著。

顧夫人四處去尋孽障,先去了新房,不在。

找去書房,隻見三兩幕僚在說話,不在。

顧夫人精疲力儘回到自己暫時居住的客院,門口堆了一個雪人,手拿掃把,外披著她的大氅,活脫脫的潑婦罵街。

“告訴賬房,三月內不準公子去支取銀錢。”

裴琛從屋內走了出來,嬉笑一陣,說道:“我早就不用家裡的錢了,你奈何不得我。”

顧夫人一腳踢倒雪人,淩厲非凡,慢悠悠地抬首看向裴琛:“我也練過功夫的。”

先帝跟前三個女孩皆善騎射,更由名師教導,豈會是尋常弱女子。裴琛驚訝,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回到臥房驚魂不定,她深吸一口氣,直接倒在了軟榻上,太嚇人了。

她剛喘了口氣,門就被推開了,嚇得她坐起來,做好隨時翻窗逃跑。

來人是元辰,她探首看向駙馬,“屬下有事稟告公主。”

“公主不在,你先說是何事?”裴琛坐了下來,拍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息,做好事真難啊。

元辰小心翼翼說道:“那日裴銘截殺我們,公主設計,他吃大大虧,弓箭手追至河畔,他與下屬跳入河內。弓箭手不肯放過,朝水中放箭,河水紅了,不知他有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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