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隨便受傷。
——要活下來。
因為“他”現在養了一隻很愛抱怨的貓。
特彆容易死,還喜歡哭。
哭完了還要罵“他”。
但是她也那樣地擔心著“他”。
於是,“他”近乎本能地、喜歡自己的貓。
……
於是,這隻貓成功地戰勝了這隻剛剛還在海上稱霸的凶獸。
“他”隻好對她俯首稱臣。
人魚低下了頭,湊過去輕輕地蹭了蹭這隻小貓的麵頰。
她呼吸一滯。
聽著對方的呼吸。
於是,積攢了很久的心慌、害怕都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窗外的雨聲拍打著金屬的窗框。
夜晚降臨,屋內變得很靜謐。
然而,在人魚想要再次過來蹭蹭她的麵頰時,舒棠突然間回過神來說:“你不許動!”
人魚於是就定住了。
舒棠拿不準人魚的愈合速度到底有多強,甚至於她有點將信將疑。
此時,在她的眼裡人魚就是個重傷患,要不是海麵上的汙染物才散開沒多長時間,現在貿然出去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她一定立馬叫救護車把這條魚給抬走,照一照x光、輸一輸液。
舒棠爬了起來,從旁邊拖出來了一個大木箱。讓人魚靠上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他”擺成了一個絕對不會拉動傷口的姿勢。
人魚困惑地看著她,因為從未被當作病號看待過,但是既然她不準動,這隻凶獸就真的乖乖靠好了一動不動。
舒棠把病號放好後,開始在這間密閉房間裡開始翻找沒有被打濕的木箱子,然後拖了過來準備生火。
她盤腿坐在人魚旁邊,和大木箱和打火機作戰。
人魚歪了歪頭。
在那段記憶裡,每一次受傷之後都是獨自等待著愈合,這個過程很漫長,大部分時候他似乎都會選擇閉上眼睛,用睡眠的方式度過這段忍耐疼痛的時光;如果臨時有情況,草草包紮簡單的休息後,仍然要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麵,表現得無懈可擊。像是一座永遠不倒的鐵塔。
然而,此刻,卻和那段記憶截然不同。有個人像是一隻著急的小螞蟻一樣到處張羅。繞著“他”打轉,甚至還時不時投過來擔心和焦急的目光。
不知道為什麼,沐浴在這種目光當中,讓人魚忍不住小幅度地甩了甩魚尾。
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
其實扯到了傷口有點疼,但是人魚那張蒼白而麵無表情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個弧度很小的笑容。
恰好就被回頭的舒棠捕捉到了。
她忍不住回頭瞪了那條魚一眼,不許他笑:
“你都要疼死了,還笑。”
人魚繼續盯著她笑,漆黑的眸子裡含滿了笑意。
舒棠被他笑得,本來試著用打火機點燃濕木箱的動作就更加笨了。
她歸結於人魚的眼神一直盯著她看,讓她發揮失常。
在她回頭繼續瞪那條人魚之前,人魚伸出手,接過了打火機和柴火,手指很輕鬆地從中間掰開,終於點燃了火。
火燃燒起來,驅散了這裡的寒冷。
但是很快,舒棠的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了。
如今已經是夜裡了,兩個人白天的體力消耗都非常大,都有些餓了。
於是人魚很自然地站起來,準備朝著門口走去。
畢竟過去的每一天,都是人魚負責捕獵的,就算是今天受了一些傷,但是人魚已經感覺到腰腹部的傷口好了許多,並沒有再傳出尖銳的疼痛。所以人魚隻是皺皺眉,不覺得有任何問題地朝著大海走去。
但是下一秒,“他”就立馬被舒棠給抓了回來。
舒棠把人魚按了回去坐著,檢查了一下臨時的包紮沒有滲血後,非常警惕道:
“你不許動,我去找吃的。”
可是舒棠眼裡,“他”是個不能沾水、不能挪動的重病號,怎麼可能讓“他”去下麵抓魚?
於是舒棠把這個病號重新擺好姿勢,然後自信滿滿地保證自己一定能滿載而歸。
她從角落裡找到了一個大鐵筐,抱著鐵筐下了樓。
舒棠並不準備下海抓魚,因為風險太大了。
她沿著樓梯爬到了一樓。
這座廢棄電站一樓隻有一個平台和一圈欄杆,地麵還有些凹凸不平。
舒棠打算在這裡轉一轉。
她猜測今天夜裡的海嘯也許會帶來一些海產品,如果遺留在了那些小水窪裡,晚飯就不成問題了。
舒棠借著一點通訊器的微光,在這裡搜尋著。她驚喜地發現還真的有。
她卷起了褲腿,抱著鐵筐,開始尋找。被卷上來的大部分是一些貝類,如果她一個人吃就夠了,但是人魚的食量很大,吃點扇貝估計塞牙縫都不夠。
幸運的是,在一個更深的水窪裡,她看見了一條擱淺的,有一條手臂那麼長的大魚。
她把那個筐放在了一邊,卷起了袖子,立馬下去和那條魚搏鬥。
海魚雖然擱淺了,仍然很有活力,被舒棠抓住之後立馬掙紮了起來。
因為擔心遺留的汙染物,在她走後不久,人魚跟了下來。
黑暗當中,人魚正在遠處注視著她。
這隻怪物困惑地歪了歪頭。
因為今天夜裡那段突然間浮現的記憶,人魚隱約多出了一些新的認知:比方說強者庇護弱者天經地義。
尤其是當一個人強大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後,這更加成為了一種理所當然的認知。
就算是受傷了,這條深海裡的霸主,仍然是最強的戰鬥力。
舒棠卻把這麼強悍的“他”當作了弱者,好像一陣風、一場雨就會把“他”摧毀。甚至還在用儘辦法,笨拙地捕獵,試圖叼回來一條大魚來給這隻凶獸吃。
可是這種行為,卻讓躲在黑暗裡的怪物,感覺到了心尖滾燙的感覺。
好像是某個堅硬的角落被融化成了一灘。
於是就連怪物的眼神也失去了平日裡的冷漠,變得出奇地柔和。
“他”注視著她和那條魚搏鬥,卻沒有上去幫忙——
那是小貓光榮的戰利品。
“他”隻是在看了一會兒後,回到了那間小屋子裡。
舒棠將那一鐵筐搬上來,花了不少時間。
她推開門,就看見了人魚保持著她擺好的姿勢,很乖的樣子。
小貓得意洋洋地湊過來炫耀,於是人魚歪頭看著她,輕輕甩魚尾表示讚同。
然後,在舒棠再次過來檢查繃帶、詢問“他”現在還疼不疼的時候——
要是那段記憶裡那個“人形武器”,也許會眉頭都不皺一下地說:沒事。
可是,這隻怪物此刻卻將那一點微不足道的疼痛放大,露出了皺眉的表情,甚至還
低下頭湊近了小貓、主動蹭了蹭她。
無聲地說:
「疼。」
大概是被偏愛的緣故。
曾經如同鋼鐵般強悍的人形武器,知道了“疼”為何物。
並且打算以此為借口、希望得到更多的偏愛。